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星巴克的秘密会见

　　这一觉睡得误了两顿饭，醒来时浑身酸疼，骨头像是酥了似的。夏梓萱拿块凉凉的湿毛巾糊在我的脸上，顿时醒了盹儿。她把我从床上拉起来，拖进卫生间又是洗又是漱，然后又拽到餐桌前坐下来，吃她烙的葱花酥油饼，喝她熬的绿豆小米粥，还有满满的一碗红烧肉，两碟子炒菜。不过这红烧肉，夏梓萱是一口也不吃的，她怕长肉发胖。想一想在看守所受的苦，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此时坐在夏梓萱的跟前，享受着美味佳肴，给个皇上也不当。整整一碗红烧肉，都被我干掉了。夏梓萱见我吃饱了，又给我沏了一大杯酽酽的普洱茶。
　　“凯子，”夏梓萱问道，“为什么从寇俪俪家跑了？”
　　于是，我便把当时的情景，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夏梓萱听。我满以为夏梓萱听了之后，会赞赏我的机警和当机立断，不想她却板着面孔，用责备的眼神瞅着我。
　　“我……我错了吗？”
　　“你说呢？”夏梓萱说道，“一条黑影子，几下敲门声，就沉不住气了？你也清楚，狄青山再有胆量，他也不敢撬开寇俪俪的家门。你这一跑不要紧，反倒叫狄青山抓了个正着。你还觉得对不起那个姚警官呢，说不定那也是狄青山做的扣儿，故意放跑了你。”
　　“那个姚警官？他……他……”
　　“傻哥哥耶！”夏梓萱噤鼻子撇嘴说，“寇俪俪把你藏在家里怎么啦？她敢去看守所把你捞出来，怎么就不能带回家？真要追究起来，她有的是理由。”
　　“什么理由？我可是个取保候审的嫌疑人啊！”
　　“你还能给自己扣个什么帽子？”夏梓萱说，“寇俪俪把你领回家，既可以说是为了保护桑厅长的侄子，也可以说是爱上了你。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站不住脚吗？”
　　我怔怔地看着夏梓萱，木讷地说不出话来。在看守所里瞎诌的一句话，竟然闹得县城上下都信以为真了。尤其让我无地自容的是，一旦风传寇俪俪爱上了我，让夏梓萱情何以堪啊！
　　夏梓萱坏摸坏样地笑了，戏谑地说：“挺受用吧？寇俪俪可是个人尖儿，不但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而且是封彊大吏的千金，自身又是个掌握实权的官员。哼，打见到她那一天，我就一眼瞧出她爱上了你。桑博凯，想不想央求我，叫我把你让给她呀？”
　　我气鼓鼓地说：“你那么舍得？”
　　夏梓萱叫了起来：“啊？我的个神啊，你还真想呀！”
　　“谁！谁！”我也叫喊着，“有这么挤兑人的吗？”
　　“真没想过？”
　　“想过是小狗！”
　　“嗯哼，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夏梓萱说道，“这半天你怎么就不问问，我是如何知道你在看守所的事儿，又如何知道你进了寇俪俪的家门？”
　　“我也正纳闷呢！寇俪俪告诉你的？”
　　“你挺聪明的嘛！除了她，还能是谁？”夏梓萱拉着我走进客厅，在沙发上了坐下来，“你知道寇俪俪把你锁在家里，她去哪儿了吗？”
　　我迷茫地摇了摇头。
　　“我先告诉你，为什么县城上下都知道你是桑厅长的侄子吧！”夏梓萱神秘地说道，“狄青山派人去省城打听你是不是桑厅长的侄子，你猜怎么着，桑厅长竟然默认了。这下子可把狄青山吓坏了，寇俪俪趁机去要人，他敢不放吗？”
　　我的天，原来是这么回子事儿。可我跟桑厅长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甚至连个面都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要默认我是他的侄子呢？
　　“糊涂了吧？这是因为有人暗暗通了消息，桑厅长才默认的。”
　　“谁？谁通的消息？”
　　“我们还是回到第一个问题上吧！”夏梓萱不紧不慢地说道，“寇俪俪把你锁在家里，转天一大早就开车去了省城。她偷走了你的手机，是怕你乱打电话，干扰她的行动计划。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寇俪俪要帮你打入柳荫县的官场，是吧？”
　　“她去省城就是为了这个？”
　　“没错儿！她只有打通省里的关节，才能够顺风顺水。”夏梓萱说，“她很顽强，也很有计谋，她最终说服了老爸，为她的行动计划开了绿灯。眼下，她正在沽州城替你办手续。过不了多久，你就是柳荫县委办文秘组的负责人了。凯子，以她的顽强和计谋，想必拿下你也并不太难吧？”
　　“哪个龟儿子进她的文秘组！”
　　“呦！真的火啦？这么不识逗！”夏梓萱嘻嘻地笑着说，“狄青山做梦也想不到，被他定性为‘组织卖淫嫖娼’的嫌疑人，摇身一变，成为县委办的大秘了。以这个身份去破解柳荫县官场生死链密码，可比报社记者方便多了，对吧？”
　　我的火气还没有全消，瓮声瓮气地说：“不去！柳荫县跟我有什么关系？”
　　夏梓萱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臭头！青皮萝卜心里美，别跟我装了。真叫你放弃调查白芸自杀真相，你能把我家住的楼房踢塌了。今儿晚上，寇俪俪约我们在星巴克见面，到时候不准说丧气话。”
