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欲解身世迷2

　　家阳的脚在一个星期后就彻底痊愈了，她又开始继续白天上学晚上兼职的生活。而陈旭也如康少杰说的那样快忙坏了，这一个多星期来，他倒是拜托了杨丽华天天送补汤过来，而他自己却忙得连来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一晃又过去半个多月了，禾城已经步入初夏季节。陈家阳正左思右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去跟接近王寒玉时，王寒玉就却开始主动找上她了。
　　“今天周六，你下午没事吧？晚上我们全家要在这儿聚餐，等会你忙完了我们单独在包厢里聊一聊可以吗？”
　　“好啊，我也觉得我们必须好好聊一聊了，你先请去包厢等我，你想喝什么？一会儿我送进去。”
　　“来壶冰红茶吧，这天闷热得很，估计又要下雨了。”
　　康明伟看着两人今天的交谈非但没有一点火药味，倒还有点像忘年交，所以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上报给康少杰的事情。
　　午市的收市工作在师徒两人的努力下很快就完成了，家阳端着一扎壶冰红茶和两只落杯往王寒玉所在的包厢里去了。她很清楚王寒玉要对自己说些什么，自己也准备好了要对她提的条件，她要从条件里一步一步的引出自己想知道的真相。
　　但是家阳只做好了接受王寒玉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准备，却没能做好接受她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准备。如果他们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那么家阳就打算老老实实的顺从他们的安排出国留学，为自己博得更大的前途；但是他们如果和自己有血缘关系，这种结果是家阳不想接受，也无法接受的，所以她才不愿意去想这个结果。在她的心里可以原谅因为穷而抛弃她，而像这样家境富足却还把她丢弃的话是万万无法原谅的。
　　“忙完了？我今天来还是和你谈出国留学的事，这事你要尽快确定下来。”
　　“我想直接参加高考，到时直接考出国，这样不是还可以给你们省下不少钱吗？再说我这一时半会出不出国真的影响你们很大吗？”
　　“话倒不是这么讲，既然你这么问了，我就不再跟你绕弯子了。你自小是你哥养大的，所以你只要有点风吹草动的，他就会坐立不安，大半门的心思都在你身上，这样下去很影响他的工作。”
　　“只是影响他的工作？不是影响你女儿和他的感情？”
　　“这点我也承认，所以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我们可以谈嘛。”
　　“看来你很疼你女儿，我妈就不行，小时候只要我稀饭没煮好就会被打得伤疤半年都好不了，后来还经常不给我饭吃，三翻五次的带我出去要丢掉……”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人和人没有可比性。”
　　“你也相信命运吗？以前我不信，但现在我信了……”
　　“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我们尽最大能力满足你。”
　　“我的条件很简单，费用和手续由你全权搞定，另外把你手上的玉镯子给我就行，什么时候办好我什么时候就走。”
　　“看来我小看你了，你不光很会卖可怜，还很能狮子大张口。你知道我手上的玉镯子多少钱吗？何况它还是我们家的传家宝，将来是要传我儿媳妇的。”
　　“我不知道它值多少钱，就是单纯的喜欢。这种镯子应该是一对不是吗？你传另一只就好了，反正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因为这只镯子赖着要嫁你儿子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出去就不打算再回来了。用一只冰冷的镯子换你女儿一生的幸福也很划算的。”
　　“我们家就只有一只这样的镯子，所以非常的珍贵，不能送你。”
　　“另外一只镯子不会是因为做了什么亏心事拿去做补偿了吧？比如拿女儿跟别人家换儿子？”
　　“你不要瞎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警告你。”王寒玉这么一个在大世面里闯荡的女强人竟然被家阳的这几句话给激怒了。
