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火化的是白芸吗

　　午夜时分，我们硬着头皮敲开了肥吧的店门，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可是这么晚了，我和夏梓萱不来农家乐又能去哪儿呢？寇俪俪说，让我们俩去她家住，这怎么可以。她家在县常委大院，我和夏梓萱住在那里，这不是给寇俪俪惹麻烦吗？
　　肥姐睡眼惺忪地走出了店门，她一眼看见了我，便几步奔过来抓住我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说：“总算看见你这个大活人啦！狗娘养的狄青山，差点没把你整死，全县人都知道。”
　　我笑着说：“又来给你添麻烦啦！”
　　肥姐说：“别说那没用的！快进店里吧，夜宵都是现成的。”
　　寇俪俪和姚警官没有跟我们一块进去，两人寒暄几句便开车走了。我和夏梓萱随着肥姐走进了农家乐大院，只见食堂大屋亮堂堂的。餐桌上，一碟碟饭菜扣着饭罩儿，散发着扑鼻的香味儿。我的肚子实在是没有出息，还没等在餐桌前坐下来，便咕咕噜噜地叫个不停，连肥姐和夏梓萱都听见了。
　　“啧啧，瞧把小桑哥饿的！”肥姐说着掀开了饭罩儿，说，“这几个菜都是我晚上现炒的，没人动过筷子，要不要再回回锅？”
　　我用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嚼了嚼，连连摆手说：“不要不要，正可口。”
　　肥姐说：“那就快点儿吃吧！”
　　夏梓萱坐下来边吃边说：“这是专为我们俩做的？”
　　肥姐说：“可不是咋的！你下午一来，我就知道你们准得住这儿。”
　　我说：“可惜这么好的饭菜，寇俪俪没口福啊！”
　　肥姐赌气说：“快拉倒吧！这饭菜宁肯喂狗，也不给她！”
　　夏梓萱说：“寇俪俪没有那么坏吧？”
　　肥姐说：“做为一个县级领导干部，只想着如何保住乌纱帽，却不敢主持公道，不敢伸张正义，不敢跟恶势力做斗争，你说她坏不坏吧！”
　　我说：“你有所不知。我能活着走出看守所，全靠寇俪俪大义凛然地把我救了出来。为了帮我调查白芸县长的死亡之谜，破解柳荫县官场生死链密码，寇俪俪亲自去省里疏通关系，把我调进了县委办。一个丧失党性原则的领导干部，会来趟这个雷区吗？”
　　肥姐说道：“既然寇俪俪这么正派，为什么在白县长遇难的时候，她不挺身而出揭露事实真相？你们也许还不知道，白县长的十八条罪状，有一半是寇俪俪揭发的。她以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哼，善恶到头终有报，举头三尺有神明。有她寇俪俪笑的时候，就有她哭的日子。”
　　夏梓萱一怔：“你说得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说了做了，早晚会让人知道。”肥姐的话峰陡然一转，说，“我呀，还有一个压箱底儿的秘密，总想着告诉给你们，可又不知道你们值不值得信任。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偷偷观察你们，看你们是不是真心要为白县长沉冤昭雪。你们的行动告诉我，可以信赖。”
　　我说：“那一定是个很重要的秘密。”
　　肥姐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火化白县长的那一天，狄青山企图阻止举行告别议式。乡亲们齐心合力硬把遗体抢了下来，护送进了殡议厅。大家见白县长一副素颜，便让我给白县长化妆。你们猜怎么着，我发现白县长左耳后的朱砂痣不见了。”
　　夏梓萱一下子探身向前，目不交睫地注视着肥姐：“什么意思？”
　　肥姐说道：“记得有一次，白县长去咖啡鬼屋听我爹说《聊斋志异•青凤》，我就坐在她的左边。偶然间，我发现白县长的左耳背后有颗朱砂痣，挺好奇的。白县长对我说，耳后生的痣有善恶之分。相面的给她看过，说那是一颗善痣。”
　　我插嘴说：“我也听说过善痣恶痣，叫相面大师一讲，可邪乎着呐！”
　　肥姐说：“不，我要说的，不是善痣恶痣对人的命运怎么样。而是说，朱砂痣与生俱来，不会自行消失。白县长耳后的朱砂痣哪里去了？”
　　我脱口而出：“做掉了？”
　　肥姐说：“我仔细检查过了，白县长的左耳后，没有任何的手术痕迹。再说了，朱砂痣根本不需要治疗，又是个吉祥痣，白县长为啥要把它做了？”
　　夏梓萱的眼睛一亮，说：“你的意思是说，火化的不是白芸？”
　　肥姐凝重地点了点头，看看夏梓萱又瞅瞅我，没有说话。
　　我问道：“你敢肯定吗？”
　　“话可不能这么问！敢怎么样，不敢又怎么样？”肥姐说道，“可我一直怀疑，火化的是白县长的替身。尤其是你在万家坟见到了白县长的鬼魂，我更觉得白县长还活着。”
　　我说：“你也认为，世界上没有鬼魂？”
　　肥姐说：“别人信，可我不信。”
　　我说：“若你的怀疑是对的，又去哪找个长相一模一样的替身？”