　　沽水河畔的星巴克，带着几分神秘，又带着几分典雅，在流光溢彩的深处，迎接着前来消遣的咖啡客。在大厅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我们找到了寇俪俪。两位女士一见面，便亲热地拥抱在了一起。站在一旁的我，只得装出很绅士的样子。夏梓萱让我坐在那里，她跟寇俪俪手拉着手朝吧台走去。俄项，两人端着咖啡回来了。夏梓萱知道我爱喝美式咖啡，至于她们喝得是哪一种，我就不得而知了。我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低着头一个劲地用小勺搅拌咖啡。就这样搅着搅着，尴尬地等待着寇俪俪的发难。然而，寇俪俪却温和地将我的手机，轻轻地放在了我的面前。
　　“桑记，不好意思，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拿走了你的手机。”
　　“没关系，没关系，”我如释重负地说道，“你不拿走手机，说不定我真的会乱打电话。”
　　“其实我也是多虑了。你除了给梓萱打，还能给谁？”
　　“可不敢这么说！”夏梓萱故意气我，“嘻嘻，你以为凯哥不花心啊？”
　　我嘟噜着脸说道：“咱别拿冤枉人不当回子事好不好？真叫你抓住了也算，就这么红口白牙的，谁受得了！”
　　夏梓萱笑着说：“好，好，不打趣了，咱们谈正经事吧！俪俪，手续都办完啦？”
　　寇俪俪说道：“都办妥了，桑老师明天就可以走马上任。日后在我的手底下做事，实在是委屈你了。不过，《凤凰导报》的位子还给你留着呢！哪天办完了柳荫县的差事，回到沽州城仍然做你的无冕之王。”
　　我问道：“你在报社见到老主编啦？”
　　夏梓萱说：“董大爷靠边站了，俪俪去哪儿见他？”
　　寇俪俪说：“你还别说，我在市委宣传部碰见他了。比起他在柳荫县跟白芸跳舞那会儿，瘦了不老少。他听说你调到了柳荫县，那神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悲哀。”
　　“寇主任，”我严肃地问道，“你这么帮我，到底是出于什么动机？”
　　“你自己就感觉不到？”
　　“表面看起来，你好像是在帮我调查白芸之死。”
　　“实话跟你说吧，白芸之死，根本就不需要你去调查。”寇俪俪吸了几口咖啡，又用手帕擦了一下嘴唇，说，“当下应该做的，就是尽快找到那个丟失的U盘。只有那个东西，才能证明白芸的清白。你很清楚，我在柳荫县的口碑并不好，U盘的知情人，决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到我的手里。而况，狄青山、陈炳斋之流，也在满处搜寻那个神秘失踪的U盘。在错综复杂的环境里，要想水落石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之所以看好你，是因为那些同情白芸的人，普遍对你产生了信任。只要你坚持不懈地做下去，就一定能够拨云见日。”
　　寇俪俪把需要我做的事情，讲得已经够明白了。她将我调入县委办，也是为了方便替我打掩护。我已经预感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敌手，决不只是狄青山、陈炳斋两个人。造价十几亿的柳荫山庄，怎么可能是为他们两个建的呢？毫无疑问，谁是柳荫山庄真正的受益者，谁就是迫害白芸的实际操纵人。记录着柳荫山庄未来主人的名单，肯定就在那个U盘里面。狄青山、陈炳斋急不可耐地寻找U盘的目的，是为了替主子销毁罪证。而我们积极寻找U盘的目的，却是为了揭露穷凶极恶的贪官污吏。我十分清楚，这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角逐。虽然案情扑朔迷离，但黑白分明。思路捋清了，我便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有些跃跃欲试了。
　　“梓萱，”寇俪俪平静地问道，“桑老师去柳荫县赴任，你怎么办呢？”
　　夏梓萱笑了笑，说：“调查白芸自杀的真相，是《凤凰导报》的重要选题，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虽说老主编靠边站了，但报社的灵魂还在。我将顶替桑博凯，以一名记者的身份，长驻柳荫县，直到完成了白芸的《死亡报告》。”
　　寇俪俪点点头，说：“我很敬佩你们的兢业精神。以柳荫县的名气和优势，你们也该设个记者站了。需要我帮忙，尽管吩咐。”
　　夏梓萱说：“吩咐可不敢当，求得你的支持和帮助，那倒是必须的。”
　　“寇主任，”我委婉地问道，“你曾经叮嘱我，不要去万家坟。我没有听你的话，结果遇见了白芸的鬼魂。你曾经叮嘱我，不要去柳荫山庄。我又没听你的话，结果遇见了蒙面女郎。你能不能告诉我，柳荫县真的那么不可思议吗？”
　　寇俪俪说：“这让我怎么说呢？记得《无常经》讲，‘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可见之物，实为非物；可感之事，实为非事’。我也弄不懂这深奥的道理，你自己悟去吧！”
　　夏梓萱说：“佛理精妙，不是常人轻易就能悟懂的。我倒是觉得白芸鬼魂也好，蒙面女郎也罢，她们既然出现了，就不是‘可见之物，实为非物’。”
　　“妙！妙！”寇俪俪拍手笑道，“到底还是梓萱明白。说不定日后在寻找U盘的时候，还会蹦出什么实实在在的怪人怪事，大家小心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