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揭开家阳身世迷

　　凛冽的北风忽忽的刮过了阳寿山头，似乎在向阳寿山的一草一木宣布着今年的第一股寒潮已经成功登陆，立冬后的禾城像昨天那样温和的气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即使这样，阳寿山上的一切植被依旧一片深草绿，抬眼寻去没有一处枯黄。天空中一埂一埂的乌云闷闷的压着大地，陈奶奶坟旁的松柏树上几只乌鸦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拉得冗长的叫声，让这股寒流更显悲凉。
　　陈奶奶坟前不远处的桃花潭的确是阳寿山上的一处绝美佳境，今天它却被刑侦队的警察们拉着警戒线呢。警戒线边上有十来个辅警站着，里面有五、六个刑警还跟着一条警犬在仔细勘察四周的环境，潭中不断有涟漪荡起，陈楠搀扶着陈旭驻立在潭边，陈旭十指交叉紧握举在胸前，焦急的盯着潭中的任何信息。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陈旭已经顶不了住内心的焦虑，慢慢的虚脱。陈楠只觉得自己已经扶不住了，便让陈旭坐了下来，从单肩包里取出半瓶水，打开便往陈旭口里灌了进去。
　　不一会儿，潭里的潜水员出来了，向岸上的刑警队长说：“下面有人，但是她身上绑了两块大石头，我们两个怕是无法打捞出来。”由于侦察需要，尸体上绑定的一切物品是不能解掉的，只能用网下去网好，然后由上面的队员帮忙拉起来。队长听了报告以后，临时开了个短暂的研究会，便指示着放网打捞的各项工作，并不时的提示操作中的各个注意事项。
　　打捞工作正式开始了。
　　此刻陈旭和陈楠的心就像在油锅里煎一样，心里已有八九分的数，却依然努力的祈祷着不要是家阳。他们俩由于两天来疯狂的寻找家阳，一刻也没合眼过，原本布满血丝的双眼，此刻就像马上要流出血水来似的。
　　潭边那棵桃树已经有些年头了，可是每年的三月任凭哪棵桃树的花都开不过它的妖娆。每年的清明时节有一些上山扫墓的人也会顺路到此一游。潭水清澈却深不见底，泛绿得宛若一块发光的翡翠，映上灼灼的桃花，真是人间少有的景致。山上风大，大部分的桃花会被吹落到潭中，只要半天大风，整个潭面就会密密麻麻的铺上一层落红，像是给桃花潭盖上一床锦被一样，连潭水都会被浸出桃花的香味来。也因此这个潭子不知道在哪一年就被命名为桃花潭了。树头卧着一块鹅蛋形的天然花岗岩，人站在石头上，那可是最佳的拍摄地点了，天空、云彩、山峰、桃花、潭水尽收照片之内。岩石旁边便是一条简易的石台阶，那是桃花潭唯一一处可以下水的梯道。
　　突然有一个警察喊到：队长，这边也有发现。队长走到桃树底下一看，原来桃树下的泥土有人动过，似乎挖过，又填上新土。队长下令挖开，结果里面竟真的埋了一个书包。是家阳平时背的那个，书包里有一套崭新的衣服：是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背带牛仔裤，还有一双回力牌的平底白鞋。
　　不多久，尸体也被打捞上来了，那个静静躺在网里的人不是家阳是谁呢？穿着白色t恤，背带牛仔裤，脚上一双35码的回力白鞋；过肩的乌黑头发，还有那张就算发白了也无法抹去清秀的脸蛋，那对舒展开的烟色一字眉像极了一对高飞鸟儿的羽翼，那紧闭的双眼再也不让人窥视她的内心，抿合着的樱唇微微上扬却再也不发出一丝哀求，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得到了解脱。
　　陈旭慢慢站了起来，看清后便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揽抱着家阳哭喊着：“家阳，哥错了，家阳，你醒醒，哥错了，哥错了……家阳，你快醒醒，跟哥回家……”撕心裂肺的呜咽声震彻了整个山谷，像从山对面传来的老虎的咆哮。他拉起家阳冰凉的手搭抚在自己的脸颊上，想着几天前这双手才从身后紧紧的抱着自己，当时自己用了那么大的力气都没能把她的手掰开，直到自己对她说出“这里从来都不是你的家”时，家阳的手才像刚晒死的蚯蚓一样疲软无力的滑了下去。而现在，她冰冷而僵硬的手躺在陈旭手里一动不动。陈楠扶着陈旭，无法空出手去拭擦那张被眼泪漫浸着的脸，昔日帅气的脸再也看不出半点踪迹。陈楠同样在心里不可原谅的责怪自己没照顾好家阳，没保护好家阳……
　　此刻的陈旭只想把家阳抱回家，可刑警队长却不能答应。“家属请节哀，根据目前的初步判断，死者极可能是自杀而非他杀，但是尸体我们还要带回队里对肺部做进一步的检验确认，也请你们随时协助我们调查，如果死者确认是自杀，我们会开具死亡证明，到时你们再接回家处理后事。”说着，两个警察便从陈旭的怀里把家阳的遗体抬走了。陈旭大叫一声“家阳”，便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就人事不醒了。陈楠望着远去的家阳，又看看怀里的陈旭——这个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人，何时这样脆弱过？自己又何曾这样无助过？此时他也只能抱着陈旭等着队长帮忙叫的救护车来……
