第三十二章 惨烈的车祸

　　我驾驶着汽车驶出了县委机关大院，很快就发现车后有条尾巴。我几次想甩掉他，无奈他咬得很紧，甩也甩不掉。于是乎，我索性加大油门，驶出了城区，径直奔万家坟而去。那里人迹稀少，跟踪者将会暴露无遗。
　　死寂沉沉的万家坟场，坟包连着坟包。除了地上蹦跳的癞蛤蟆，连个人影也没有。我把汽车停在了坟场路边，顺手点燃了一支香烟。吐出的青烟，在半空中随风袅袅地飘散着。那辆跟踪而来的汽车，好像无法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得在不太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开车的跟踪者坐在汽车里，始终不好意思下车。于是，我把手里的香烟一扔，径直朝那辆汽车大步走去。对方大概被我的果敢蒙圈了，竟然一个劲儿地往后倒车。我站往了，汽车也停了。显然，这不是在做游戏。当双方相持不下的时候，其结果只有两个。一是，对方退却，停止跟踪；二是，实施拘捕，结束跟踪。当然，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取决于我。我站在那里，耐心地等待着跟踪者的决断。然而，跟踪者既不是一也不是二，他似乎就这么不进不退地跟我泡上了。但是他并没有料到，我会突然一转身，朝着坟地里走去。我一忽在坟包上跳跃，一忽又隐身在高大的坟冢之后。跟踪者终于跳下了汽车，随着我在坟场里捉迷藏。当我一眼认出是姚警官在跟踪我的时候，我跟他玩得更欢了。
　　不知道姚警官是因为笨拙，还是有意要放我一马，动作渐渐变得迟钝了。我趁机溜到他的汽车旁，钻进车底打开了放油螺丝，然后又返回坟场，跟姚警官继续周旋。估摸着油箱里的油放得差不多了，我便结束了这场无趣的游戏，在姚警官的眼皮子底下，大大方方地朝自己的汽车走去。可怜的姚警官，匆匆忙忙地钻进汽车，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驾车而去。其实，他们跟踪不跟踪的，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只是一时咽不下这口气，这才跟姚警官玩了一把捉迷藏。我不想再跟他们无谓地消耗精力，便开车回到肥吧，打算好好的睡一觉。可是，惊恐不安的肥姐一看见我，就像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
　　“亲亲！”肥姐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好像怕我逃跑了似的叫喊着，“你们是我亲爹祖奶奶好不好！哪有这样子折磨人的，一猛子扎下去就没影儿了，也不管别人是死是活！”
　　瞧肥姐那副样子，她是真的着急了。
　　“夏梓萱呢？”
　　“肥姐，先让我进屋里喝口水好不好？”
　　“你先告诉我，夏梓萱有事儿没事儿？”
　　“没事儿！没事儿！”
　　肥姐这才拉着我进了堂屋，举起西瓜刀唰唰唰，将八仙桌上滚圆滚圆的西瓜，均匀地切成了一块块。我也不客气，抓起一块就吃，沙甜沙甜的太惬意了。我禁不住想，夏梓萱跟公安哥儿们在一起，不会渴的喝不上水，但不一定能吃上这么甜的沙瓤西瓜。白芸跟灵芝在一起，即便吃不上沙瓤西爪，也能一饱香瓜的口福。只是苦了阴阳脸，能喝上水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敢奢望沙瓤西瓜。我想到这里，西瓜便啃不下去了。
　　“你怎么不吃啦？”
　　“肥姐，”我说道，“你把西瓜果肉切成小块，盖上保鲜膜，放入冰箱冷冻。等夏梓萱回来了，我给你们做西瓜沙冰。”
　　“我家有西瓜地，做多少西瓜沙冰都不愁，你只管吃你的吧！”
　　“好！好！好吧！”
　　我实在不忍心扫肥姐的兴，便重新拿起西瓜稀溜稀溜地吃了起来，真是又解渴又解饿又解馋。肥姐看我吃的那么专心，比她自己吃着都美。
　　“小桑哥，”肥姐往我跟前凑了凑，颇神秘地问，“昨天晚上，你跟对象去哪儿啦？”
　　“回城里了。”
　　“真的假的？”
　　“真的！”
　　“怎么听人说，你们的车丟在星月湖小码头了？”
　　“甭听他们瞎说八道。”
　　“桑博凯！”肥姐突然火了，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连跟我也不说实话吗？我把你们当朋友，当哥儿们，你们把我当啥啦？我和我爹啥掏心窝子话都跟你们说，你们倒把我们当成了奸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走吧！你走吧！甭想再叫我掏肝掏肺！”
　　肥姐的暴发力实在太强了，当时都把我给吓懵了。自打跟她交往，从来没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但我很快就从慌乱中冷静下来，反而却暗暗高兴。她越是脾气大，越说明她对我是一片赤诚之心。
　　我温和地说：“肥姐，你先消消气儿，有话咱们慢慢说。”
　　“跟你个白眼狼还有啥好说的？”肥姐像放机关枪似的说，“全县城都嚷嚷开了，说是巡夜保安发现星月湖小码头，孤零零地停着一辆汽车，却找不见车主。经过查证，那是城里来的两个洋记者的车，可是人却不见了。后来经过调查，原来两个记者愉偷跑到柳荫山庄去捉鬼。结果鬼没捉着，倒叫一个半阴半阳的怪物给掳到了鬼半楼。我听了以后，吓得差点掉了魂儿。那鬼半楼是个啥地方，整个一个鬼窝啊！”
