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抗战胜利了(6)
作品名称:九龙河风云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0-04-25 16:26:26 字数:4387
第二天天不亮祥荣就起来到前头门去找贵法、阿二、祥海、和小根等战友和兄弟们去了。嘱咐他们,在大部队北撤之后,叫大家赶快疏散去各处隐蔽一下。
当他来到贵法家时,贵法打西门时打伤的屁股还没有痊愈,他侧身躺着。只一个月没看见,贵法变得又黄又瘦,人都不像样子了。当祥荣告诉他三五支队要北撤时,他震惊了。
“祥荣,这是真的?”
祥荣默默地点点头。
“那我们老百姓又要遭难了!”贵法痛苦地在床上叹着气说,“抗日抗日,抗了八年,我们是白白抗了啊!抗了老半天我们解放的土地依旧让给国民党。”
这时被祥荣叫过来的、阿二、小根、祥海等都悄悄地来了。听得刚才祥荣和贵法说的,他们一个个也都唉声叹气起来。
“共产党为啥这么老实?”
“人家叫走就走?
“这里的地盘也都是三五支队和老百姓打出来的嘛!当年我们打东洋鬼子时,他们躲得无影无踪,今天东洋人投降了,他们又从角落里爬了出来了。这回我们老百姓又要吃第二遍苦了。”
祥荣说:“即使我们在这里,国民党也不肯善罢干休的。如今他们人又多了,没了东洋人给他们争地盘,伪军投降又变成了国军,城市又控制在他们手里,咱们这里想蹲也蹲不牢了。毛主席说咱现在还是让给他们好,否则他们会睡不着觉的。”
“他们睡得着了,我们就睡不着了。我们上次打罗家桥,面对面训骂过罗震山,我上次又到他家去为三五支队征过粮,这会国民党卷土重来,他会不报复我们呐?”
“所以我劝你们都去避一避,等到风头过了再回来。”
“老子这个样子,连路都走不动了,又叫我避到那里去?”贵法气得哇哇大叫说,“嘿,他们要抓要杀就让他们来抓来杀好了。老子就算到头了!祥荣,都怪东洋鬼子,给我屁股打了一个洞,要不,我情愿跟你们一道到北方当八路军去!”
贵法娘说:“哎,你也有讲没讲的,你们都去了,把我这老太婆怎么办?”
“娘,我这样在家待着对你又有啥用场?”
“那你去嘛!你去好了!我看你能走得动?”
“哎!”贵法气得长叹一声。只是苦着脸摇头叹息。
“阿二,到时候你们走的时候把贵法也带走吧,啊?”祥荣望望贵法对他们说,“贵法当过乡自卫大队长,估计黑无常又会来抓他。”
“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们走了,还能把他甩给黑无常!”
祥荣又嘱咐了他们几句,又带着小根赶快到高家弄许吕家等其他村庄去。告诉这些村的共产党员、民兵游击小组和自卫队负责人以及显目的堡垒户,叫他们暂时隐蔽转移一下,以防国民党反动派来捕捉和陷害。
金士昌的墙门里,今天晚上特别热闹,他家的堂屋里屋柱上和板壁上贴着红纸对联,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八仙桌前系着绣着花鸟的桌帘。上横头搁几上面挂着孙中山先生穿西装的画像。画像下贴着一个大大的用红纸剪出来的双喜字;两边墙上也挂了许多字画。男女老少欢喜雀跃,宾客们进进出出,孩子们喜笑打闹,好不热闹!
今天晚上金家有人举行婚礼?不错。是金士昌的儿子结婚?不是。是他的一个学生在他家里结婚。是罗震海和阿秀在他家里结婚;新房就在他家的楼上,在他以后准备给他大儿子结婚的房间里。
我们知道,罗震海不久前已正式参加了三五支队,他在五支队里当了宣传干事。如今部队要北撤了,昨天晚上与祥荣一道回来,到芦苇漕看了他的奶爹和他的阿秀妹。阿秀听了他要走的消息,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高兴的是看他穿着浅灰色的新四军军装是那么的神气和萧洒;难过的是他马上要走了,要随北撤的部队到遥远的北方去了。从此见不到他了。什么时候能回来,谁也不知道。现在她家里母亲没了,哥哥又走了,家里只有一个年老多病半痴半癫的老父亲。无依无靠,从感情上说她是多么的舍不得他离开家乡到遥远的北方去呀。但是不去又不行呀。他在乡公所为三五支队做过事,许多人都已知道。他大哥罗震山能饶过他?国民党能饶过他?他如今也逼上梁山了,只有跟三五支队到底了。她现在也多么想和阿海那样,也到三五支队去呀,跟他一块北撤到北方老根据地去当八路军,或者做工作同志;可是她无法扔下年迈可怜的老父亲,她只能待在家里。为此她当时伏在震海的肩膀上难过得泣不成声。
后来彩凤对阿海说:“咬脐走了,阿秀现在是无依无靠了,现在你又要远行,她如今难过是真正舍不得你走呀。又不知你要多长时间才能回来,以后很难见到你了。依我思想,你们既然这么好,又相处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趁现在你还没走,你跟阿秀把事情办了再走,也好了却她的一椿心事?”
