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收三娃黄安遭怨   走前山大海施恩

　　诗曰
　　蠢动含灵俱一性，化胎湿卵命相关。
　　得人济利休忘却，雀也知恩报玉环。
　　黄花饲雀非图报，一片慈悲利物心。
　　累世簪缨看盛美，始知仁义值千金。
　　吃过团年饭，黄氏一族有的散去回到自家，有的继续留在中心宅院玩耍。一群小孩子围着黄静身边，听她将历史故事，黄静动情的讲演，引得孩子们嘻嘻地发笑。黄安把三娃子带到后屋猪圈边的一个小空房，抱给他一抱稻草，递给一床旧棉被，说：“你今晚就睡在这里，不要乱跑，小心狗咬。”
　　三娃子点头，铺开稻草，裹住棉被，到头就睡去了。黄安回转大厅，收拾好餐桌板凳，打扫干净后回家。
　　三娃子流浪了半年，一直宿岩洞，蹲屋檐，吃狗食的，今天得遇这里，吃了发香带油的米饭；又有铺盖和软和的稻草垫着，真是进了天堂，倒下就呼呼进入梦乡。
　　梦中三娃子似乎记起一年前在老家发生的事情，看起来有点呆头呆脑，说话结结巴巴的他，很爱女人。别看他身材不高，其实已经十九岁了，经常挑逗本家的一个哑巴女孩，那天他把哑巴女孩抱到草堆里，正要强奸。被哑巴女孩的父亲发现，一阵耳光打得他天昏地暗。于是这个看似呆头的三娃子就寻机放火，烧掉哑巴女孩的房屋。这样一来，三娃子受到整个本家的痛恨，就驱逐出家门。他无处可归，就一直流浪。在流浪的路上，他遭遇许多次挨打。此时，他正被一个高大汉追赶在一条上路上……“救命！”三娃子在呼喊。
　　恰好黄海刚从兴隆口团年回来，进后院猪圈边小便，听到有人喊“救命”，接着就见一个人从猪圈的空屋里钻出来。黄海大惊，以为是强盗，正准备捡起木棍要打。看清是一个孩子出来窝尿，才停下手来。问：“哪里来的？”
　　三娃子结巴着说：“那个大人叫我睡在这里的？”说完又钻入草堆睡去。黄海认得是那床破棉被，就没有多说话，因为自己也累了。
　　三娃子经黄海这一问，再没有睡着，他担心白天讨饭时说的假话，怕老板撵他走，就想找个办法来挽回，翻来转去直到天亮又才迷糊睡着。
　　第二天是正月初一，黄安一早来到院子里，安排早上吃汤圆。黄海也来了，一见面就说昨晚碰见三娃子的事，埋怨黄安不该收留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我见他很遭孽，才给他饭吃，留下住着！”黄安解释。
　　“我看这个娃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太粗心。”
　　“那我也是经过黄棕知道的。”二人有些顶牛。
　　正说话，黄棕也来了，黄海继续说起三娃子的事情：“你不问他姓么子，就收留，我看不大好，今天叫他走。”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一个半大小孩子。”黄棕说，“与人为善嘛！”
　　“就你一个好心。”黄海叹息，“但愿是好心也！”
　　三娃子起来了，揉着眼睛，走进大院子门口，脚板一个劲地踢雪。
　　开始吃汤圆了，黄棕和黄海一人端起一碗，坐在大桌子上吃着。“我今天争取努力吃八个大汤圆。”黄海说笑起来。“我最多吃五个！”
　　三娃子望着他们吃汤圆，嘴巴开始流口水。
　　“那娃儿，来吃东西！”黄安从厨房端出一大碗汤圆，数数足足十个。
　　三娃子跑来，接过碗就大口地吃起来。
　　黄海看着三娃子吃汤圆，那情景，简直是饿牢里出来的，一口一个，没有嚼就吞下去了，转眼十个大汤圆就没有了。
　　“这娃子，叫什么，这么吃得呀！”
　　“昨天只说姓李，没有名字，喊个三娃子。”黄棕说。
　　厨房里的吴妈瞧见，以为这个娃子一辈子没吃个汤圆，就说：“来，没吃够我给你再加几个。”
　　三娃子递上碗，吴妈一次又加上八个。黄海碗里有四个吃不完，也一起加给三娃子。
　　三娃子蹲在地坝中间的雪地上，大口地吞着汤圆。
　　三下五除二，转眼十二个汤圆又没有了。三娃子瞪着大眼，那意思分明还想吃。
　　原计划黄登石早上回来要吃汤圆的，可是他还没从阳世湾回来，给他的那碗汤圆顿在桌子上，已经发凉。
　　“三娃子，你还吃得下去不？”黄棕问。
　　“我还要吃？”三娃子回答，“黄安，你给他，看着他吃，吃了叫他走人！”
　　黄安数数那碗汤圆，也是十个，就说：“三娃子，你吃完就走啊！”
　　三娃子没有答应，扑到桌子上就吃起来。这一顿，三娃子一次足足吃下三十二个大汤圆，吓得众人摇头。黄海说：“你们昨天收留了一个饭桶。”
　　三娃子大概吃饱了，却不走。黄海来催促：“走吧！还赖着干什么！”
　　三娃子一下子跪在黄海面前，大声哭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伯-伯-呀！我没——地方去，就-留-留-下我吧。”
　　“我们不要饭桶。”黄海生气。
