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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卷土重来(3)

作品名称:九龙河风云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04-28 17:12:04      字数:4683

  一桶冷水被泼醒过来。彩凤感到喉咙和鼻腔一阵火辣辣的灼痛。胀鼓鼓的肚皮在咕噜咕噜地蠕动,她知道这是孩子在她肚皮挣扎。她感到身下又硬又冷,浑身湿渍渍粘糊糊地难受。
  她恍惚迷离地慢慢睁开眼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望着上面黑沉沉的屋顶:“这是啥地方呀?我怎么会睡在这里?怎么这么冷瑟瑟的,也没有东西给我盖?床板又这么硬。呶,还有血腥味。这是从那里来的?”
  她在冰冷的石板地上昏晕地辗转了一下,看到了那条肮脏的老虎凳和那只乌黑的铜茶壶,于是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哦,我是在乡公所的牢房里,躺在湿淋淋的石板上,刚才是黑无常叫小阎王用辣椒水把我灌昏过去的。这时她感到肚子里面在滚动,是孩子在难受地躁动。她的肚子随着孩子的挣扎而阵阵作痛。
  原来那辣椒水把她的肚子都灌饱了,辣椒水自然也通过脐带输送到婴儿身上去,婴儿受不了剌激就躁动起来。
  一阵强烈的血腥味透进她的鼻孔使她惊觉起来,她用手去臀部摸一下,感到粘糊糊的,提起手来一看,竟是红的。
  “呵,下身出血了!”她惊恐起来。距预产期还有个把月,怎么现在就肚痛和出血了呢?她略一思忖就明白了,这是由于被小阎王一路推搡和坐老虎凳造成的;胎儿在剧烈挣扎,羊水也流了出来。要早产了。她原来害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呵,早产!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她听母亲曾经说过。她现在这种情况叫“倒红”。如果胎胞破了,羊水流干,婴儿就会死在肚子里。母子的生命就都完了。
  “老天爷,这是在啥地方啥时光呀!就是在家里,碰到这种情况也是可怕的,何况如今在这里!哎,我今番是一定要完结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彩凤可怕地想着:“我死了也算了,与其这样的受苦受难的煎熬还是死了的好。只可惜我肚子里的孩子,他生都没有生出来就死了;未免太可惜了。还有我大孩子永芳也完了!这年月有父母的孩子都养不活,何况一个孤儿。以后祥荣回来,不但见不到我,两个孩子都见不到了!
  一阵悉瑟的鞋子声,彩凤艰难地侧过头去看,见黑无常拖着长长的黑影又走过来。彩凤赶快擦掉眼泪,闭上眼睛。
  黑无常皱着眉头踱到躺在石板地上的彩凤身边。望着脸色惨白眼皮微微抖动的彩凤幸灾乐祸地说:“怎么样,现在你懊悔了吧?弄成这副样子。如今你肯讲还来得及,讲清楚了我立即就可以送你回家。如再硬到底,哼,那你就躺在这里吧。到时候把你扔到义葬滩上去喂野狗。下决心吧!说,还是不说?”
  彩凤坚定地摇摇头。嘴唇微微翕动着说:“你甭想再打我的主意!你就是把我弄死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的!”
  “哼,你真是毛坑里的石子又臭又硬……”黑无常一边愤怒地骂着一边狠狠地对着她高高挺起的肚子猛踢一脚。
  “哎哟——”彩凤痛得惨叫一声又昏死过去。
  
  黑无常见她已一动不动了,他俯下身去用手在她鼻孔处晃晃,觉得手里没有气的感觉;又见她下身流着血,脏兮兮的,他皱着眉头感到恶心。
  “哼,当年我想和你好,你不肯,至有今日下场。活该!”他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叫声,“阎金堂!快把这个死女人背出去!”
  阎金堂听见叫走过来,望着罗震山说:“乡长,是不是再用水把她喷醒,再做她一下?”
  黑无常摇摇头望着躺在地上的彩凤说:“用不着再做她了,她已经死了。你把她弄出去吧。”
  “我知道了。”阎金堂叫声王阿五,“把这个死女人扛到上史家桥头对面义冢滩去。”他向彩凤吐了一口唾沫说,“臭女人,叫你嘴硬哪!这么不经做,弄没弄着就死了。”转身走了。
  烂眼沿王阿五走到彩凤身边,望望这个脸色惨白,身下流着血的女人,说声“晦气!”抱起彩凤那软脱脱的身体往自己的肩头一背,扛着她就吃力地往外走。他打算把她扔到义冢滩去。像这样的差使是经常有的,他已习以为常了。
  他脚步沉重地穿过黑越越的走廊背到乡公所门口。不想迎面碰到一个人,与他撞了个满怀,骂声:“走路不长眼睛!”仔细一看是饭头脑老阿昌,就对他说,“来来来,阿昌老头,你来得正好,快帮帮我,这个死女人重得很,我背着她好沉。你快给我去弄只小船来,帮我摇到河对岸,把这死人扔到义冢滩上去。”
  老阿昌借着王阿五的手电光见扛在王阿五背后那个女人光滑的脸,还是个年轻的少妇。嘴上和露出的腿上都流着血,肚皮鼓鼓的看样子还是个孕妇。他刚才听得有个女人在后面刑讯室里哇哇地叫骂。他料想刚才叫唤的大概就是她了。他望望她披散着头发,满脸血迹泪痕的脸,他禁不住也流下泪来。心里说:“多可怜的小娘呀!这班天杀的,一下子就把她弄死了!连肚子里的孩子也给弄死了。她家里人知道了不知会多么伤心!”
