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康熙南巡说的倒塌（上）

　　《红楼梦》中“南巡”一段中的“江南的甄家，独他家接驾四次”的句子是“康熙南巡说”的观点来源的主要根据。而“康熙南巡说”的观点则是依据“四大家族说”来建立的。这在《红楼梦》第十六回中“南巡”一段的“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中，可以得到很好的证明。
　　我们先来阅读一下这段“南巡”文本，并注释一下。
　　第十六回： 赵嬷嬷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这样说，咱们家也要预备接咱们大小姐了？”【庚辰侧批：文忠公之嬷。】贾琏道：“这何用说呢！不然，这会子忙的是什么？”【甲戌侧批（己卯、庚辰、戚序、蒙府夹批）：一段闲谈中补明多少文章。真是费长房壶中天地也。】凤姐笑道：“若果如此，我可也见个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没见世面了。【甲戌侧批（己卯、庚辰、戚序、蒙府夹批）：忽接入此句，不知何意，似属无谓。】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庚辰侧批：既知舜巡而又说热闹，此妇人女子口头也。】我偏没造化赶上。”【庚辰侧批：不用忙，往后看。】赵嬷嬷道：“嗳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庚辰侧批：又要瞒人。】把银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说起来……”凤姐忙接道：【甲戌侧批：又截得好。】【甲戌侧批（己卯、庚辰、戚序、蒙府夹批）：“忙”字妙！上文“说起来”必未完，粗心看去则说疑团，殊不知正传神处。】“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候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甲戌侧批（己卯、庚辰、戚序、蒙府夹批）：点出阿凤所有外国奇玩等物。】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赵嬷嬷道：“那是谁不知道的？如今还有个口号儿呢，说‘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庚辰侧批（甲辰夹批）：应前“葫芦案”前文。】这说的就是奶奶府上了。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甲戌侧批（己卯、庚辰、戚序、蒙府夹批）：甄家正是大关键、大节目，勿作泛泛口头语看。】嗳哟哟，【庚辰侧批：口气如闻。】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庚辰侧批：点正题正文。】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庚辰侧批：极力一写，非夸也，可想而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庚辰侧批：真有是事，经过，见过。】凤姐道：“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岂有不信的。【庚辰侧批：对证。】只纳罕他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甲戌（庚辰）侧批：是不忘本之言。】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去？”【甲戌侧批（己卯、庚辰、戚序、蒙府夹批）：最要紧语。人苦不自知。能作是语者吾未尝见。】
　　赵嬷嬷，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赵嬷嬷此番来是替两个儿子赵天梁、赵天栋求工作。后来给了一起下姑苏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等差事。这一段话基本上就是赵嬷嬷的内容。因此，【庚辰侧批：文忠公之嬷。】
　　前八十回中基本就在这里。癸酉本后半部中第八十六回说到：“连赵嬷嬷的两个儿子赵天梁、赵天栋都动了盖园子的钱，要邢夫人再查查府里帐目”。其他事迹基本上没有了。
　　“赵天梁、赵天栋”这二个名字其实相当有讽刺意义，就是“国家栋梁”的意思。“赵”字指宋朝，代指明朝。根据“末世”来定义，也就是“南宋”的意思，即“南明”。
　　第五十五回中提到“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昨日死了”，也是在这个层面来定义。大意是南明也没了。关于“赵国基”的一段同这“南巡”一段是相互联系的，都是说到银子的问题。然后牵三带四，捞上探春，赵姨娘，贾环，九省检点的舅舅王子腾。
　　文忠公，指欧阳修（1007年8月1日－1072年9月22日），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吉州庐陵永丰（今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人，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唐宋八大家”之一。死后累赠太师、楚国公，谥号“文忠”，故世称欧阳文忠公。
