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精彩对气死朱秀才  妙龄郎喜结凤凰俦

　　诗曰：江夏琅琊未结盟，廿头田字最分明。
　　他家窄结周吴郑，敝姓宽连顾孟平。
　　须向九秋寻菊长，莫从四月问瓜生。
　　右军若把倍翁换，辜负笼鹅道士情。
　　
　　翩翩山里士，读字十余年。
　　成业有奇志，兴家来野关。
　　长安多子侯，英俊竞攀缘。
　　铉管加浓酒，开心大笑颜？
　　夏天的潜龙井，张扬着一个紧张、热烈、急促的旋律，好像炉子上的一锅冷水在逐渐泛泡、冒气而终于沸腾了一样。
　　锁龙桥边的山坡上，芊芊细草渐渐滋成一片密密的厚发，林带上的淡淡绿烟也凝成一堵黛色长墙。轻飞漫舞的蜂蝶不多见了，换来的是欢唱不断的蝉儿。火红的太阳烘烤着那几片金黄的大地，麦浪翻滚，包谷苗清油油的虎长。地上匍匐前进的瓜秧，无不迸发出旺盛的活力。这时他们已不是在春风微雨中细滋漫长，而是在暑气的蒸腾下，蓬蓬勃发，向秋的终点做着最后冲刺。凉风浮动着飘过田野，吹送着已熟的麦香。
　　那春天的灵秀之气经过半年的积蓄，这时已酿成一种磅礴之势，在田野上滚动，在天地间升腾。那些在黄氏农田里劳作的人们每一根神经都绷得很紧。挥镰，弯腰，流汗，只想着快割麦子，快打场。麦子打完了，该又得赶快去给包谷高粱追肥、浇水。“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这里的每个人肩上挑着夏秋两季。
　　在黄氏农场的大草堂里的一角，黄悦圣摆开《汤头歌诀》，教着他大孙子黄志豪阅读背诵，还不时讲解歌诀的涵义。黄志豪已经跟着爷爷学习了一年医书，还认识了近千种草药。黄悦圣不断年老，他要将他的一生医术传给黄志豪。
　　“志豪，你要用心记，仔细揣摩，理解。”黄悦圣满意地看着孙子说。
　　黄志豪点头答应：“爷爷放心，我会用功的。”
　　“用药之妙，存乎一心。懂得原理和药性，还得看对象的实际情况来下药……”黄悦圣开始讲解起来。
　　那边传来谭氏领读《千家诗》的朗朗声音：“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黄天明与黄棕在地坝里议事：“登植前天送货到奉节去了，他准备用马队托盐回来。”
　　“兴隆黄大那边的生意蛮好，昨天瑛姑回来说，他们的豆腐干和斑鸠豆腐很是有销路，客人在店中吃了还要带些回去。”
　　“杜小山的酒坊扩大，猪养到了五百多头。”黄天明对整个情况很是了解，黄棕感到很高兴。
　　黄棕抬头远眺，突然他惊喜地叫起来：“大伯您看，我们种的桐子树开花了！”
　　黄天明也朝远处一望，果然，那些桐子树上的花像一片聚集的蝴蝶，在微风中扇动翅膀。
　　“看来，我们得开始修油榨房了。”黄天明盘算着，邀起黄棕去找修建的黄登石和黄冠，一定修建榨房的事。
　　谭氏在批改孩子们的诗。突然，她惊喜起来：“好，这个孩子真的文思敏捷。”
　　谭氏夸赞的这个孩子就是黄文鹏。黄文鹏是黄棕的长子，刚满十六岁，长得苗条白净，头脑十分灵活，记忆力强，有过目不忘的效应。说话也言辞简洁而犀利，字也写得流畅。谭氏评赞的是黄文鹏写作的《四季诗》；诗作是这样的：
　　春诗曰：晓起坐书斋，落花堆满径；
　　文章书苦读，挥笔响钟磬。
　　夏诗曰：古木被高阴，不知时有暑；
　　今人会意得，独坐静无语。
　　秋诗曰：蟋蟀响床头，夜眠不得寐；
　　起观书案上，风染庭前桂。
　　冬诗曰：瑞雪卷琼瑶，梅花静相倚；
　　独香占岁魁，太极理恭喜。
　　谭氏评语写道：全诗分写春夏秋冬，而诗中不显其字，掩藏得妙。诗句紧扣题目，特征抓得妙。除第一首外，全用仄韵写来，不容易中更见奇妙。
