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鬼门关前的正义

　　查看了他们的身份证，老丁和江渝相视无语，不得不承认摆在面前的事实。真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他们对小伙子和女孩，诚恳地作了道歉。
　　老丁对小伙子和女孩深深地鞠了一躬，抱歉地说道:“真是对不起啊！打扰你们了。”
　　“上车吧，把你们送回去，我们也该回去了，太晚了。”江渝邀请他们重新上车，要把他们送到家里。
　　“还是算了吧，不远了，我们可以走回去了，耽误了你们这么久。”小伙子说道。
　　“小伙子，一场误会，别太在意哈，再次向你们道歉！”老丁拱手说道。
　　“两位长辈，真的不远了，没别的意思，请您们别多心！”小伙子也再次诚恳地说道。
　　“你女朋友身体不好，别让她累着了，上车吧！”江渝执意地邀请道。说真的，江渝心里觉得争执那么久，有点对不起他们，所以坚持要把他们送到家才心安。
　　小伙子见盛情难却，也就没再推脱了，他用手轻轻推着女孩，重新上了车，并再次感谢道:“真的太谢谢您们了，都不知道怎么感谢。”
　　不一会儿，车到华农西苑，小伙子说道:“师傅，我们到了，谢谢您们！”小伙子先下了车，从后面转到左侧拉开车门，扶着女孩慢慢下了车。之后，他拿出100元钱要付车油费，江渝说什么也不收，连连摆手说道:“别了，别了，都是武汉人，谁没有个需要帮助的时候？”
　　“哪怎么行啊？耗了您们油料成本，还耽误这么久时间。”小伙子坚持要给。
　　“不行，不行，绝不能收！”江渝坚决地拒绝着。老丁见势不对，就打了圆场:“小伙子，江师傅不收就算了，下次碰见，请我们喝茶就得了。”
　　小伙子见实在给不了，就收起了钞票，连声说道:“唉，怎么好意思！谢谢，谢谢！太感谢您们了！”
　　“那再见了，两位长辈！”小伙子挥手向他们道了别，转身扶着女孩慢慢进了小区。
　　江渝也发动汽车，向家里开去……
　　
　　回到妹妹妹夫家里，妹妹丁铃问起取英子骨灰的事情，老丁和江渝你一句我一句地，原原本本讲述给她听。直听得丁玲、涛伢、珊珊他们仨人目瞪口呆。“真这么巧啊？像小说电影一样。”丁玲感叹道。
　　“舅舅，那他们肯定没有死亡。这是好事，那我们继续找吧！”涛伢说。
　　珊珊说道:“舅舅，我看英子姐有福，肯定有上天在保佑她。”
　　丁玲也高兴地说道:“哀事变成喜事，这是难得的好事，天赐的福分。”
　　江渝道:“从疫情总的趋势来看，疾控专家的指导意见是隔离14天左右，治愈期是30天左右。也就是说，他们近期就会病愈出来了，我们耐心等待消息就行了。”
　　老丁也冷静地说道:“现在，真的麻烦了，就是找，也无从下手，不知去哪里找了。”
　　
　　正在这时，老丁的电话响了。
　　“谁打的？”妹妹问道。
　　“你嫂子。”老丁回答妹妹道。
　　“哦，嫂子还没睡啊？”妹妹道。
　　“喂，依娜，还没睡呀？”
　　依娜道:“担心你们吧！睡不着。”
　　老丁道:“不用担心了，可能英子没有死。”
　　依娜惊问道:“英子没死啊？那太好了，见到人了吗？”
　　老丁:“还没有。”
　　依娜:“那怎么回事啊？”
　　老丁:“说来话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依娜:“她染没染毒嘛？”
　　老丁“毒应该是染了，她晕倒之后被人救走了。”
　　依娜:“被谁救走了？”
　　老丁:“不知道，所以，现在线索断了。”
　　依娜:“你们去医院找过吗？既然染毒了，她肯定会去医院医治吧！”
　　老丁:“明天去找找吧，今天没来得及。”
　　依娜:“昨天晚上，我还梦见她了，好像在一个寺庙里，我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她说她还有使命没有完成。我正要问她什么使命时，她给我挥挥手就走了，好像很忙。”
　　老丁:“太想她了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依娜:“不知怎么？好像真的一样，现在我都还记得梦里的场境。”
　　“哦，不早了，你早点儿休息吧！”老丁给依娜说。
　　“好的，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依娜对老丁关心地说道。
　　老丁挂了电话，妹妹接着说道:“嫂子也梦见了，说明英子她真的没有死。”
　　老丁道:“凭我的直觉，也感觉到她没有死。可是，她人呢？怎么才能找到她？”
　　妹妹道:“人是可以通灵的，亲人之间，凭灵感和意念，可以感知她的所在。”