　　看着她开始急眼了，家阳的内心也开始失落和恐慌！
　　“反正我现在的条件就是这样，你们最好尽快答应，否则我又想到别的什么条件又会补上去的。”
　　“除了这个别的都好商量，你再想一个对你和你家比较有切身利益的。”
　　“看来我们今天还不能达成协议，我先下班吧，我还有好多作业没完成呢，还要不要再帮你送壶茶进来？”
　　“你真的非要这样吗？”
　　家阳走了，对于王寒玉威胁式的问题她不再作回答了。她当然不仅要这样，等晚上取得证据后，她要对她做的事远比这个要求要来得决绝和无情。她笑着走出了华康，人生中第一次有那种凌驾在别人之上的感觉。
　　晚上六点半，刘建权携一家大小包括他家未来的女婿陈旭一块进入了华康。正在雕刻橙子花的家阳，一改常态也随着大家大喊“欢迎光临”，她这一出声倒把吧台内外的康少杰、康明伟和收银姐姐吓得不轻。先不说她从来没跟着喊过，就是每次见陈旭和他们在一起时都会黯然伤神，但这次不但没有落寞，反倒还活跃了。看着他们从眼前经过，她还停下了手里的活儿特意跟刘敏和陈旭微笑着打了招呼。
　　大约七点半的时候，陈家阳亲自雕刻摆了一个十分别致的果盘送往他们的包厢去，正在大堂招呼熟客的康少杰见状冲了上去想拦截住没赶上，只能尾随着进去了。
　　“这是我做的果盘，你们看看我这雕工、摆盘是不是还不错，就算以后出国我也是有一技傍身的人啦。你们大家慢用。”
　　以为家阳会在包厢里大闹一场，没想到她只是进来很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出去了。现在反倒是康少杰尴尬了，他冲进来的时候是没有预备的，此刻就连敬酒都找不到由头，只得怏怏的说了句“你们一会儿还有什么需要就喊我。”然后也跟着出去了。
　　家阳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今天这么冷静、这么理智、这么正常，反倒是最不正常的表现了。“既然想不明白就看住她，只要好好的看住她，就生不出什么事来”，康少杰主意拿定。
　　“陈家阳，我办公桌上有一份重要的文件你收哪里去了？”趴在吧台上的康少杰装得很正经的问到。
　　“我昨天没上办公室啊，你自己瞎放还来问我。”
　　“我就是前天放的，前天晚上你不是有上去收拾吗？昨天我出去相亲都没回来，你不记得了？”
　　“我收拾的时候没见过有什么文件，再说你回没回来谁知道啊。”
　　“不跟你争了，我现在要得很急，你上来帮忙找找，说不定你随手塞在哪本杂志里也是有可能的。”
　　“我一会还去水仙厅收果盘和杯子呢。”家阳已经看好王寒玉坐的位置和她用的水杯了，她就等着他们一走第一时间去把那只杯子收过来，这将开启她接下来的生活重心。
　　“那些用不着你去收，找文件比较重要。”康少杰直接进到吧台把她拉走，他知道跟她多说无益。
　　等家阳从楼上跑下来时，餐厅已经开始收市了，水仙厅早就恢复了候客的状态，哪里还能找到王寒玉用过的那只杯子。当然，楼上的文件也是找不到的，因为那只是康少杰嘴里说出来的。陈家阳低着头沮丧的走出了华康，连收银姐姐帮她留的宵夜也没带走……
　　康少杰这一天过得不知道有多提心吊胆，担心家阳在包厢里找茬闹事完，现在又要担心她没吃宵夜还有可能会去寻短见。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慢慢会为她担心了，怕她一个人出国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万一有个头疼脑热或被人欺负，没人可以照应；又怕她要是忤逆了舅妈的意思不出国，到时候肯定还有大亏可吃。这些还是后话，眼下看她的架势似乎还想跟舅妈较着劲干一场的意思。
　　哎，不知江湖险恶，真是个令人头疼的丫头。
　　奇怪的是现在不仅会担心她出事，还很操心她的生活小事。就像刚才看到出门的她很沮丧、看到她晚上没吃宵夜，康少杰不由自主的跟走在她身后一百米的地方，直到看见她上了楼开了灯才转头走开。
　　本来想回去骑机车约朋友玩换换心情的，走到一半路了又忍不住调头朝主街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康少杰便提着两份沙茶面来敲家阳的门。
　　“我们一起吃沙茶面吧。”康少杰推开家阳挡在门上的手，直接把面放到小茶几上。
　　“我每次吃沙茶面就会有我哥的回忆，所以都不太想吃，你还是提回去自己吃吧。”
　　“真有意思，那你不是什么都不能吃，请问一下，有哪一样东西是你和你哥没一块吃过的？没有吧……那现在就和我一起吃，以后吃到沙茶面的时候就能想起我的好，大半夜的还给你送宵夜……”