　　接到陈旭大婚的消息从部队赶回来的陈宏，突然听到家阳出事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赶到了阳寿山的桃花潭来，潭边杂乱的景象告诉他这一切是的，家阳真的离开了，那个8岁的单薄的女孩，在看到他被父亲毒打时就能奋不顾身去保护他的家阳，真的走了；那个在月光下因为怕狗躲在榕树下发烧、让他在半夜找到并背到医院的家阳真的走了……陈宏对着潭水默默的流下眼泪，心里却波涛汹涌：家阳，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能如此想不开？我信里不是几次跟你提到，我在部队里有一个房间可以让探亲的家属住吗？在我的心里一直留着一个专属房间给你，只是我还说不出口而已……
　　杨丽华从接到陈楠打来的电话说家阳已经出事后，眼泪就一直没停过，嘴里一直念着：“我就知道她过不了这个坎，过不了这个坎……”明月搂着杨丽华也是哭得胸口几次差点接不上气来。陈国栋远远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不停的叹着气。陈文星却在茶房的茶几上泡着茶，他的对面放着家阳专用的茶杯，茶几上还有第三个杯子也斟着茶，楠爷端起茶杯喝着，一边喃喃的说“他婶，我辜负了你所托，没有照顾好家阳啊！”
　　一向能干的陈楠都不知道自己这两天是怎么熬过来的，他把陈旭送到医院办好手续后，便打电给了陈宏，让陈宏在医院照料着，自己则回到芒果巷中处理各种杂事，并安排了一些交给妈妈杨丽华和妻子明月去处理。公司里幸好有杜丽和陈勇顶着，没出什么乱子，一切都还照常运作。棘手的还是刘敏那边的事，陈楠做为一个外人很多事情都无法直接应对，只能把一些琐碎的小事先打点好，等陈旭好一些再说。
　　病房中的陈旭，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望着天花板，因为输了盐水和氨基酸的关系，已经恢复了一大半了，加之自己也明白家阳的后事只有他来料理，各条神经都逼着身体要坚强起来。警局那边已经断定家阳并非他杀，相关的手续陈楠已经办妥。
　　陈宏静静的坐在床头，眼神流露着无限的悲哀，可这样的眼神他也是要避开陈旭的。这么多年来，他总是认为自己条件不如陈旭，所以即使对家阳有这样的心意也不敢讲出来，他怕给不起她幸福，也怕耽误她的幸福，所以总是忍着，尽量不露出痕迹。可是现在他后悔了，他应该争取的，就算现在陈旭病成这样，他依然怪着这个发小，这个从小就懂得处处照顾他的发小。既然给不起她一生幸福，为何从一开始就占着？既然占走了她的心，为何半路放弃？
　　两人这样静静的，各自看着各自的方向，默不作声。这时陈楠走了进来，对着陈旭说他调了巷里小卖部和巷口的监控有些发现，感觉中间的事有点不对劲，一时半会也说不清，问陈旭身体状况如何，是不是可以一起去看一下监控，也许能找出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来。
　　陈旭一听到这里，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出院的，医生看他如此坚决，再者本来也不是什么病，只是急火攻心，经过两天的休养加之陈旭本来的体魄强健，已经没什么大碍，便答应了。
　　他们三人快速向外走，陈楠边介绍着录像的大致情况。陈楠说：“你接新娘的那天家阳来过了，她就躲在你家路对面的榕树下。巷口的监控显示她打的尾随你的婚车来的，到了巷口下车。我昨天找到那个的士司机了，他说家阳的上车地点就是刘敏家的那个路口，她让那司机一路跟着你的婚车回来的。她跑去刘敏家做什么呢？阿旭，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刘敏家调一下监控看一下。”
　　听着的两人心里都狠狠的吃了一惊，随后三人的眼神默契的对在一起，都心知肚明了下一站的目的地。上了车，陈楠便将车直接开到了刘敏家。
　　新婚的刘敏碰上这样的事情，心里不但害怕还觉得很晦气，结婚当天陈旭丢下，却疯狂的去找家阳，气得她当晚就跑回了娘家，这让她这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大小姐无论在面子上还是心理上都深受打击，十里八村也没人这样窝囊过，何况她还是禾城副市长的千金。她心里气极了，窝着一团七月烧山的火正找不到地方发泄，这下好了，一下子进来了三个当炮灰了。陈旭三人刚进院子，刘敏便冲了上去，一把揪住陈旭的领子说“你还好意思来？有人像你这样？大婚的日子丢下妻子去找一个早就该离开的没有血缘关系的野丫头？”陈旭静静的受着，一点要反抗的意思都没有。刘建权和王寒玉听到女儿的吵闹声也都跑了出来，他们看到陈旭如此狼狈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都认为他是来接女儿回家的，即使心中有不少怨气，为了家和也只能忍耐个七八分。