　　“这也太夸张了！我跟夏梓萱确实开车去了星月湖，可不是为了到柳荫山庄捉鬼，而是去见一个人。”
　　“见谁？”
　　“阴阳脸。”
　　“那个半阴半阳的怪物，说的就是他？”
　　“是他！”
　　“你们深更半夜，去星月湖见阴阳脸，疯啦！”
　　“是这么回事。”我说道，“为了弄清白芸是不是还活着，我主动约了阴阳脸。他因为受到狄青山严密的监控，所以才选在了星月湖。没料到，我们的行动被狄青山获悉了。阴阳脸为了掩护我和夏梓萱，不幸被捕了。跟阴阳脸临分手的时候，他叫我们去鬼半楼找白芸。”
　　“白芸？白县长确实还活着？”
　　“是，她还活着，我们亲眼见到了她。”
　　“快！快带我去见她！”
　　“肥姐，眼下形势很不乐观，白芸的藏身之处绝对保密。”
　　“桑博凯，你听着！”肥姐再一次发火了，甚至拍起了桌子，“你以为你是谁，白县长的铁杆保镖吗？你以为只有你，才能确保白县长的安全吗？不拿到陷害白县长的铁证，不摧毁贪腐官员的生死链，你就是把白县长保护得再严密，又能维持多久？”
　　我低下了头。扪心自问，我确实不可能把白芸保护得严严实实。以眼下的侦察手段，白芸的藏身之处，迟早会暴露无遗。唯一救白芸于水火的办法，只有找到那个U盘。可是，我到哪里去寻找？
　　“桑博凯！你哑巴啦？”
　　“肥姐，你不要逼我好不好？”我终于忍受不了肥姐的喝斥，也冲她发开了脾气，“你讲得道理，我会不懂吗？但凡能找到那个U盘，我还犯得着惹你上火吗？”
　　“好吧，军中无戏言。你带我去见白县长，我给她一个交待。”
　　我见肥姐一副严肃认真的神情，料想她不是在开玩笑。可是，没有得到白芸的允许，我怎么敢造次？正在我不知该怎样应答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和肥姐连忙转脸去瞧，只见夏梓萱一脚迈进了堂屋门槛。于是乎，我高兴地迎了上去。
　　夏梓萱劈头盖脸地问：“我跟你要视频，你为什么不发？”
　　我赶忙解释说：“鬼半楼纵火案，发生在柳荫县地界，是狄青山的管辖范围。万一视频被他们看到，说不定会给市局刑侦处带来麻烦。”
　　夏梓萱说道：“这么大的案子，你以为会交给县公安局独办吗？省厅已经下了指示，责成沽州市公安局直接负责侦破，柳荫县公安局予以配合。那个视频，我已经告诉给黄仲秋了，你直接发给他吧！”
　　既然是这样，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把视频发给那位探长呢？我跟夏梓萱要了黄仲秋的手机号码，刚把视频发出去，肥姐就一把夺过了我的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
　　“我的佛爷奶奶！”肥姐叫了起来，“听县里人说，是天火把鬼半楼烧成了废墟，原来是他们干的。可……可他们是谁呀？”
　　我说：“我以为是狄青山，可寇俪俪说，那人是陈炳斋。”
　　夏梓萱说：“他们火烧鬼半楼的目的，是要把白芸化为灰烬。”
　　肥姐愤恨地骂着：“他奶奶的，太歹毒啦！小桑哥，都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你们还不赶紧让我见白县长吗？”
　　我眉头一皱说：“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见白芸？”
　　肥姐往门外一指说：“你出去把好了门，别叫人偷听，我先说给你媳妇。”
　　我拿这个口无遮拦的肥姐真没有办法，见夏梓萱给我丢了个眼色，便抬腿走出了堂屋。我相信肥姐不会是故弄玄虚，她一定有非常绝密的事情要对夏梓萱讲。站在院子里，我警觉地注视着四周，就是一只鸡咕咕咕地走过来，我也要看上一眼。工夫不大，夏梓萱兴奋异常地出现在了堂屋门口。尽管我不知道她得到了什么振奋人心的信息，但我受到了她的情绪影响，也喜形于色地有些跃跃欲试了。
　　“凯子！”夏梓萱笑逐颜开地说，“我们走吧！”
　　“去哪儿？”
　　“路上告诉你，走吧！”
　　这时候，肥姐也神采奕奕地走出了堂屋，看着我和夏梓萱朝院门口走去，胖嘟嘟的圆脸上堆着难以抑制的笑容。我的老天爷啊！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们俩那么高兴？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驾驶着寇俪俪的轿车离开了肥吧。
　　“梓萱，我们往哪儿开？”
　　“去找寇俪俪。”
　　“为什么不在院里说？”
　　“肥姐对寇俪俪还没有拧过劲来，叫她知道我们去找寇俪俪，弄不好会节外生枝。”
　　“肥姐到底告诉了你什么事儿？”
　　“万一你也不会想到！”夏梓萱忍不住地笑着说，“这要是叫葛老汉知道了，他能扒了肥姐的皮！”
　　“你真急死我啦！”
　　“我告诉你吧，月黑风高的那天夜里，葛老汉摸黑走进了万家坟场，他……”
　　突然间，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仿佛发生了山摇地动的大地震，我只觉得汽车在剧烈地翻滚，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