　　谭氏把黄文鹏的诗对全体学生讲评，众学子刮目相看。黄文鹏却若无其事的在一边练习书法，写的是辛弃疾词：觅句如东野。想钱塘、风流处士，水仙祠下。更隐小孤烟浪里，望断彭郎欲嫁。是一色、空蒙难画。谁解胸中吞云梦，试呼来、草赋看司马。须更把，上林写。鸡豚旧日渔樵社。问先生、带湖春涨，几时归也。为爱琉璃三万顷，正卧水亭烟榭。对玉塔、微澜深夜。雁鹜如云休报事，被诗逢敌手皆勍者。春草梦，也宜夏。一行行颜体行书行云流水……
　　在黄氏农场草屋的百十米地方，黄登石正在选定的屋基上忙碌，这块屋基足有三千平方米，背靠绵延大山，前对空阔云景，气象雄峻。左右有龙虎护卫，护从整齐，为藏风聚气纳福。山势厚肥团聚，不乏清雅。黄登石正在与几个木匠按图设计房屋中堂，几个帮工在搬运木料，一片繁忙。
　　他见到黄天明来，知道有事，立即走过来，问：“伯伯有么子事呀？”
　　黄天明和他说起修建油榨房的事，要他选定个地基，先搞个比较简易的再说，只要能够打油就行。“先把房子的顶上搞好，不漏雨，下面可以做工。”黄棕补充得具体。
　　“要得！我看就挨在我们这栋房子的后边。”黄登石开始查看。
　　这时，只见黄瑛姑匆匆跑来，对黄天明等人说起一件新鲜事…….
　　昨天上午，黄瑛姑与黄大到阳平镇去送豆腐干。做完生意后，在大街上行走观光，见到许多人围在一座高大楼房前，争争嚷嚷。他们感到奇怪，也凑过去，原来是这家主人要做一件大善事，说他的儿子已经在京城做官，要接他们到京城去做。房子一时间卖不出去，就打算送人，于是引来众人相看。
　　黄棕不信，说：“天下没有免费的早餐，他不会白送的。”
　　“我活到花甲年龄，也没有见到有这样的好事。”黄天明冷笑。
　　“当然，人家是有条件的？”黄瑛姑说。
　　“什么条件？”
　　“对对联。主人说，只要有30岁以下的人对得出他出的三副对联，就可以把这栋楼房拱手相送。并且结下通家之好。”黄瑛姑说，“对对联期限五天，已经开始了四天，没有一个能对答完整，还有一天。可惜我们这里没有人去试试机会。”
　　黄天明一听，大笑起来，说：“我明白了，这家人不是在送楼房，而是还有深意。”黄棕和瑛姑们都不明白黄天明在说什么。
　　黄棕说：“我们反正不想白白的得他楼房，但是可以找个人去试试。”
　　“找哪个？我们这里要力气的有，要文化的还难找也！”黄登石说。
　　“有了，叫大伯娘带黄文鹏去试试。他不是会作诗对联吗？”黄英姑提议，“还可以让黄文鹏得到锻炼一下的机会。”
　　“要得！”黄棕和黄天明同意，就叫瑛姑去和他们商议，明天就去试试。只因这一去：“黄氏门中显俊杰，阳平镇上结良缘。”
　　第二天一早，谭氏、瑛姑带着黄文鹏一起向阳平镇出发。只见那黄文鹏经过一番装扮，更是选得俊俏：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布衣白净绣盘龙，形比哪吒更富态。风度翩翩小潇洒，满面春风出门来。谈吐声若春雷响，温顺端庄比羊乖。要识此人真名号，黄家文鹏问世来。
　　晌午时分，一行人进入阳平镇。那家门楼前已经是挨肩叠背的人，细细打听，才知道这家主人姓万，财富丰足。儿子万年宽多年在朝廷做官，前不久升吏部侍郎，要接家里的两个老人和一个妹妹去京城居住，老人本是愿意去的，怎奈妹妹万芳不同意，不愿放弃这山里的好家业。于是一家人就商议找一个相当的人来做上门女婿，以此固守家业。但是一时只见那里有合适的女婿人选呢？于是就按照从前的旧规矩，来个对对联择才子招亲。万家老人亲自主考，经过四天多的时间，从几十个对对联的初步选出姓一个朱的秀才入围，今天就是最后一天，要是没有超过朱秀才的，那朱秀才就要成为万家的女婿和家产继承者……
　　一阵鞭炮响起，万老汉登台上座，宣布继续比赛。入围的朱秀才坐在一边的雕花椅子上，端着茶壶，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
