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到假家庭里当保姆

　　一星期后。金士昌通过西郊乡的一乡长，在西城路，639号找到了一幢三开间两层楼的小洋房。抗战胜利后楼房的主人搬到上海去了，这套房子就空着。那个乡长通过当地的一个保长与房主人联系，房主人一听租房的人家也是来宁波做生意的一个商人家庭很高兴，说房租费随便，只要把他家房子保管得好一些就好了。但顶好有个保人，金士昌就请那位王乡长作保，这就把那幢房子租下来了。
　　这天金士昌带着陈爱中来看房子，陈爱中看了是一套清清爽爽独家独户的一幢小洋楼，分上下两层，有三开间，有七八个房间，足够给联络站的人住的，感到很高兴。
　　“哦，哦，我知道金乡长你朋友多，我们找你算是找对了。这房子我很满意。叫你费心了，真得好好感谢你呀！”
　　“这没有什么，我托王乡长找的，我和王乡长也是朋友。你看接下去你们还有哪些要我帮你们的？室内可是空荡荡的，家具主人家搬到上海去了。连个椅子桌子也没有，要不从我家搬一些家具来？我家准备给我儿子结婚，做了一套新家具暂时儿子还没有结婚，这里要用可以先放到这里来。”
　　陈爱中忙挥手说：“不不不！士昌先生，这怎么好意思。您帮我们找好房子已经解决了大问题，其他问题就好办多了。家具你家这么多人自己要用的，您儿子结婚很快的。你给我们找到这么好的房子已经够满意的了。我们怎么还向你借家具？你不用费心了。文老师说她姐姐家有一套家具，反正她姐现在也出来教书，家里不常住，我打算准备从文老师姐姐家把那套家具搬过来。我已经和文老师姐姐讲起过，问题不大的。”
　　“那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其他嘛……哦，我想起来了，可能还要找个保姆。我对这里的人头不熟，找保姆倒也不好找。士昌先生，有可能您还是再给我找一个保姆吧。”
　　“这保姆要多大年纪？有什么要求？”金士昌问。
　　陈爱中说：“要求倒不是很高的，只要人可靠一点就行。年纪大概在二十几岁到三十岁都可以。会护理一下孩子，会煮煮饭就行了；其他也没有什么要求了。”
　　金士昌说：“我再去打听一下看。”
　　陈爱中说：“好，好，由士昌先生为我们找，一定找得到。那我就拜托你了。”
　　
　　待陈爱中他们走后，金士昌为替陈爱中找保姆的事情又思虑开了：根据陈爱中说这保姆的条件主要是人要可靠一点，会养小孩子，会弄弄饭，年纪在三十岁以下。
　　金士昌想，老陈话说得平淡，但这个条件可不一般。首先，这人要绝对可靠才行，特别在政治上要绝对可靠呢，不能有国民党特务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亲戚朋友；要出了问题那可对不起三五支队共产党了。
　　这样的一个年轻女人到哪里去找呢？他想想自己亲戚没有这样的女人，村里一时也难找。他在脑子里角角落落地转悠着，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芦苇漕张祥荣的妻子。张祥荣跟着三五支队北撤了，她现在生活又很困难，上次把她大儿子介绍到方永兴小店去当学徒了，但家里还有一个小儿子要养育，还有两个人吃饭。听文老师说。早两年为了生计，她曾到高桥给人家当过保姆，她又是三五支队家属，叫她去倒是比较合适？我何不叫文老师去找找她看。
　　“文老师，我想有桩事情托托你，不知你肯不肯帮我一下忙？”一早金士昌来到梁山伯庙小学从课堂里把文老师叫出到校外一个角落里对她说。
　　文老师见校长大清早来找她，不由吃了一惊：“金校长，什么事啊，这么急找我？”
　　金士昌对文老师说：“陈爱中对我说在西城路要成立一个假家庭，他要我替他们找一个保姆……”
　　文老师说：“这个假家庭我知道的，就是为了养我的那个三岁儿子呀。我把三岁的平儿放在那里，陆菊香老师做他的妈妈。让我做孩子的阿姨。”