　　“我、我、我不会白白吃的呀，我可以给你们干活。”三娃子哀求着，一把抱住黄海的大腿不放。
　　黄海没有办法，望着黄棕：“这个冤家，真麻烦。”
　　黄棕说：“他不走就留下，从今天起到后边煮酒房和喂猪哪里去帮忙挑糟子。”
　　黄安说：“要得，那里是还差个人手，我们不在请人来了。”
　　于是三娃子就收留在黄家帮工。三娃子的确很能吃，一顿起码要三斤包谷粉子。而且一天三餐少不得。
　　可是他也能干，结巴是结巴，很少说话。吃完饭就去挑糟子，别人要三次挑完得他只要一次就挑完。喂猪也是，别人要半天喂食，他只要一歇气就可。为此他还要求黄安，给他特制一个装三百斤的大筐和一条大木桶。
　　做活时，三娃子眼睛四处转，只是不说话，只管来回挑和喂猪食。
　　黄棕观察几天，觉得这个三娃子还能干，虽说吃得多点，可是干活一个顶三个，又节约工钱，值得。这正是：“舍得饭来结得缘，结得缘来好省钱。”
　　从此三娃子就成了黄家的固定帮工，黄家供足饮食衣物，还按节气发给赏钱。三娃子吃得好，做得安心。几个月后身强体壮，红光满面，矮墩墩的，成为一个人物。
　　三月里，黄棕从川西黄元吉哪里归来，海南的商家要求需要找一批根雕的古树格蔸，价钱很是可观，按照黄元吉的要求，必须在两个月里办起。黄棕见生意上门，不敢耽误，就叫黄海专办此事。
　　这种古树格蔸，一般山林没有，出在原始森林，离潜龙井最近的只有前山，400多里山路。黄海选出三个壮汉，整装出发，向前山挺进。一路上绝无人烟，行人亦甚稀少。但见：
　　云山漠漠，烟林霭霭。山花多艳含笑，无名野鸟乱啼。冈峦围绕，树木阴翳，斜飞瀑布，喷万丈银涛；危倒挂藤萝，扬千条锦带。峰秀拔插青霄，峻岭崔嵬横碧汉。鸟道逶迤行客少，荒村寥落土人稀。
　　一行四人一路走来一路看，没有发现绝好的树格蔸，所见尽是平常。跟着的几个人看看前边的山更是险恶，有些泄气，要求随便弄些回去。黄海是个办事要到底的人，说：“不行，再往前走。”
　　越往前，山越高，树越密，怪树也渐渐躲起来。前面出现一座大山，真的险要吓人，但见得：
　　高不高，顶上接青霄；深不深，涧中如地府。山前骨都都吐白云，林里直措措冒黑雾。脚下有万丈挟魂台，头上有古怪藏魔洞，老猿跳天搠地摘野果，丫麋鹿呢呢痴痴看狼奔。怪树千姿百态，种类难数难分。巴山虎至晚寻穴，登得洞门唿喇地响，惊得飞禽扑鲁的起，看那林中走兽鞠律律的行，吓得人心格噔噔惊。
　　“我们就在这一带找，大家记好标志，分头上山，一边找树格蔸，一边找看人家。”黄海决定，四人一起吃个干粮，分开进入树林。
　　单说黄海独自挥刀前行，不远处有一古树形状奇绝，长在一个不高的山崖上。他快步走过去，正待用刀要剃桠枝，突然从树底得草丛里传来微弱的喊声：“救命！”
　　黄海顿时大惊，这荒野里还有人来，但是他马上镇静下来，走近前伏下身子朝崖下细看。是一个大约五十上下的老人倒在崖下的树蔸边。黄海问：“你是哪里来的，为何倒在这里？”
　　那人见有人来，感到生命有救，就振作精神说：“我家就在前边转弯处，前日去偏岩欧家讨债，欧家籁账，不但不给，还把我推出大门。我气急往回走，想多找几个人再去。不料心急栽下崖，脖子掐在树杈里，我狠命挣脱脖子，可是在无力爬起来。已经倒在这里两天了，家里的人不知道消息，以为我还在偏岩，不来接我，我心想这回死定了，幸得恩人来，把我就起来吧。”
　　那人说得恳切，黄海就接下腰带，抛下去一头，把另一头拴在一个结实的大树上。自己顺着腰带下去扶人。
　　黄海扶起那人，用手给他揉伤。用腰带拴住那人的腰，叫那人上爬，自己在爬上去拉。费了好大功夫和气力，黄海才把那人拉到小路上，找个平稳处叫他歇息。
　　黄海找来山泉给那人喝下，又采些草药揉伤，那人感到好些，一个劲地感谢黄海。
　　黄海说：“我们是潜龙井黄家的，来此地找些根雕的树蔸，你能给我指点一下那里的好吗？”
　　那人说：“恩人，我叫何运成，居住前山30多年，我知道哪里有树兜，恩人要多少，我可以办的。”
　　黄海见说，心底高兴，就发出信号，招呼同伴回来。
　　一行人抬着何运成，转过山湾，来到一家院落。只见：
　　木板楼，篱笆院，草花正开；石板桥，白土壁，稀稀落落。春气赶走萧索，爽气扑面迎来。道旁绿叶招展，岭上白云长飘。屋边鸡鸭聒聒，门外细犬嘹嘹。
　　家人见黄海护送何运成回来，急忙接住，问及原因，无不感谢黄海。顿时安排酒饭，款待黄海一行。
　　歇息一晚，何运成体力恢复，就把家人和黄海们喊在一起，说：“黄大哥仗义救我，我们一家一定为黄大哥办事。”接着吩咐她妻子安排生活，早餐后自己和儿子分头带路上山。
　　黄海高兴，一连在这里干了十天，砍下数百怪树蔸，存放何家。通知黄棕组织搬运。临别离开何家时，黄海除按工价付给何运成一家工钱外，还赠送100两银子。从此两家结成有好。
　　这正是：“心存方寸公平理，恩怨分明不用疑。”要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