　　费长房壶中天地，东汉方士。这是第二句贾琏说的后面的批语。见《后汉书·卷八十二下·方术列传第七十二下》。这个典故的内容颇为丰富。《神仙传》：“费长房学术于壶公，公问其所欲，曰：‘欲观尽世界。’公与之缩地鞭，欲至其处，缩之即在目前。”《续齐谐记》:汝南桓景随费长房游学累年，长房谓曰：“九月九日，汝家中当有灾。宜急去，令家人各作绛囊，盛茱萸，以系臂，登高饮菊花酒，此祸可除。”景如言，齐家登山。夕还，见鸡犬牛羊一时暴死。长房闻之曰：“此可代也。”
　　大意是费长房学术于壶公，未成辞归。能医重病，鞭笞百鬼，驱使社公。一日之间，人见其在千里之外者数处，因称其有缩地术。后因失其符，为众鬼所杀。这里是指吴梅村的意思。
　　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这里是指明武宗正德1519年(明武宗正德十四年)南巡事件。余怀《板桥杂记》：“教坊梨园，单传法部，乃威武即明武宗南巡所遗也。”
　　《江苏省志》：1520年(明武宗正德十五年) 1月8日，帝在扬州观看艺妓表演，14日，帝至民黄昌本家，观看太监张雄及守备马炅所选艺妓，挑选一半送进船上。15日，帝登舟渡江。16日，帝至南京。6月15日，游牛首山，夜宿山上。22日，帝至清江浦，再次住太监张阳宅第。第四日，帝自驾小船于积水池打鱼，船翻落水，左右争入水中救出。自此，帝病，即返北京。回到北京后没多少时间就死了。正德南巡的事件，在《红楼梦》中涉及也有点内容。它主要是关系到正德南巡之争大杀大臣，王守仁平定宸濠叛乱，太监擅权，皇帝嫖妓，然后嘉靖皇帝登基，嘉靖即贾敬。
　　宁王朱宸濠在南昌发动的叛乱，正德皇帝早有南巡的意图，便以亲征为由到江南游玩。正德皇帝到江南的时候，王守仁已经擒拿朱宸濠。由于正德皇帝在南京，王守仁便将朱宸濠押到南京。八月，王守仁捷报尚未送达北京，明武宗自称“奉天征讨威武大将军镇国公”，于八月二十二日率万馀官兵南下“亲征”。后到达涿州时，王守仁捷报传至，但明武宗仍一意南征，太监建议王守仁不要将朱宸濠带到南京来，让皇帝亲自下去，以宣扬自己的功劳。
　　正德十五年（1520年）闰八月，王守仁不得已将擒获的朱宸濠押至南京，献给明武宗，名曰“献俘”，武宗与诸近侍身着戎服．摆开作战的阵势，将朱宸濠除去桎梏，释放在军队的包围圈中，然后伐鼓鸣金而擒之，重新给他戴上枷锁，列于队伍前面，作凯旋状而归。十二月，朱宸濠被押至南京。但明武宗直到次年十月方才班师。十二月，武宗在通州处死朱宸濠，除宁王之藩。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多有跟从外国献俘之种,图其不畏风霜,鞍马便捷。”
　　这就是“献俘之种”的历史事件。《明史·王守仁传》“守仁乘忠、泰未至，先俘宸濠，发南昌。忠、泰以威武大将军檄邀之广信。守仁不与，间道趋玉山，上书请献俘，止帝南征。帝不许。至钱塘遇太监张永。”
　　当时王守仁写有《书草萍驿二首》诗歌，诗歌序言写道：“九月献俘北上，驻草萍，时已暮。忽传王师已及徐淮，遂乘夜速发。次壁间韵纪之二首。”回来后王守仁又作诗题图《王守仁行书铜陵观铁船歌卷》该图署款：“阳明山人书于铜陵舟次，时正德庚辰春分献俘还自南都。”款下印“阳明山人王伯安印”。鉴藏印有“林□周印”、“杜是鉴藏书画之印”、“杜是收藏书画”、“星衍”、“伯渊审定真迹”。图卷,纸本,行书,纵31.5cm,横771.8cm。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
　　王守仁是著名的心学家，在中国历史上属于继“孔孟”之后的“朱王”人物。朱，指朱熹。《红楼梦》第二十回，林黛玉啐道：“我难道为叫你疏他？我成了个什么人了呢！我为的是我的心。”这里的“心”即指王守仁的心学。
　　这个后面有个长批，如果你有能力可解，就解到我这里心学为止。如果不可解，也不必强求。【己卯（庚辰、戚序、蒙府）夹批：此二语不独观者不解，料作者亦未必解；不但作者未必解，想石头亦不解；不过述宝、林二人之语耳。石头既未必解，宝、林此刻更自己亦不解，皆随口说出耳。若观者必欲要解，须揣自身是宝、林之流，则洞然可解；若自料不是宝、林之流，则不必求解矣。万不可记此二句不解，错谤宝、林及石头、作者等人。】
　　因为后文还有三个颇长的批语，要联系起来看：
　　1，【己卯（庚辰、戚序、蒙府）夹批：真正奇绝妙文，真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此等奇妙，非口中笔下可形容出者。】羚羊挂角，出自宋代严羽的《沧浪诗话·诗辨》：“诗者，吟咏情性也。盛唐诸人，惟在兴趣，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故其妙处，透彻玲珑，不可凑泊。”指羚羊夜宿时，挂角于树，脚不着地，以避祸患，旧时多用该词语比喻诗的意境超脱。
　　 2，【己卯（庚辰）侧批（戚序、蒙府夹批）：一语仍归儿女本传，却又轻轻抹去也。】这里就是后来《儿女英雄传》此书的来源。
　　3，【庚辰眉批：明明写湘云来是正文，只用二三答言，反写玉、林小角口，又用宝钗岔开，仍不了局。再用千句柔言百般温态，正在情完未完之时，湘云突至，“谑娇音”之文终见。真是“卖弄有家私”之笔也。丁亥夏。 笏叟。】
