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秘密约会

　　我和夏梓萱洗嗽完毕，便双双上了炕。我们为睡一个被窝还是两个被窝展开了争论，争论无果，便用“石头剪刀布”来解决。每次跟她“猜丁壳”都是我输，这一次也不例外。我们躺在各自的被窝里，谁都没有睡意。
　　“凯子，”夏梓萱问道，“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去查白芸的户籍档案？”
　　“最稳妥的办法，还是让寇俪俪出面的好。”
　　“寇俪俪虽然一直在帮咱们，可她在老百姓的印象中，实在太差。”
　　“你也对她有所怀疑？”
　　“不，谈不上怀疑不怀疑，只是希望‘万无一失’吧！”
　　“那好，”我把手伸进了夏梓萱的被窝儿，“明天我以县委办文秘组长的名义，去县人事局档案科碰碰运气。”
　　夏梓萱把我的手一巴掌打出来，说：“你把白芸出生地查清楚，我就立刻动身去米脂。”
　　我故意操着陕北腔说：“那可不中！要去也是俄去，你一个女娃子莫要乱跑噻！”
　　夏梓萱拍了一下我的脑门：“我怎么就去不得？你刚在县委办报到，一下子失踪好几天，就不怕惹人议论？一旦查出你去了陕北，我们的行动计划就会暴露无遗，你懂不懂？”
　　“我当然懂！”我狡猾地说道，“我有一个好办法，既不用去查白芸的户籍档案，更不必千里跋涉去米脂暗访。”
　　“还有这么好的办法？”
　　“骗你干嘛！”
　　“那你说说看吧！”
　　“说出来可以，但有个条件。”
　　“说吧，什么条件？”
　　“让我钻你的被窝儿，我就告诉你。”
　　“哼，你甭哄人，不上你的当！”
　　“那就不说！”我故意吊夏梓萱的胃口，“你别以为我是在骗你。那个好办法说出来，能让你拍案叫绝。哼，你猜到天大亮，也甭想琢磨出来。睡喽！”说着，我转过身去蒙上了脑袋。
　　夏梓萱一把掀开了我的被头，说：“钻进来吧！你要是骗了我，看我怎么治你！”
　　我嘻嘻一笑，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夏梓萱的被窝儿，双手搂住了她那曼妙的腰肢，咬着她的耳珠说：“Dearbaby！你想啊，根据我们的分析，阴阳脸跟白芸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肯定了解白芸的底细。只要我们找到阴阳脸，不就清楚白芸有没有孪生姐妹了。”
　　夏梓萱问：“你把阴阳脸恨死了，这会儿怎么又信任他啦？”
　　我说：“恨他，是因为他打伤了我。信任他，是因为他一心在保白芸。”
　　夏梓萱又问：“你打算去哪里找他？”
　　我说：“我有他的手机号码，不怕找不到他。”
　　“好！”夏梓萱高兴地说，“明天上午你就给他打电话，我跟你一块去赴约。”
　　我的主张得到了夏梓萱的支持，说明这个办法是很不错的。假如阴阳脸不做应答，再去陕北也不迟嘛！猛然间，窗外传来尖厉的呼啸声，那是狂风在撕扯着老槐树的枝叶。我很感激那骤然而起的狂风，因为夏梓萱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
　　早上起来，运气还真的不错，阴阳脸的手机一拨就通了。他似乎对我打电话早就有思想准备，还没等我开口，他就约我晚上七点钟，准时在星月湖的汽艇小码头见面。夏梓萱双手翘起大拇指，俏皮地抖了几抖，又飞了个媚眼儿。我开心地笑了，冲她斜睨着眨眨眼睛，算是给了个友好的回应。
　　傍晚时分，夕阳西坠，天边飘逸着金色的彩霞。我和夏梓萱驾驶着四驱，按时来到了星月湖小码头。望着苍茫的湖光山色，仿佛置身于庄严的琉璃世界。我们两个人手牵着手，在湖畔倘佯着。眼瞅着过了约定的时间，阴阳脸却一直没有出现。我有些沉不住气了，生怕出现什么变故。蓦然间，我看见在烟波浩渺的湖面上，一只汽艇冲破弥漫的雾霭奔驰而来。我想，准又是那个贪酒的汽艇驾驶员，以为我们是去柳荫山庄找刺激的驴友，赶来捞钱的。眼瞅着汽艇越来越近，我这才发现驾驶汽艇的不是那个中年汉子。只见驾艇人留着蓬松的长发，满脸的络腮胡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宽边太阳镜。我一时有些发愣，猜不透那人是不是受阴阳脸的委托，前来接我和夏梓萱的。
