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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三秀伶牙俐齿不可欺

作品名称:人面桃花随风去      作者:天涯暮归女      发布时间:2020-05-05 22:45:29      字数:3206

  秋收过后就是农闲了。十月底,彭老幺凑了几个人手只用大半天就拉倒了旧房子。
  到了中午,裴五儿用拖拉机装了一车人来。有两个瓦工一个木工,还有他两个哥哥两个姐夫一个侄儿,个个都是实打实的硬劳力。他们砌墙的砌墙,锯木的锯木,只用两天半时间就把新房子做好了,摆在倒口湾的穿堂风口!
  新房子外墙一律用自巳做的泥砖,大门口两扇墙则用的是砖瓦厂买的千把块红砖,房子顶上盖的是黑色小子瓦。室内有三个大小房间和一间堂房,房与房之间下面是砌的砖,上面是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干竹子。
  正房旁边又做了个单独开门的厨房,厨房后面用拆下来的废砖和芦苇围成一个鸡屋,鸡屋旁边用竹子和树枝夹成一个茅坑。
  队长背着手在房子前后转了两圈,三秀从屋里出来又是倒茶又是敬烟。彭老幺也直起身来走到他跟前,说他六叔您来关心呵?队长从鼻子里哼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剜他一眼。
  人家拆房子做房子,照葫芦画瓢,你能说什么?队长假裝咳嗽两声,转身离去。哪知彭老幺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硬拿两包烟往他手里塞。说她六叔,等房子弄消停了我老大圆成那天,您一定要来喝酒坐上把座哦!我秋米头风头俗您队长不来可不行!
  队长又朝他翻翻白眼珠,说日子都没定下呢!
  这就算答应了,彭老幺知趣得像个孩子嘿嘿笑。
  屋后头的桃树下,又有五六个女人孩子站在那看稀罕。天啦!三间房哦,前后有四个薄膜胶纸窗户,里面蒙一层花布。跟街上人住的楼房一样漂亮!
  桃儿高兴得都不会说话了。她走进人群里,拉着人家的手,硬要她们进屋来看一看。三秀正往墙上贴画儿,见进来那么多人,热情地招呼着大家进屋坐。
  秋米大喜的日子定在农历十月初八,桃儿妈找算命先生给两个人合了八字后订的日子。裴五儿提前几天用拖拉机运来大锅大炉子,还买了一只羊,猪红,榨菜。白菜胡萝卜芹菜这些自家菜园里都有。桃儿妈见女婿操心当家办事儿麻利,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早些天桃儿妈就派大双儿去街边头给姥爷和姥姥信儿。说您大孙姑娘要结婚了,爹妈要我来接您们早点去玩几天。
  姥爷已经有七十多了,又聋又瘸又不管事。假姥姥自打进了家门就掌管了这个家的一切,并且把家里拾掇得井井有条干干净净。只是她不喜欢有人到她家里去吃住。桃儿妈有时带孩子去看看爹吃顿饭,都得看她的脸色。
  这次大双回来,假姥姥送的是一床红缎子被面,说早点拿回来缝好。多些喜气!秋米看了,高兴得满脸通红。好阔气的被面呵!柔柔的滑滑的,大红底子上一片葱绿的绿草,绿草旁是池塘,池塘里一对鸳鸯!整个倒口湾结婚娶媳妇的,就没见到过这么好的被面!
  五儿也提前两天由媒人用红担子挑来了两床棉絮两床卧单还有一些衣物,当然还有几筒灯草饼子和两三斤水果子糖。糖在路上就被几个姑娘婆婆抢走了一些,媒人是见了世面的,她笑嘻嘻地说打发打发,捡的是宝贝抢的是财喜,五儿被抢了是要发财的!
  到了十八号那天,天气暖暖的一点也不冷,五儿几兄弟扯起了一个大大方方的薄膜棚子,棚子里挂了两个大灯泡,真是又暖和又明亮。
  请来的厨师很早就在院子前用砖砌了个大灶升起了锅火,不一会儿屋前屋后就闻到羊肉烧萝卜的香味了。
  三秀大双儿跑到一些家户借板凳,抬桌子。客人来了要围着桌子坐酒席吃饭的,家里那几把椅子哪里够?
  无论谁家有红白喜事,整个倒口湾的方桌子长板凳都是扯和着用的,用完了就还。还时,免不了送些糖果点心给主人家,条件好的人家,还要捎带上一条毛巾呢!
  可那天张大林的妈见两姊妹走过来了,就把长板凳藏起来。说唉呀!昨天才叫贺家头的人借走了,说是家里娶媳妇呢!你看看,这么不巧呵!
  算来算去还差几条长板凳,三秀正着急呢,张木匠家的女儿落翠走了过来。
  落翠约二十六七岁,嘴巴厚厚的长得有点胖。她两只手叉着腰,两眼分开站在那笑嘻嘻地说:“我晓得你们是来搞么子的。那老婆子不是个好东西!她只会睁着眼睛说瞎话,鬼找她借板凳了?”
  三秀扳着她的肩膀,喊:“落翠姐,好姐姐!我明天多给一把糖果子你吃。最少还差三条板凳哦!你家有啵?”