  他想这样让她扔到义冢滩上,还不叫野狗咬得一塌糊涂?他想弄条草席给包包也好呀。他看王阿五厌恶的脸色,就对他说:“阿五,我帮你。你就把她交给我吧。我找只船把她摇到史家桥对面的义冢滩上去算了。”
  王阿五一听,巴不得,这也是好生意,就高兴地对老阿昌说:“老头,那好咧,省得我麻烦。谢谢你啦!改天我请你喝一壶。”
  他就把彩凤放在地上掉头走了。
  阿昌伯年轻时做过行贩,挑着一百来斤的鱼货走得飞快。如今年纪大了,但这把力气依旧比人家大。
  在月光下,他望望这个惨死的少妇惨白的脸,他流着泪伤心地把她抱到河边轻轻地放下来,想回去拿张席子来,给她包一包。
  不想放下去时,见彩凤的脚动了一下,他忙俯下身去看,只见胸脯在微微地憾动,摸摸她的脑袋还有点温热。他又用手去她鼻下放一下,发觉鼻孔还有点气。
  “啊,她还活着!”他一阵高兴,脑子急转起来:这要让他们知道,还会把她弄回去再折磨她。他多了个心眼,你们不是已经把她当作死人了吗,我索性把她带回家去,待她醒来知道是哪个村的人,再把她送回家去。烂眼阿五也不会到史家桥对面的大坟滩去检查的。
  他于是赶快把她轻轻地让她的头向后背起来。好在此时已经半夜,路上也没人看见。阿昌伯就急急忙忙地把她背到自己上升桥村后的家门口,叫声:“小桃娘!小桃娘!”
  老太婆被叫醒打开门一看,老头子深更半夜地背回一个死人来,吓得大惊:“你,你把什么人背回来了?”
  “这是个可怜的小娘!我们救救她吧!”老阿昌说。
  赶快把她放到旁边一张小床上。阿昌婶点起灯亮一看,果见是个年轻的少妇,挺着个大肚子,下身流着血。听阿昌一说是在乡公所被刑罚弄死的,他们自己也有两个女儿,看见她就像看见自己的大女儿一样,恻隐之心油然而生。忙打来热水,并叫小女儿帮忙,先给她擦洗一下脸和手脚,然后用一块布垫在她流血的臀下。看她还没醒来,给她盖上一条被子,让她在小女儿床上好好地躺着,焦急地等她醒来。
  
  彩凤第二次醒来时,见温暖的菜油灯光下自己舒适地躺在小屋里的一张老式眠床上。身上盖了一床很暖和的棉被。下面还垫着一条很厚的棉花毯,棉花毯上还垫着一块布。一个慈祥的老妈妈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在她身旁侍候着。
  “我这是在啥地方啊……”
  她的肚皮还在一阵一阵地痛,她回想起刚在乡公所已经流了很多血,她担心自己要早产了。她焦急地抬起头来,可是头很沉,仿佛灌了铅似的,而且一动就感到满面萤火虫乱飞。她的喉咙和鼻子感到火辣辣地灼痛。她难过地又动了一下,眠床“咯吱”响了一下,引起了一直在床边侍候的小姑娘的注意。
  “阿妈,她醒过来了。”小姑娘高兴地叫。
  这时那戴着一只脚用线绑的老花眼镜,正在一旁缝补什么的老阿妈,“哦”了一声,转过身来,望望彩凤已经睁开的泪汪汪的大眼睛和微微翕动的嘴唇,高兴地说:“啊,小娘,你可醒来了!”老阿姆摘下她的老花眼镜,扔掉了手中的活,忙上来照顾彩凤。
  彩凤感到肚皮鼓胀,胸口恶心,又吃力地弯起身来,指指门背后的一只小水桶。老阿姆就叫小姑娘赶快把那只水桶拿过来。她看彩凤那样子是想吐,就赶快扶着彩凤坐起来。彩凤便“喔!”的一声向水桶哗哗地吐了起来。那吐出来的东西不是什么食物,却是大口大口的带辛辣味的黄色辣椒水,和从胃里吐出来的带血的红黄色的粘液。这可把老阿姆吓坏了。
  “哎哟,你肚子不舒服?”