　　“桑博凯！她是谁？”
　　那沙哑低沉的声音，使我立即断定他就是阴阳脸，便放大嗓门说：“她是《凤凰导报》的记者，也是我的未婚妻----夏梓萱！”
　　“上船吧！”
　　随着一声吆喝，汽艇一下子靠上了码头的跳板，立时溅起一股浪花。我和夏梓萱麻利地登上汽艇，还没容我们站稳，汽艇便猛地蹿了出去。我和夏梓萱的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扑通一声摔倒在甲板上。我的心头倏然腾起一股无名火，刚要喝斥阴阳脸，却被夏梓萱拽了一把。
　　“你看！”
　　我顺着夏梓萱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沉沉的暮色之中，两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正沿着湖畔的柏油路呼啸而来。我想，这是我的失误，我应该考虑到自己的手机被监听了，却大意地用它给阴阳脸打电话。此时，阴阳脸却头也不回地驾驶着汽艇破浪前进，击起的白色浪花，在往两旁飞溅着。他那副不屑一顾的神情，似乎根本就没把狄青山放在眼里。疾驰奔腾的汽艇，很快就把小码头远远地抛在了后面。我看见那两辆警车在湖边停了下来，头一个跳下车的人，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天边的晚霞已褪去了绚烂的光彩，灰蒙蒙的湖面变得越来越昏暗。小码头看不见了，只有警灯还在夜色中闪烁着。当汽艇的引擎声消失之后，船灯也随同熄灭了。霎那间，夜空闪耀出一片璀璨的星光。弯弯的月牙，淡淡地悬挂在墨蓝的天幕上，宛若一叶神秘的小船在银河里飘荡。此时，乘载着我们的汽艇，也在幽静寂寥的湖心随波荡漾。在这危机四伏的时日，营造出这样一个谈事的环境，也算是别具匠心了。
　　“桑记，”阴阳脸在我和夏梓萱的对面坐了下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儿？”
　　我说道：“应该说，是你在找我们。在沽水河畔，你引诱我走出星巴克，让白芸递给我一张纸条。很显然，这是在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希望我们也加入你们的行动。”
　　阴阳脸说：“你根据什么认定那个女人就是白芸？”
　　我单刀直入地说道：“请你解释一下，被火化的白芸，左耳后的朱砂痣为什么不见了？”
　　阴阳脸一下子愣住了，他顺手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想借此掩饰自己的慌乱。
　　夏梓萱说：“你大概不想告诉狄青山，我们停泊在湖心吧？”
　　阴阳脸犹豫了一下，又将叼在嘴上的香烟取下来，顺手扔进了湖水里。他在沉默，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答我的问话。我和夏梓萱也默不作声，留给他充分的思考时间。向不熟悉的陌生人揭示至关重要的秘密，需要慎之又慎的抉择，这完全在情理之中。过了好一会儿，阴阳脸终于开口了。
　　“我很惊叹你们的工作效率，在这么短的时间，竟然查出了被火化的是一个替身。”阴阳脸声音沙哑地说道，“是的，确实是一个替身。一个身患绝症的女人，在行将就木的时候，为了保护白芸县长，毅然决然地提前了断了自己。她以生命的代价，把白芸从炼狱中拯救了出来。这一切来的那么突然，那么壮烈，那么令人惊惶失措，甚至连挽回的余地都没有。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妻子白菊。”
　　我和夏梓萱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阴阳脸。此时此刻，我们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感受，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那个女人的丈夫。星光下，我看不清阴阳脸的眼睛，但我知道那双眼睛一定闪灼着忧郁而刚毅的目光。