　　这里要联系“谑娇音”之文。“谑娇音”史湘云把”“二”读为“爱”，是为什么《红楼梦》作者自称“二爷”的原因。如“宝二爷”，贾琏也是二爷，贾政也是二爷，倪二，鲍二，柳二等。癸酉本第二十回有一个批语直白说出了这个原因，通行本可能没有，但有非常明确的提示。癸酉本：第二十回 ：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儿，又该你闹`幺爱三四五''了。”（批语：此言不假，本朝有姓爱的）。这就说的是满清。那么我们回到“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这个句子中来，在行文上就不难理解了。
　　同样的，为什么赵嬷嬷是贾琏的奶娘，赵姨娘是贾政的二老婆也就豁然开朗了。
　　仿舜巡，舜的典故传说就更加丰富了，作者神笔。《史记·五帝本纪》：“舜宾於四门，乃流四凶族，迁于四裔，以御螭魅，於是四门辟，言毋凶人也。舜入于大麓，烈风雷雨不迷，尧乃知舜之足授天下。尧老，使舜摄行天子政，巡狩。舜得举用事二十年，而尧使摄政。摄政八年而尧崩。三年丧毕，让丹硃，天下归舜。”“践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於苍梧之野。葬於江南九疑，是为零陵。”《山海经·海内南经》：兕在舜葬东，湘水南，其装如牛，苍黑，一角。苍梧之山。帝舜葬于阳，帝丹朱葬于阴。这就是“虎兕相逢大梦归”的“苍兕”。吴梅村《悲歌赠吴季子》“前忧猛虎后苍兕”。
　　舜的文史概念很多，我这里主要说一说舜的二个老婆《。史记·陈世家》：“舜为庶人，尧妻之二女。”
　　舜本来是三个老婆的，《礼记·檀弓上》云：“舜葬苍梧，盖三妃未之从也。”
　　见于屈原《楚辞》的《湘君》、《湘夫人》。湘夫人，有二个，刘向《列女传》曰：“帝尧之二女，长曰娥皇，次曰女英，尧以妻舜于妫汭。舜既为天子，娥皇为后，女英为妃。舜死于苍梧，二妃死于江湘之间，俗谓之湘君。”湘君当是另一个老婆。传说中只提及二个。
　　后来有的文本，也就改为“二妃”之说。或许就是二个老婆也未准。
　　《山海经·中山经》：“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渊。澧沅之风，交潇湘之渊，是在九江之间，出入必以飘风暴雨，是多怪神，状如人而载蛇。”
　　任昉《述异记》载：“舜南巡不返，葬于苍梧之野。尧之二女娥皇、女英追之不及，相与痛哭，泪下沾竹，竹上文为之斑斑然。”
　　黛玉，宝钗，史湘云都是在这个神话传说中演绎出来。
　　舜之后就是大禹的时代，即中国历史夏代的开国人物。大禹的老婆叫做女娇。即涂山氏女。这就是贾雨村的老婆“娇杏”的名字来源。
　　《吴越春秋》载：“禹三十未娶。行到涂山，恐时之暮，失其度制，乃辞云：‘吾娶也，必有应矣。’乃有白狐九尾造于禹……禹因娶涂山，谓之女娇。"大禹娶女娇，《吕氏春秋》载：“禹行水，窃见涂山之女，禹末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之女乃令其妾候禹于涂山之阳。女乃作歌，歌日：‘候人兮猗’，实始作为南音。”这里的南音，作者就是引用来做昆曲即南曲的开始。
　　《淮南子· 修务训》：“禹治洪水，通轩辕山，化为熊。谓涂山氏曰：欲饷，闻鼓声乃来。禹跳石，误中鼓，涂山氏往，见禹方作熊，惭而去。至嵩高山下，化为石，方生启。禹曰：归我子！石破北方而启生。”这里就是石头下凡和“霍启”的名字使用意义。启是禹的儿子。《红楼梦》第一回元宵节，霍启把带有胭脂痣的英莲弄丢，自个儿撒腿跑了。这就又重新回到了“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这个句子的逻辑中来。
　　“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庚辰侧批：又要瞒人。】把银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这个庚辰侧批说的很有意思：“又要瞒人。”其实作者是在陈述历史，“监造海舫，修理海塘”说的是进入嘉靖皇帝的万历年间，江南经济好转，总体上欣欣向荣。外国进贡也多了起来。尤其是江南的城市经济，手工业，对外贸易，海洋产业，盐业发展很快。很多明朝人到日本一去就是七八年。但同时也带来了盐业商业利益分割，盗贼，倭寇，纺织产业工人同官僚的等等矛盾。
　　“只预备接驾一次”这里并非真的是指江南皇帝南巡，主要概念是针对后面四次来说。嘉靖皇帝也有过南巡一次，是在湖北钟祥。因为嘉靖皇帝的老家在那里。因此，此处的说法并不符合“姑苏扬州一带”的说法。实际上是指公元1604年（万历三十二年），顾宪成等人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钱一本等讲学其中。即东林党的产生。顾宪成会同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时称东林八君子）等人，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了《东林会约》，规定每年举行大会一、二次，每月小会一次。
　　东林党的产生是标志中国历史上继宋代事功之学之后的现实主义思想达到非常成熟的阶段。但在明朝这里开始，直接在政治上树立起同太监的斗争以及浙江派系这些思想差异的矛盾。这种形势一直持续到明末时期，在不同观点上甚至到清初还在斗争。江山都移手他人，一群江南文人还在象怨妇一样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这使得吴梅村很失望。也正是吴梅村后来被人诟病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