阿海起初一愕,说,“这怎么能行?如今我已经没有家了。就算罗家也算我的家,但这个家现在我怎么走得进去?而她的家里,如今这个样子,也不好办事呀?”他当即为难地皱起眉来。
彩凤说:“简单办一办吧,你们结过婚再走吧!”
“阿嫂,你在说什么呀?我给你说了,我没有家怎么还能结婚?眼前又是什么年月?什么时候?你莫开玩笑了!再说我马上要走,这结婚和不结婚有什么两样?”
“那你是说你走了就算了?不和阿秀好了?”彩凤严肃地瞪着他的眼睛问他。
“不,不是。”阿海焦急地说,“我哪能忘掉她呢!你知道我没有自己的亲姐妹,她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
“你这种话连我也不爱听!”彩凤生气地说,“你把她当作妹妹有啥意思!要说姐妹我和她也是和姐妹一样。她得要有一个终身能依靠的人。”
“那——”阿海的脸红了,“这我也想过,可如今我要跟部队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又不知道,这种事只好等我回来以后再说了。”
“不行!你这样做是对阿秀不负责任。我问你:你到底爱不爱阿秀?”
罗震海红着脸说:“当然爱罗!要不我会匆匆忙忙回来看她?”
“那好,这回你得和阿秀结了婚再走。”
“结婚?阿嫂,这那能成?我顶多在家里呆一天,我跟祥荣阿哥后天就要走的,时间又这么紧;再说我如今没有家没有屋,到哪去结婚呀?”
“这个不用你考虑了,一切事情有我和你祥荣哥给你们操办!”然后她又把阿秀拉到她自己屋里去讲了几句,然后又过来对罗震海说,“你明天一早起来就到金村去,我到那里再和你商量。”她回到屋里又和祥荣商量了一下。
晚上阿海跟他奶爹一块睡。老阿木只是叨念着咬脐,对他和阿秀的事好像并不十分关心。阿海想了半夜。一醒来就听奶爹如哭似的声音,他只在天将亮时合一合眼。
第二天一早彩凤把孩子托给小根娘,跟着祥荣一早就奔到金村,说 震海也要跟大部队走了,临行想借他家给罗震海办一下简单的婚礼,请金乡长帮助。
金士昌一听她的意见,高兴得笑起来说:“好!好!这事体不难,我给我儿子的媳妇已经定好了,屋里房间家具都是现成的,时间紧张我们来个新式结婚,把阿秀姑娘请过来,今夜就办好送入洞房。明天他们要走还好赶紧走。他大哥罗震山变得这样,当他没了。我是他的老师,这也是我为师的一桩心愿呐,这事再好没有了,祥荣嫂亏你想得周到!”
祥荣也替阿海感激地说:“士昌先生这事体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你了!时间又那么紧张。”
“没有什么麻烦,没有什么麻烦的。古人说:君子应当成人之美。阿海又是我的学生,老师为学生主持婚事,这是义不容辞的。再说他如今已是新四军干部了,我能亲自为新四军干部操办婚事我感到光荣,我感到光荣呀!”
就这样,一会,彩凤和祥荣急急地回到芦苇漕把她的打算和金昌的态度全告诉了罗震海和阿秀。并告诉了阿木叔公。老阿木起初以为要把他的唯一的女儿结了婚带走,吓得他差点要哭起来:“咬脐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走了,你们再把阿秀弄走屋里不就剩余下我一孤老头子了?我一个人还有啥趣味呵,死死掉掉算了!死掉算了!”