　　“虽说白菊的生命快要走到了尽头，但她只要坚持，就还能挺住一段时光。可是，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阴阳脸痛苦地说道，“她说，即使不患绝症，也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白芸的平安。以我个人的想法，这不仅仅是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因为白芸的灾难，关乎着国家的命运。你们想想看，一个政府官员，就因为坚决抵制腐败，便遭到残酷无情的迫害，这是个什么问题？假如白芸因此丢掉了生命，就有可能沉冤莫白。这不但是白菊所不愿看到的，也是每一个正直的人都不愿看到的。那末，白菊的行为，就显得难能可贵了。你们不这样认为吗？”
　　夏梓萱有些哽咽地说：“白菊大姐的行为，太让人感动了！她是一位捍卫正义和真理的无名英雄，不但令人钦佩，而且值得学习。如果不能揭露所谓‘白芸自杀’的真相，不能扯断柳荫县的官场生死链，我们就太对不起白菊大姐了。”
　　我也感动地说：“白菊大姐为伸张正义献出了生命，我们活着的人，理所应当地继续斗争下去。在柳荫县采访期间，我确实感受到存在一股令人发指的势力，并且深受其害。而身处斗争旋涡的白芸县长，其处境的恶劣与危险，就可想而知了。但白芸的沉冤必定会昭雪，这是毫无疑问的。”接着，我的话峰一转，“你能不能告诉我们，白芸鬼魂，蒙面女郎，以及在星巴克出现的女人，都是同一个人吗？”
　　“更确切地说，扮演者就是白芸本人。”阴阳脸直言不讳地说道，“白芸鬼魂的出现，是为了阻止你发表不实的报道；蒙面女郎的出现，是为了告诉你，白芸秘密录制的U盘，是破解柳荫县官场生死密码的钥匙；星巴克出现的女人，是为了揭示白芸并没有放弃斗争。两位记者同志，你们在柳荫县的出现，不但引起了官方的密切注意，同样也引起了白芸的格外关注。她一直就在暗中观察你们，最终做出了跟你们采取联合行动的决定。”
　　夏梓萱问道：“什么样的联合行动？”
　　阴阳脸说：“共同寻找丢失的U盘。”
　　我忍不住说道：“我们从葛召福老汉那里了解到，U盘被他埋在祖坟的碑下，却不知怎么搞的，死活也找不到了。”
　　“那是被不知道什么样的人偷偷取走了。”阴阳脸说道，“据可靠人士透露，柳荫县的官员一直就在玩命地寻找那个U盘。而来自上峰的有关大人物，更是急得火烧火燎，差一点没把柳荫县的官员逼疯了。这就说明，偷走U盘的人，不是陷害白芸的同伙。”
　　夏梓萱不禁陷入了沉思：“那会是谁呢？”
　　我也在努力地思索，偷走U盘的人既然不是陷害白芸的同伙，那他又是出于什么目的盗走了U盘呢？忽然间，我听到从湖的那头传来了一阵马达声，心中由不得一紧。阴阳脸立即发动引擎，驾驶着汽艇向湖的另一头疾驰而去。
　　“我们被狄青山盯上了。”阴阳脸沉稳地说道，“我把汽艇开到前面的拐弯处，你们泅水上岸。在湖畔的黑松林里，有一辆四驱越野。你们打开车载导航，去鬼半楼找隗叔，他会带你们去见白芸。我把狄青山引开后，就去找你门。”
　　说着，阴阳脸便将汽车钥匙交到了我的手里。我猜想，阴阳脸把我和夏梓萱用汽艇载到湖心，就是为了进一步摸清我们的底儿，然后带我们去见白芸。对于警方的出现，仿佛都在阴阳脸的预料之中，因而显得那么从容不迫。
　　汽艇在湖岸的拐弯处，陡然减低了速度，我和夏梓萱趁机跃入了水中。汽艇又陡然加快了速度，向湖泊的深处飞快地驶去。我和夏梓萱浮在水上，眼瞅着警艇追过来，一道雪亮的光柱横扫湖面，我俩立即将全身潜入了水里。警艇兜了一个小圈儿，又朝阴阳脸驾驶的汽艇疾速追去。我和夏梓萱所处的水域刚好没到腰部，工夫不大，我俩便相拥着爬到了岸上。
　　在那片黑松林里，我们很轻松地找到了那辆四驱越野车。让我们喜出望外的是，打开车门后，看见车座上摆放了两套衣服。显而易见，这是阴阳脸事先为我们预备好的。对于他的体贴入微，我们心里感到暖暖的。此时，我和夏梓萱都在替阴阳脸担忧，不知道他将怎样摆脱狄青山的追逐。他会在什么地方上岸，那里是否也藏着一辆四驱越野车？我们除了为阴阳脸衷心祈祷，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