　　陈楠见陈旭如此，便走到刘建权面前，跟他讲明了来意。刘建权很通情达理的同意带他们三人去调出监控来看。此时他和王寒玉的心里比他们更加急切想知道家阳到底来他们家做了什么事呢？心里不禁也打起了鼓，忐忑不安的随着陈旭他们一同去监控里看个究竟。
　　监控里，家阳是打的来的，在婚车到后5分钟到达，然后一直静静的站在刘家院子北面的墙外，那个颇为热闹的公交车站，每天都有13条线路的公交车在那进站停靠，一个人站在那里一整天，如果不是专门在调查的，是不会注意到有哪个人像家阳这样一直都不上公交车的。直到所有的人都进了内厅去吃席的时候，她才悄悄的进院子里来，她走到那棵略显年头的三角梅下立住，似乎往三角梅上挂了个什么东西，然后转头向内厅望了一会儿，默默的又出去继续站在原来的位置，看着刘敏上了婚车，看着刘峰追婚车出去捡了帕扇回来，她很快擦掉即将垂落的泪珠，随后抬手招了一辆的士走了。
　　“她往我家挂了什么东西啊？”王寒玉一声惊叫，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到院子老三角梅上寻找。刘家人都显示出了无限厌弃和惊恐的眼神，害怕家阳鱼死网破的使坏报复，想着家阳会在他们家挂什么邪物或放置什么危险物品。
　　“我的玉镯子怎么会挂在这里？”王寒玉又是一声惊叫，“她什么时候把我的玉镯子偷走的？”王寒玉想当然的认为家阳就是这样的小偷，一个从小缺少父母管教的孩子多少肯定会有一些毛病的。其他人闻声也都围着那只玉镯子看。
　　“你的玉镯子早上不是还在首饰盒里吗？”这回刘建权先开的口，可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这只镯子还深深的藏着一个十九年来都不曾被讲述过的故事。他示意刘敏跑到母亲的房间去看看。
　　不一会儿，刘敏就拿出了一个玉镯子。是的，这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玉镯子，家阳挂在三角梅上的这个，正是19年前刘建权亲手用红头绳绑好挂在他们将要送走的二女儿脖子上的。
　　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刘建权夫妇，陈旭的眼睛顿时瞪直了，他朝夕相处了十二年的家阳，怎么会有一只和王寒玉一模一样的镯子呢？为什么家阳有这只镯子他从来没有见过呢？心里一震，他竟忘了这只镯子在两天前连福开才跟他提过。大家怀着同样诧异的眼神在等着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家阳会有一个和王寒玉一模一样的玉镯呢？
　　王寒玉见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玉镯，身体已经无法站立，猛然间又想起那天梦里家阳笑着对她讲的话，整个人便瘫坐在地上：“原来她总跟我提我二女儿只是想提醒我她就在跟前，她要求来家里住一个月也只是想来感受感受有父母的生活；而我却总以为她是为了威胁和挑衅我……”。
　　刘建权双眼擎泪，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几度哽咽地说：“我们还有一个女儿，一出生就让人抱走了，因为想要一个儿子，又害怕违反计划生育丢掉工作，所以在她还没出生前就和人约好，如果是女孩一出生就抱走……可怜的孩子，连奶都没给她吃一口，名字也没给她取……”刘建权停歇了许久，拭干了眼泪继而又哽咽的说：“那个玉镯子是送给她的唯一纪念。可是怎么会是家阳呢？抱走的人明明说是要带回上海养的，就是要收养的那对上海夫妇我母亲也是亲自招待过的，怎么可能离我们这么近呢？”
　　此刻的陈楠也想起那天陈浩的话。他拿手轻轻的敲了敲陈旭的手背：“阿旭，你还记得那天阿浩的话吗？”陈旭回想起摆宴的那天，陈浩也回来帮忙，因为没看到家阳还特意问了陈旭，无意间提到家阳托他帮忙做DNA鉴定的事情。
　　莫非家阳已经自己查清楚了自己的身世？陈旭似乎明白了一切。
　　陈宏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他这个在部队医院里的外科主任医师也不是吃白饭的，听到DNA这三个字母，就能明白个中的复杂和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