经彩凤说明,知道阿秀结过婚以后仍留在家里不走就放心了。对罗震海他没啥说的,他从心底里早已把他当作了自己的儿子。只是他愁如今家徒四壁,办不起嫁妆。当彩凤告诉他决定婚事新办,去金士昌家结婚,啥也不用他操心时,他也欣然同意了。
为了不震动村里让人家晓得,让罗震山晓得;彩凤不顾罗震海和阿秀还有什么想法,立即和祥荣一起,挺着大肚皮带着儿子过来。当即把罗震海和阿秀俩带到了金村,
现在不到中午的时光,婚礼已经开始了。仪式简单而热烈。金士昌自己做司仪,也不用陪娘也不用送娘,新朗新娘也不穿花袄和长袍马褂,金士昌完全以新派仪式进行。让新朗依旧穿着新四军军装,让新娘穿一套他大女儿的旗袍和皮鞋,把头发剪成新式齐耳跟。
仪式开始,金士昌自己穿着一件自己设计的中山装。他站在礼堂旁边开始大声喝叫:“罗震海和张阿秀结婚典礼开始!现在——请新朗新娘就位——”
于是金虎和金玲各扶着罗震海和阿秀走到孙中山先生遗像面前站着。
金士昌这时又喊:“向国父孙中山先生一鞠躬!”
罗震海和阿秀就向穿西装梳西式头留着八字胡须的孙中山先生遗像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鞠躬礼。
接着金士昌高兴地又喊:“夫妻对拜——一鞠躬——送入洞房——”
这结婚仪式就这样简单完成了。
闻讯来看热闹的村邻们似乎有点失望,嘿,这叫什么结婚!花桥没花轿,嫁妆没嫁妆,拜堂又不象拜堂。
但是却使金士昌和彩凤、祥荣等感到高兴,他们在此匆忙中为阿秀和罗震山办完了这桩终身大事。使阿秀这个母亲被日本鬼子杀害、哥哥又去当了三五支队可怜的孤单的姑娘,从此心灵上有了一个依靠和慰藉;也使罗震海出去千山万水南征北战感到家乡有个亲人在等待着他;感到温暖。
中午,金士昌家还杀了一头猪,几只鸡,到半路镇去买了一大堆鱼虾和蔬菜,办了几桌丰盛的酒席,请男女两边的亲戚朋友一同来喝杯喜酒。自然把老阿木也请了来——当天就来做丈人;还有阿二夫妇和贵法娘和小根娘等。贵法伤还未好没有来。
这酒既是喜酒也是饯行的酒,金士昌等大家频频向祥荣、罗震海敬酒,祝他们一路顺风到北方,早日打回家乡来。大家也都频频举杯祝贺。本来这凄凉而伤感的离情别绪,一下子叫喜气冲散了,变得高兴而欢欣。
夜里,罗震海和阿秀在钟家的临时新房里,两人相拥着不知说了多少互相关心的话。
第二天老早,天还没有亮,为避人眼目,和国军的岗哨阻挠,准备出发的人们就早早起来,穿着停当,和他们的亲朋好友们告别准备出发了。
金士昌妻子像割早稻似的为他们点灯早早准备了早饭。祥荣和罗震海再三感谢士昌先生对他们的热情关怀和照顾。披上衣服揣好武器,背上头晚亲人们早给他们准备好的里面放着换洗布衫裤的小包袱,打扮成去慈溪割胡白稻的割稻客的样子和亲人们、乡亲们告别了。
彩凤和昨晚才刚成亲的新嫁娘——阿秀,还有小根娘,和金士昌全家在墙门口的小河边含泪送别他们。准备新去参加三五支队的原游击小组、民兵自卫队员的金豹、金阿大等也随祥荣他们跟部队去参加新四军三五支队一道走了。他们的家属也跟着在此一道送行。
“路上处处小心!”
“出去在外,你们要互相照顾。冷热当心。”
“不用记挂家里。”
“可以通讯了马上就来信。”
“打败了国民党反动派你们早点回来!”
“祝愿你们早日打败反动派解放全中国!”
“盼你们早日打回到江南来!”
亲人们依依惜别,声音哽咽地一句跟一句地地嘱咐他们,祥荣、罗震海、金豹、金阿大等奔赴征程的战士们,不时回头激动地向亲人们挥手致意。
哭得眼睛红肿的阿秀和挺着大肚子手拉着儿子的彩凤和白发苍苍的阿木叔,站在小河边直望着他们走出村去,走进村后田野的小路里向四明山方向走去,望着她们的亲人渐渐缩小被房子遮住了看不见了,才慢慢地走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