　　“应该是吧，心灵感应是存在的，心里觉得没事，结果就真的没事，这就是通灵的表现。”老丁接着说道。
　　江渝近年来对一些社会现象，做了专门的研究。上帝和神灵，到底存在不存在？他说:“民间有个传说，人世间分别为天、地、人三间。天间即是上帝、神灵，最高界，主宰着宇宙万物；地间即是指阴间，阴曹地府，掌管人死后罪孽结算清偿的，是否发配到人间投生成人。作恶多端，罪孽一生一世都清偿不完，再来生来世，三生三世都偿还不完者，则不允许投生成人，只能投生成畜类；人间即是人间，我们人类生存的空间。
　　“在人世间，分前世、今生和来世。前世和哪些人等发生过世事和情感纠葛，相欠的，施恩的，在阳间人世都会做一个了结。了结未完的，今生再了结，今生了结不完的再转阴曹地府，清偿结算，再结算清偿仍然不清者，即转入来世来生再了。
　　“人的一生，好像真的是早有天定，自古也有此说法。人，投不投生，投在哪里？投给谁？好像也真的不是自己决定的，这些都早有定数。那么，这些都由谁来决定呢？传统的说法是由天，即上帝，神灵决定的。所以，人一生的命运，也是由上帝在冥冥之中，早有决定的。我们只是按照各自的命运轨迹，走完自己的一生而已。”
　　妹妹说道:“人世间的所有是是非非，机缘巧合，好像也是早有安排。有的事情，在事后看来，真的像电影故事一样，令人叫绝，不服都不行。”
　　这一夜，他们聊了很多，都有一些疲备了。于是，老丁和妹妹妹夫互道晚安后，各自去休息了。
　　
　　老丁回到自己的房间，对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都梳理了一遍。上床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他仿佛听见了干女儿英子的呼唤声，“阿爸……阿爸……”，便四面张望，四处寻找，却不见英子的人影。
　　“阿爸……阿爸……”老丁再次四面张望，始终不见英子的人影。
　　“阿爸……阿爸……”英子呼唤的时候，他就赶紧寻找，但怎么也找不见。但当他停止寻找的时候，英子的呼唤声就会再次响起。
　　“阿爸……阿爸……”这一下，老丁注意到声音来自一个方向，他便循着声音追了过去。
　　老丁追了很长一段路，始终没有追到英子。但当他停下脚步，不再追寻时，英子的呼唤声，就会再次响起：“阿爸……阿爸……”
　　老丁继续循着声音追了过去，又追了很长一段路，到了一个地界。这个地界，没有山川，没有河流，没有阳光，没有花草，没有树木，没有楼宇，没有房舍，没有犬吠，没有人声，没有烟火，没有生息，阴森可怖，阴气沉沉。
　　在一段路上，他看见了英子，被两个鬼差押着一步一步往前走。英子极其不愿，一步一回头地看向后方，像是期待着亲人出现。
　　“英子，英子啊，我是阿爸。”老丁喊着英子的名字，叫她停下脚步。可是，她好像听不见，没有任何反应。那两个鬼差，不由分说，一边一个，一个一下，推着英子往前走，不准她停下。
　　老丁三脚并成两步，快速地冲了过去。他抓住一个鬼差问道:“为什么要抓走我女儿？”另一个鬼差道:“我们是例行公事，只管差遣，不问缘由。”
　　“要问你得去问阎王。”被老丁抓住的鬼差说道。
　　老丁给两个鬼差求情道:“我干女儿，她是一个大好人，求求你们放了她吧！”
　　“放了她，我们怎么交差？”两个鬼差说道。
　　老丁救女心切，便哀求道:“官差大人，你们就通融通融吧！我的亲生女儿在08年汶川大地震就遇难了，现在就这么一个认养的干女儿了。”
　　鬼差为难地说道:“你别为难我们了，我们只是一个差解，没有处理权限。”
　　“官差大人，这样吧，你们把我女儿放了，我给你们一人一笔安家费，不干这个了，另外找个事情去做。”见这两个鬼差不好对付，老丁便不得不想出一些法子来。仅管有些丧失身份，但他也是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无奈之举罢了。
　　“哈哈哈哈……”两个鬼差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阴间像你们阳间吗？我们阴间没有法外之地，不管老小，不管尊卑，不管生前职位高低，不管生前财富多少，到了阴间，都一视同人。阴法阴规面前，所有人等，包括动物，包括植物，生命都是同样价值。你也别担心谁个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权色交易，权钱交易。总之，谁贪谁无福享受，官再大，脱去世俗都毫无价值，人再卑微，脱去世俗都只剩下躯体轻重。阴间犯了事，哪里都去不了，搭上小命不说，还要被打入18层地狱，永世都翻不了身。”
　　“那我该怎么办？我女儿真的是大好人呐！”老丁急得一筹莫展。
　　“不过……”鬼差欲言又止地吱唔道。