　　看看台下，人头摇动。还有不少人来试试运气。只见那楼台前的人群里：
　　个个伸颈仰头，人人眼里吐光。个个伸颈仰头，巴望进入楼台住，人人眼里吐光，贴心想占美娇娃。一个个跃跃欲试，恨不得成为高楼公子。好几人舔口流涎水，好想得到拥抱佳人，好想得到巨大的财产。天上掉下林妹妹，只看才气行不行！
　　三声锣响，万老汉站起宣布说：“对对联，寻文才，我家择婿今日最后一天，现在由我出题，下面各位与朱秀才作对，对的好者老朽立请登台。下面开始，大家看好我的动作，按自己的理解和加自己的动作做出对子，合我心意者优胜。”
　　台下一片喊声，叫好声。黄文鹏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有些心慌，谭氏叫他不要害怕，用心就是。
　　台上，万老汉开始做动作。只见万老汉做出摸黑出门状，拿起火柴，划了好几根，点燃台上油灯。
　　台下几十人顿时一片安静，没有言语。良久一个青年说，我的对联是：“那个老头会点亮。我这男孩想小姐。”引得大家嘻嘻发笑。
　　台上朱秀才似乎胸有成竹，他站起来说：“我的对联是：老头摸黑进房门点起油灯看人；朱男大步上楼台抱住佳人约会。”朱秀才答出，显得得意不已。
　　可是万老汉没有表态说好。台下没有人发言了，万老头不情愿的想开口表态。这时只见黄文鹏大步向前，靠近台子时，用手把台板拍得轰轰三下响。黄文鹏向万老汉鞠躬，接着转身向大家施礼，说：“我的对联是：
　　除夕月无光，万老汉点数盏灯，替乾坤增色
　　新春雷未动，黄后生擂三通鼓，代天地扬威
　　对联一出，台下一片叫好。“我们做不来对子，但还是评得来好孬！”
　　万老汉上下打量黄文鹏，一表人才，出语不凡，立即拍手：“好对联，有气势，合我心意。”
　　那边，朱秀才脸如死灰。
　　万老汉下台，把黄文鹏亲手牵上台，说：“你的对联好，但是我还要考你一回，答得好，我们说话算话。”那边朱秀才看还有题目，想扳回脸面，做好抢答准备。
　　“请长辈出题。”黄文鹏此时更是神情自若。
　　万老汉出题，上联是：万门五人六秀才，数世间百姓千家，万门为盛。
　　黄文鹏略一思索，没等朱秀才反应过来便即应道：
　　黄林十载百高士，藐天下八官九品，黄氏独尊。
　　“好！”对得好！万老汉称赞。朱秀才没有搭上腔，脸上又是死灰，恨得直拍大胯。
　　万家一个亲友见黄文鹏口气不小，且藐视朝廷官员，紧接也用戏谑道：
　　笑小儿：眼前了了，大未必佳
　　黄文鹏立即应声而对：
　　告大叔：铁中铮铮，终须成器
　　一时语出，四座皆惊。台上下掌声一片，万老汉宣布：“请小姐出来。”
　　“不忙，我还要对。”只见朱秀才像一头狮子，他发疯了。张牙舞爪地说，“我出个对子，他对上了，我甘愿死。”众人和万老汉阻拦不住。
　　黄文鹏淡然一笑：“你来吧，我恭候！”
　　朱秀才出对：“大丈夫半截人生。”这个对联有难度，“大丈夫”三个字的下半截都很像一个“人”字，一般就是难以对上来。
　　黄文鹏把朱秀才大量一番，呵呵一笑，我的对联是：“朱先生半个牛头。”“朱先生”三个字的上半截都像一个“牛”字的一半。
　　“对得好！”“骂得畅快！”台上下一片掌声。
　　“咚”的一声，那朱秀才一头栽倒台下晕死。
　　“哈哈！草包一个。”
　　万老汉欢喜异常，鸣放鞭炮，高喊：“我家小姐接佳客了。”
　　一阵佩环，如风吹铜铃。小姐万芳早把情景看得清楚，心中很是满意，一见爹爹叫喊,立即出来迎接。谭氏，瑛姑皆大欢喜，都成为万家贵客。以后即定亲，联姻，后话落入俗套不表。这正是：“因缘天赐定，有缘即相逢。”要知后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