  因为吐出了大量的辣椒水,彩凤倒感到舒畅了很多,她喘着气接过老阿姆给她的毛巾擦过嘴,断断续续地说:“不要紧。吐一吐,我感到舒服了很多……这些辣椒水是他们从我鼻子里灌进去的。”
  “啊,我的天!”老阿姆摇摇头说,“对一个怀孕的女人也下这样的毒手,真没人性呵!”
  “阿婶,这是什么村?是你们把我救出来的嘛……我多谢你们了……”她望望清清爽爽的被子又抱歉地说,“我把你们家的棉被都弄脏了。”
  “这是上升桥我们家。没有关系的。”老阿姆说,“刚来时你的样子真可怕,浑身软绵绵的,一动也不会动。”
  老阿姆接着又告诉她:“半夜里是我老头把你背回来的。他们当你死了要把你扔到义冢滩去。王阿五懒得去,叫我老头摇只船扔到义冢滩上去。他摸摸你的身体还热,鼻子还有气息,他就瞒过了黑无常和小阎王以及王阿五,把你偷偷地背到我家来了。”
  “哦,哦。”彩凤边听边无限感激地说,“多亏伯伯!多亏伯母了!你们不但救了我,还救了我的孩子,救了我全家呀……”
  刚才黑无常这样折磨她,她没有流一滴眼泪,此时她激动得热泪盛眶了。她拉着阿昌婶的手想起来跪谢他们,阿婶赶快按住她说:“你躺着!你躺着别起来!”
  彩凤拉着阿姆的手,无限感激地说:“伯伯是好人!阿婶您是好人!你们全家都是好人!伯伯不晓得啥时候回来?他来了一定让我见见他。不是他救我,如今我已经在义葬滩喂狗了。”
  “他去乡公所了。他是在哪里弄饭的。”阿昌婶说,“都是受苦人!这没有什么——哦,小娘,你是啥地方人?怎么被他们抓来的?你的男人呢?”
  彩凤把自己的身世和她丈夫的情况以及黑无常为啥要抓她的原因都告诉了她。
  “哦,你就是鲍家湾阿槐老板的小囡,芦苇漕祥荣的妻子呀?”老阿姆听完连连点点头,重新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彩凤一下说,“怪不得我看你长得这么清秀——鲍家湾就在我们河对岸,我知道的。”
  这时一阵剧烈的腹痛,使彩凤蜷缩起来,痛得她皱眉蹙额咬牙齿。
  “小娘,你怎么了,肚子又痛了?”
  “阿婶……”彩凤唏嘘着说,“我的月份是还没到,可是刚才已经流了很多血,现在好像还在流,怕是孩子要出来了……我在你家生孩子肮脏不过,你索性好事做到底,麻烦你家小阿妹请她到芦苇漕去一下,叫我的阿姐或我邻居阿秀来一下,请她们想法子把我弄回去……我邻居叫阿秀,她就住在我家隔壁,我家就在芦苇漕村的祠堂后面一间小屋里……”
  阿昌婶说:“叫我小女儿去一下是便当的,但是我看你这身子已经动不得了。实在不行,你就在我家里生吧。我们穷人家是不讲究这个的。”
  “不,不,”彩凤固执地说,“还是让我回去的好,请小阿妹去叫一下,我屋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阿昌婶听了知道她还牵挂着她家里的大孩子,这就不再叫她留在这里了。当即叫她小女儿到芦苇漕去。
  在她小女儿走后,老阿姆见彩凤下身流血不止,便在屋里找了一些破布衫裤撕了准备给她垫下身和接生孩子。
  但不幸中还算有幸,一会小姑娘就回来了,她去到芦苇漕找到了彩凤的大姐和她家隔壁的阿秀姑娘。还见到了永芳,永芳在阿秀家里哭着要妈妈。她们答应马上派人来抬。
  不一会,彩凤的大姐彩玲带着她的儿子祥海和阿二来了。他们恐怕黑无常发现从上升桥村后绕道过来。扛了一把破藤椅来。两人抬着破藤椅,扛着彩凤不到一刻钟就到了芦苇漕村。
  到家后,永芳见妈妈动也不会动了,吓得大哭起来:“妈妈!妈妈怎么啦?妈妈叫坏人打死了呀……”众人告诉他,你妈妈要生小弟弟了,她没有什么,等一下会好的。
  彩凤也强挣扎着叫了声:“永芳,妈妈没有事。”永芳这才不哭了。
  接着阿秀、阿二嫂和贵法娘等都来帮忙,有的叫接生婆,有的烧水,有的寻尿布。一切还算顺利,虽然流了不少血,胎位还正,仍是平产。到一点钟光景生下来了。又是一个男孩子。但因早产——羊水过早流掉,婴儿生下来已经不会哭了。叫接生婆提起小腿来头朝下,用手在他的背脊上拍了两下,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早产儿身体十分赢弱,只有四斤重。
  因为母亲吃得不好,又经过一场折磨,彩凤奶也很少,这个小毛头养得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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