　　“不过什么？大人请明示！”老丁急忙追问道。
　　鬼差见老丁为父情深，爱女之切，言之有理，便深表同情地说道:“见你们不像恶人，我们就破例授你们一道机密吧。前面不远，就是土地衙门了，你们把实情给土地老爷说说，或许管用。他若能上奏阎王府，待阎王查明，可能还有转机。黄泉路上，只要没过望乡台，都还有一线希望。”
　　“谢谢！谢谢二位大人！”老丁作揖致谢道。
　　英子刚刚被押解在黄泉路上，因为还没有被判定死亡，只拿掉了二魂，保留了一魂。她除了能呼唤亲人和流泪表示悲情外，没有其他更多的权利。所以，见阿爸追过来和官差交涉，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土地衙门，据说这是判定生死的第一道关卡。衙门不高，中间正厅，旁开两门，左通死亡，右通往生。厅前摆一三尺有余长桌，土地神正襟危坐，桌案上摆放一生死账簿，判笔一枝，砚台一方。左右各一神侍立。
　　鬼差把英子押至案前，叽哩咕噜地不知说了些什么鬼话。土地神左手拿起生死簿，右手翻动着书页看了一遍，并没有动笔勾画圈点的意思。少顷，他捋了捋衣袖开始问话:“来者何人？”
　　英子答道:“民女吴英子。”
　　土地神:“哪里人氏？”
　　英子答:“巴蜀大地木鼓镇人氏。”
　　土地神:“为何到此江城？”
　　英子答:“庚子大疫，民生苦难。”
　　土地神:“民生苦难，与你何干？”
　　英子答:“汶川地震，女亦受难；举国上下，共赴时艰。今此疫灾，女应微力；民族同胞，共赈国难。”
　　土地神:“既是抗疫，疫还未完，为何路上黄泉？”
　　英子答:“只因病毒，凶险冥顽，防不胜防，不慎感染。”
　　土地神:“所讲属实？”
　　英子答:“句句属实，不假半点。还请诸神，保佑人间！”
　　土地神:“念你仁善，良心拳拳，待日上奏，请君改判。”
　　英子急忙下跪致谢道:“谢大神宠恩！民女听候宣判。”
　　
　　土地神问明了情况，对黑白无常两位鬼差道:“黑白无常。”两个鬼差马上回禀道:“小鬼在，大神有何吩咐？”
　　土地神:“黑白无常二鬼听令，”
　　鬼差道:“小鬼在，请吩咐！”
　　土地神:“小鬼听好，”
　　鬼差道:“请吩咐，”
　　土地神:“一、限你们一日之内，还其魂魄，不得私自扣押，不得偷工减料；二、送还原地，路上不得逗留，不准吃拿卡要，耽误时辰，拿你等拭问；三、人可有错，错而纠之，赔礼道歉，不可心口不实。”
　　鬼差应道:“是，小鬼明白。”
　　土地神:“传疫医二官。”
　　疫卫官:“小官在，大神有何吩咐？”
　　土地神:“为何毒害不止？”
　　疫卫官:“小官失职，管控不力所致。”
　　土地神:“如何补救？”
　　疫卫官:“马上追责，严查严处，防控兼施，务除余毒。”
　　土地神:“说到做到，不可欺哄两套。”
　　疫卫官:“是，小官不敢。”
　　土地神:“医卫官可在？”
　　医卫官:“小官在，大神请吩咐！”
　　土地神:“为何医不治众？”
　　医卫官:“疫疾突发，医资有限，时值节令，更无预案。”
　　土地神:“今此之事，当以为鉴。”
　　医卫官:“是，小官记住了。”
　　土地神:“民女吴英子，”
　　英子道:“英子在。”
　　土地神:“阴间有错，误将你勾遣，现将你还阳，本神向你道歉！”
　　英子道:“还阳即好，大神不必致歉！”
　　土地神:“念你不计前嫌，奉你加寿十年。”
　　英子道:“谢谢大神，民女听判。”
　　
　　英子被鬼差从黄泉路上送了回来，还了魂魄，慢慢有了血色，面容开始红润起来，恢复了生机。
　　“阿爸……阿爸……”英子像小时候，双手环扣阿爸脖子，一个劲地喊着，咯咯地笑着。
　　“阿爸……阿爸……”来追我呀，呵呵……
　　
　　老丁这一夜，梦做得很长很长。他还梦见了依娜，在他们婚礼那天，依娜穿着羌族婚礼盛装，手拿一束鲜艳的羊角花。盈盈地向他走来，瓦片头饰下面，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顾盼生辉，迷离动人。她一边唱着情歌，一边挽住老丁的胳膊。依娜曾经问他道:“你怎么会唱羌族情歌？”
　　老丁只是笑而不答，依娜不知道，是她妹妹阿依木子教他唱会的。
　　新婚之夜，藏、羌、汉、回，四个民族同胞，齐聚木鼓镇，互道祝福，载歌载舞，木鼓镇成了欢乐的海洋。令老丁至今难忘！
　　在梦里，他还梦见了依娜，梦见了娜娜和英子，梦见了宠物犬泰迪。
　　他们一起，享受着美丽的春光。在木鼓镇的草原上，娜娜追着英子，英子追着蝴蝶，泰迪在她们旁边上窜下跳。不远处，有马群、牛群、羊群，它们在悠闲地吃草，天上白云朵朵，还有雄鹰飞过，草原上的小河，流淌着欢乐的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