　　“哦，这样说来这事还真与你有关系，这个保姆还是请你来帮我找一个了。”
　　文老师睁大眼睛望着金士昌说：“金校长，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哪去找呀？”
　　“你不是认识芦苇漕张祥荣的妻子嘛？前不久我还帮你介绍她的儿子到方永盛店里去当学徒的？你看张祥荣的妻子怎么样？”
　　“哦，你说的是鲍彩凤呀？嗳，她倒是做过保姆，但当时是为生活所迫呀。如今会不会去就不晓得了，再说她身边还有个小儿子呢。”
　　金士昌说，“你的儿子不是要放在假家庭里嘛，让她也把孩子带去，不正好给你孩子作个伴吗？”
　　“哎，金校长，你想得好！这么说，我就去问问她看。”那天傍晚，放学的时候，文老师来到芦苇漕，找到了彩凤家。见彩凤正在自己那间小屋里独自一人编席草凉帽，她的小儿子小芳在她身边玩。看见长久没来她家的文老师突然来到她家，不由吃了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文老师，你怎么今天有空会到我家来？是不是永芳……”
　　“不是不是，永芳在那里好好的没有事。”文玉兰拉过她推过来的竹椅子坐下，扬了一下头发对彩凤说，“我是另有一件事情想与你商量，可是我又说不出口……”文老师红着脸把请她到假家庭做保姆的事都告诉了彩凤，最后说这事情是我们特派员托金校长，金校长一时找不到别人就想到了你。说你为人很能干，对人又热情，又会劳动，不知你会不会去？”
　　彩凤听了，原来是刚成立的西城桥组建一个革命家庭要找一个保姆，管的就是文老师的孩子。她想了一下高兴地说：“好呀，我给你去好了，这个保姆我会去当的。”
　　“你去时顺便把小芳也带去，也好给我家平儿做做伴。”
　　彩凤一听太高兴了，还可以带自己的孩子去。但转念一想，感到说这不是去做亲戚，于是彩凤说：“小芳不用带去，小芳现在大了不吃奶了，我可以托我姐姐去照顾的。”
　　文老师点点头：“那倒也可以。可是这要委曲你了。”
　　“你们对我都这么好，你们有困难，我怎么不应该帮你们一下。再说你们都这样相信我，你们不去找别人专门来找我，我也很高兴去。这也是我为党做些工作呀。”
　　“你家小芳放到你姐家真的没问题？要不还把小芳也带去吧？”
　　“不不不，我不带去，把孩子带去咋好做事情？小芳已经一周岁多了，给他一点东西吃吃就好了，我姐对这个小外甥也喜欢，就放在她家里晚上叫他跟姨妈睡好了，没有问题的。”
　　文玉兰没有想到这事情竟来得这么顺利。于是就回去向金校长复命。
　　第二天金士昌见陈爱中来了，对他说保姆已经找好，是他托文老师找的，就是三五支队的家属、芦苇漕抗日时的妇女委员鲍彩凤，向他说了一下。陈爱中听了高兴地笑了，说：“金乡长您真会办事呀，这保姆找得太好了。我不知道文老师手下还有这么一个妇女干部。那再好没有了，就叫她快点来吧。”
　　当晚彩凤带着小芳来到东边她姐姐家，向姐姐如此这般一说，彩玲满口答应了说：“今年我家祥海虽然种了几亩田，现在不是农忙，没有事。再说这不比当年小芳刚生出来那时了，现在有这么大了，好照顾的，就叫他一天到晚跟着我吧，小芳我喜欢。”
　　彩凤又问小芳：“妈妈有事要出去一些日子，你愿意到姨妈家里去吗？”
　　“妈妈，那我晚上就跟姨妈睡是不是？”小芳说。
　　“对，妈妈出去几天。过一些日子就来看你好不好？”
　　小芳懂事地点点头：“妈妈，我明天就过去好了？姨妈喜欢我的，我到姨妈家去，我又有小饼吃了。”
　　原来现在彩凤为籴米常进进出出把他托给姨妈，小芳已经习惯了。彩凤欢喜地望着小芳点点头。
　　这事情就这样定了。彩凤高兴地想，这样还可以解决一些生活问题。再说文老师对她说她随时随地可以到自己家来看小芳的，相信到这地方去做保姆决不会像高桥那样受气了。她感到很高兴。
　　
　　第二天，当文玉兰带着彩凤来到西城路639号那幢房子的时候，除了爷爷，全家的人都在。