　　夏梓萱拍了我一巴掌，有些激动地说：“她会不会有个孪生姐妹？”
　　“孪生姐妹？”肥姐叫了起来，“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
　　我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说：“那我们就从这里开始调查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房门砰地一声响，把我们吓得一惊。大家急忙去看，只见食堂的屋门大开，门口站着葛召福老汉。他一脚迈进门槛，气哼哼地来到餐桌前，用烟袋锅子使劲地敲着桌面，想说话却又止不住地咳嗽着。
　　肥姐奇怪地问：“爹，这是跟谁生气呐？”
　　“你！”葛召福怒气冲冲地说，“你知道白县长还活着，为啥不告诉我？”
　　夏梓萱赶忙搬过来一把椅子，替肥姐打着圆场：“老爷子，这只不过是个分析，谁敢说白县长就一准活着啊？”
　　我也随声附和说：“大爷，您先坐下，有话咱们慢慢说。”
　　葛召福坐了下来，将烟袋锅子装满旱烟叶，冲着肥姐说：“即便是估摸白县长还活着，你也该跟我念叨念叨啊！”
　　“是！是！”肥姐忙替葛召福点燃旱烟袋，“爹，我错了！”
　　夏梓萱问：“大爷，您老知道白县长是哪的人吗？”
　　葛召福巴嗒了几口旱烟袋，说：“我好像听白县长说过，她是米脂人。”
　　我冒失地问：“您没记错吧？”
　　葛召福瞪了我一眼：“陕北米脂是貂蝉的故乡，自古以来盛产美女，我怎么会记错了？”
　　夏梓萱笑着说：“难怪白县长那么漂亮！”
　　我本来想说，明天找寇俪俪去落实一下，查一查白芸的老家具体是哪个乡哪个村的。可转而一想，肥姐和葛召福老汉对寇俪俪的成见那么深，就没敢把那话说出来。
　　夏梓萱说：“肥姐和葛大爷提供的线索太重要了。眼下，咱们还真的要弄清楚，白县长是不是还活着。凯子，你能不能利用你现在的身份，想办法接触到白县长的户籍档案，查一查她确切的出生地。只要能找到她的父母或者其他亲人，我们就能知道她有没有孪生姐妹。不过，这件事可得绝对保密。一旦被白县长的对立面知道了，他们也会追踪调查的。假如白县长真的还活着，我们岂不是又害了她？”
　　“说得没错儿！”葛召福说道，“你们抓紧调查吧，我老汉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啊！不过，有件事儿我倒是能做主。你们俩住在肥吧，或是去咖啡鬼屋，都分文不取。”
　　夏梓萱笑了起来，说：“大爷，这肥吧的老板娘是您闺女，您老发了话，她不敢不听。可咖啡鬼屋又不是您的店堂，人家老板肯答应？”
　　葛召福捋着白胡子说道：“当初立咖啡鬼屋的时候，就有我的股份。喝杯咖啡，我还当不了家？桑记者，你还记得那个阴阳脸吗？他去咖啡鬼屋，也从来不掏钱。”
　　我不禁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葛召福说，“就因为……”
　　夏梓萱见葛召福欲言又止，便说道：“大爷，咱们现在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还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葛召福把烟袋锅子往鞋底子上磕了磕，说：“好，那我就告诉你们吧！在白县长自杀的前一天，阴阳脸拿着白县长的亲笔信，秘密地找到了我，详细地了解那个U盘是怎么丢失的。白县长自杀之后，阴阳脸跟我仍旧没有断联系。他叮嘱我说，假如找到了U盘，千万不要声张。整白县长的那帮子人，因为找不到U盘，都快急疯啦！跟你们这么说吧，就因为阴阳脸是白县长的人，所以他到咖啡鬼屋才一分钱也不收。”
　　我问道：“阴阳脸是白县长的什么人？”
　　葛召福摇摇头说：“我曾问过阴阳脸，他不肯说，我也不好再追问。不过我能感觉到，阴阳脸对白县长非常的忠诚。好了，已经后半夜了，早点歇息吧！”
　　当我和夏梓萱走进曾经住过的那间屋子，眼前豁然一亮。房间里拾掇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炕上的被褥都是新換洗过的，就连窗帘也是崭新的。尤其是脸盆里盛着清澈的水，壁挂洗嗽架上摆着一对刷牙缸，刷牙缸里放着牙刷和牙膏。
　　“Oh,MyGod！”夏梓萱叫了起来，“这是把咱们当贵宾啦！”
　　不，老板娘并没有把我和夏梓萱当做贵宾，而是肥姐把我们当成了知心朋友。这使我由不得想起了寂寞孤独的小媳妇灵芝，她对我的照顾，也是这般的体贴周到。为什么？就因为我在执著地为还白芸一个清白而奋斗着。由此可见，一个清官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有着多么重要的地位。相比之下，老百姓对贪官又是多么的鄙弃与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