  落翠撅起厚嘴巴得意地笑一笑,便把两姊妹引到她爹床背后。她指着几条长木板凳说:“拿走拿走!我爹自已用木料做的,还没干好呢!准备刷桐油的,别让我那嫂子知道了……你姐好有福气,找的男匠看一眼心里都舒服!”
  三秀满心欢喜地道谢后,便和大双儿各自搬了两条长板凳回家去。
  走出落翠的家,大双说翠儿姐有时一点都不疯,比好人还清白亮敞。
  三秀点头回答,是的,她有时清白有时糊涂。如果她男人对她好一点,他俩再生一个娃儿,她就不会这样疯疯颠颠了!
  “姐,听说她大儿子是从木头桥上被风吹到河里的?好可怜!”大双儿说道,“翠姐有点喜欢到别人家挑檐上拿东西。上次把我姐晒的鞋裏衣服偷走了。”
  “是啊,她手脚是有些不干净……过了几年她小儿子也落湖里淹死了!哪个当妈的受得了?唉,那个黑良心的男人还嫌弃她,把她赶回倒口湾来了!”
  大双叹口气,她还小,不知道说什么。两姊妹老远就看见妈牵着桃儿正站在桃树边望着她们呢!
  择菜洗碗的是麻大姐和张三五媳妇,她俩说笑着与五儿打诨逗趣。五儿红着脸有一句无一句地与她俩搭讪,两个女人笑嘻嘻地说着许多隐语拿他开心。
  “晚上少吃点,别压疼了我妹子秋米,她娇嫩着呢!”张麻大说。
  “看你说的!男不不怕担子重,女人不怕汉子压!五儿你要一步到位,争取今晚就种一个儿子到秋米肚子里去!”张三五媳妇说完哈哈大笑。
  五儿脸更红了,他假装着被油烟子呛了,扭过头去不敢正眼看她们。
  客人慢慢地来了,第一个是姥姥,她提着一个黑包包走得不急不慢。大双儿眼尖大老远就看见了她,扑扑地跑到路上去接她。
  彭老幺的两个老嫂子带着几个侄儿侄女也来了。秋米走过来告诉五儿,说这是两个伯妈,你来陪伯妈说话儿!五儿得令,赶快逃掉了!
  裴五儿家的三姑六姨亲戚朋友坐拖拉机或坐船来了不少人。他们三五成群评论着新做的房子,然后又推推挤挤去参观新姑娘的新房。
  新房里的床上那床缎子被面和桌子上的一对漂亮的圆镜子引起女人们“啧,啧,啧”的赞叹声。有两个人忍不住伸手把折好的被子打开来看一看。其中一个说,哦哟,这得多少钱才买得到呵!我的妈呀!要是盖在我身上,我是哪门都睡不着的!
  参观新房里的人听了都嘿嘿地笑,这贱骨头!盖上好被面倒睡不着了?这时有人说道,你们拉开人家被子干什么呢?这边有乡俗的,结婚前一晚,逢这被子的人要是年轻漂亮的女人,还要开胎生的是儿子。
  两个女人吐吐舌头,怪不好意思地躲到墙角落里去。
  一晃眼就到中午了,三秀举起长竿上挂着的一大串鞭,用火柴点燃,鞭噼里哗拉响起来。鞭一响,倒口湾的乡邻们都出来了。他们一个个满面笑容牵着孩子,前来送恭贺吃酒席。
  秋米穿着红碎花棉袄,蓝色棉裤,她自已做的一双红花布鞋。她盘起了辫子,脸上涂了点红胭脂,眼睛象星星一样闪亮,面容若桃花一样娇美!
  裴五儿就更精神了,他不仅穿了条绿色的军裤,还穿着一双崭新的黑面白底布鞋,脚后跟还绣着绿色竹叶一一那是秋米的顶级作品,裴五儿在屋里屋外走来走去,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羡慕的目光!
  小桃儿穿了件新罩衣,扎了两根丫角辫,她像蝴蝶一样在人群里穿来穿去。这时坐在堂屋里的二林女人说:“桃儿,快来把脸巴子给婶啃两口,我想吃桃子了。”
  小桃子撅起嘴摇摇头不答应。
  二林老婆使了个计,她眨眨眼说:“桃儿快来,我问你噢,你哥呀……”
  桃儿就一蹦一跳走过去,把耳朵伸到婶子嘴边。她听了一小会,咯咯地笑着跑开了,边跑边说:“嘿,嘿,我看见他们……两人亲嘴了!我不告诉你……嘻嘻。”
  二林女人笑得前仰后合,堂屋里很多女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边说笑边与小桃儿逗趣。
  三秀和大双正忙着摆桌子摆凳子摆碗筷,她们穿着干干净净暖暖和和的衣服,衣服上并不见一个补疤。
  彭老幺站在大门口迎接客人。太阳明晃晃的很温暖。他看着自已写的贴在大门口的几个红红的“囍”字,又看看新婚的姑娘女婿穿戴一新满脸喜庆。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在梦里一样。
  这时大双过来扯一下他的衣角说:“爹,队长在屋后头抽烟呢,他跟大赖子爹说我们家房子四角棱正,做得很好!”
  彭老幺“嗯”一声,就往屋后头走。
  这时,堂屋里有人喊:“幺爹快过来,姑娘女婿拜堂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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