　　“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你快点走……”
　　“就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来哄你的，爱吃豆腐是吧，那我的豆腐给你，不吃卤蛋对不对，那把你的卤蛋给我……你这碗还放了特别多的豆芽，快来吃。”康少杰依着他对家阳吃沙茶面的了解，自问自答的把她爱吃的料一一调换了过来。
　　知道自己拧不过康少杰，他有的是办法逼自己就范，还不如顺着他的好意把那碗面吃了，反正闻着味道肚子也开始饿了。
　　“你这次去相亲，成了吗？”咬着筷子的家阳突然一本正经的问到。
　　“你更想我成，还是更想不成？”
　　“都行，成了呢，我以后就可以不用帮你找文件了，办公室那堆杂事自然有人不愿意让我去做了，但是我还没攒到钱给你上人情；不成呢，我还得继续干办公室那些杂活，但还有时间可以攒钱，免得到时候餐厅里的员工要凑份子就我拿不出来钱，丢人。”
　　康少杰皱着眉、斜着眼盯着还在咬筷子的陈家阳半天无语，自己想听她说的“成与不成”的理由和她心里想的“成与不成”的理由竟然如此大相径庭。再从她给的理由看来，小妮子今晚的心情并没有受陈旭的影响太大，这倒让他放心了许多。
　　“你缺钱吗？我给你一些。”
　　“我当然缺钱啦，不缺我能去做兼职吗。不过我很快就要发达了，你舅妈说条件随便我开，到时候我有钱了请你和我师傅在华康大吃一顿，龙虾、海参随便点，还叫上收银姐姐和阮经理一起。”
　　“你真的做好要出国的准备了吗？”
　　“你们不是都希望我赶快走吗？现在连我哥也希望我尽快走了。只不过我心里还有一件事放不下……”
　　“去了外国就没有人会在半夜帮你打包沙茶面了，是放不下这个吗？”康少杰嘴上逗趣着家阳，可他的心里隐隐有些痛，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不再希望这个小妮子出国了，他想她能一直像这样呆在他的身边吃面，牵挂她时低头就能看到。
　　“其实我是很好奇你舅妈后面生的那个女儿真的死了吗？她会不会被抱去跟别人换儿子养？万一她没死，而我又能知道她在哪里，那不是想找她要多少、要什么她就得乖乖的答应我……我想找到她。”
　　康少杰赶紧推了推家阳的肩膀喊道：“喂、喂，醒醒，你还没睡呢就做上梦了。告诉你吧，几年前我表弟动了一次手术还是输的我舅妈的血，他们是亲母子，你说她换别人的儿子来养？小姑奶奶你千万别动这样的心思，不然到时候会死得很难看的。”
　　“都说你胆浑、天不怕地不怕，其实你也是个胆小鬼，我就开开玩笑，你竟然吓成这样。”
　　“这种玩笑能开吗？再说，那还不是怕你出事……”
　　家阳的这份心思让康少杰不寒而栗，她怎么能有这么不要命的想法呢，竟然想专挑舅妈的死穴戳，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看来往后的日子还得更加注意看紧她，否则这丫头会引火烧身的。
　　“快点吃面，警告你再不能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了，听到没？你喜欢什么我买送你就是了。”
　　“她手上的那个红玉镯子。”家阳的眼睛仿佛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陈家阳，你可真行，你的眼光真独到，不是凡人所能及啊！赶紧吃面，别做梦了。”康少杰连批带讽催着家阳吃面。
　　看着低下头认真吃起面的家阳，康少杰的心宽一阵紧一阵的。这丫头以前一有事从她的眼神里第一时间就能反应出来，碰上急火攻心的还会马上迷失心智。但最近变了，她开始有城府、有心机、有手段了，近几次在康少杰看来都有可能诱发她失心疯的，可她却这样轻描淡写、云淡风轻的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虽然她现在安安静静的呆在身边吃着面，可到底在她心里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和打算，康少杰的心里是一点也捉摸不透了。庆幸她眼下平安着，又害怕她在酝酿更大的危险。
　　哎，我们的浪荡子康少杰是怎么了？一边按着舅妈和老妈的意思在不停的和那些官家贵女相亲，一边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送给陈家阳。这种矛盾他自己也没能想透彻，只觉得有点压抑，回去的时候就故意绕着海边走回去，他需要凉爽的海风帮他梳理梳理那即将要发烫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