　　文老师把彩凤带进去的时候，女主人陆菊芳正在拉着一个孩子玩，听得叫开门忙走出来迎接。
　　“啊，文老师你来了，后面是什么人？呵，是保姆阿姨来了？”
　　文老师手提一只木夹布挈袋，彩凤右手挽了个小包袱，两人走了进去。
　　文老师手指着陆菊芳对彩凤说：“这位就是老板娘陆师母。也是我的表妹。”因为事先文玉兰已经对陆菊香说过彩凤的身份，所以她也觉得很好，而且是文老师自己看中的，觉得更好。
　　陆菊芳高兴地望着彩凤说：“欢迎！欢迎！你好！你姓什么，姓鲍，你好像比我大一点，我就叫你彩凤姐吧。彩凤姐，快进来！喏，平平，以后你就叫她鲍阿姨！知道吗，妈妈和文阿姨不在时，就由这位鲍阿姨带你，知道吗？叫，现在就对这位阿姨叫鲍阿姨。”
　　那三岁的男孩子望着彩凤怯怯地叫了一声，又找他自己妈妈文老师去了。
　　彩凤见孩子有文老师管着，她就到房间里打扫房子开始做起家务来。陆菊芳对她说：“彩凤姐，你先休息一下吧，家务等一下做好了，我们自己也会做的。”
　　彩凤应了一声说：“好好。”望望这个扑在文老师怀里的孩子和她自己的小芳差不多大，只是比她家的儿子长得更秀气和内向点，就喜欢上这个孩子了。又见文老师介绍的这个主妇，长得一脸热情和气。一会先生陈爱中也来了，见他穿着一件灰色半新旧的竹布长衫，也是个朴实可亲的人，在文老师向他介绍了之后，他就点头对她说：“彩凤姐，要你辛苦了！你的情况文老师对我讲了，叫你扔着自己的孩子到这里来，真过意不去。”
　　彩凤惶恐地说：“家里孩子倒安置好了不要紧的。我恐怕做不大好。”
　　陈爱中对她说：“不要紧的，家里也没有太多的活，你平常慢慢做好了。”彩凤这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一会，陆师母把菜买来了，彩凤忙抢过篮子拣菜，老板娘陆师母和文老师也和她一起拣菜。
　　彩凤说：“这些话，就让我来吧，你们忙别的事情去。这些话应该都是我做的。”
　　陆师母听了对彩凤和气地说：“彩凤姐，你到这里来还以为真是来叫你做保姆的？请你来，主要还是请你一道来帮我们做联络工作的。你不要把自己当作佣人。我们都是同志关系。说是保姆不过是瞒瞒人家外人眼目的。”
　　“哎，哎，我没有做过，恐怕做不好。”彩凤听了更感到惭愧，没有想到她们是把她当作自己同志来用的，她忙嫌疚地说，“恐怕我做不来。”
　　陆菊香说：“你慢慢学着就会了。”
　　从此彩凤便在这个假家庭里做起“保姆”来。
　　陆菊香每礼拜天让她回去一趟。还对她说家里有事随时随地都可以回去。彩凤在礼拜天回去看看小芳让姨妈养得很好，也放心了，就一心一意在假家庭里工作。
　　陆菊香果然把她当作自己人，有时有重要情报自己忙不过来就叫彩凤去联络，其间还让她到方家沿她儿子所在的店里以买些油盐酱醋为名去送情报，永芳见妈妈在那里工作也很高兴。情报由自己母亲送来那就更方便了。
　　除了送情报以外，有时“主人”外出，有客人来时也接待一下客人，更多的时间是带着小平平到外面去玩，平平两岁多一点，是最喜欢大人抱着他到外面玩的时候，彩凤便抱着他到九龙河边看看河上来来去去的扯着风蓬的帆船。有时也到小店给买些小糖小饼吃吃，时间长了小店女老板都认识他了：“哦，平平来了，在这玩一会吧，想吃什么，我给你拿。”于是彩凤买支棒棒糖，他吃着糖便在店堂里跑来跑去地玩……
　　彩凤在假家庭里这样工作了两个月光景，后来陈爱中的妻子张蓉芳从乐清来了，她也住在假家庭里，见她一时没地方去，她就主动提出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张蓉芳，自己仍回到芦苇漕。
　　但从此她仿佛像走亲戚一样，每次上城里去行凉帽经过这里，总要拐进去，顺便到“老主人”家去坐坐，买些小饼给平平吃和平平玩一会，和陆老师、蓉芳聊一会天。此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