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放纵的后果

　　清明节过后，禾城的天气就开始回暖了，陈旭的生活重心依旧在他的“事业”上，他当然要把重心放在“事业”上，否则他的心也将会和家阳一样活得空虚而孤独。
　　康少杰的机车更加频繁的穿梭在尾滨区的各条大街小巷里，而机车的后座上经常会坐着一个女孩，那女孩便是陈家阳。
　　康少杰原本也是个好吃各种小吃的人，只要听说哪里开了家比较有特色或者味道比较赞的，他都会前去尝一尝。最近他总算找到了知音了，陈家阳在吃这方面的确如林明月当初所说的那样，她对味觉相当敏感，所有她点过头的，他们必然还会回头去光顾。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不讨厌跟自己出去了，而且只要一约她，她都会欣然答应，坐在机车上的时候双手也能自然的抓在自己的腰上，偶尔还会提出要去九天K歌，她的这些变化让康少杰很高兴。
　　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上没有那些庸俗的脂粉味，又或许她骨子里有一种令自己欣赏的倔强，所以她稍稍的改变了态度都会令康少杰异常兴奋。总之他很享受现在和家阳相处的这种关系。
　　昨天晚上听阮经理说城北路上开了一家卤肉饭，中午他就迫不及待的想去试一试，本来机车已经骑出尾滨了，他又想起应该载家阳一块去，所以他再一次的等在家阳的教室外。
　　“康总，你别动不动就来教室找我好吗？这样容易被人家误解。”一放学家阳就埋怨起康少杰来。
　　“误解什么？误解我是你男朋友？难道我配不上你吗？”
　　“不要跟我扯这个，否则……”
　　“好，好，好，你又没手机，有急事找你当然只能来学校啦。城北路新开了一家卤肉饭，听说挺好吃的，我们中午去试一试。”
　　“跑那么远，我才不去，我去食堂吃就好了，中午还有作业要做。”
　　哪里还要征求家阳的意见，康少杰一把拉过她的手就出校门去了，他的机车声很快的消失在尾滨街头。
　　陈家阳的学习退步了，从她这次期中考就看出来了，原本一直稳居年级第一的她，这次滑到了第五，相信是和她没来上晚课有关的。她的班主任决定给陈旭打个电话，想约时间做个家访，要求家阳继续来上晚课，顺便提醒他最近有个校外的男青年老是来找她。毕竟家阳是个尖子生，也是身为她的班主任的骄傲，他可不想她出意外，还指望她为班级拿下一个清华或北大的荣誉呢。
　　接到家阳班主任电话，陈旭的确有点吃惊，从小到大，她的学习成绩都名列前茅，可以说学习上的事从未让老师和家里操心过，这次成绩虽然还排在第五，但从老师的语气中知道她已经处在危险边沿了。再想想她最近总是坐在尾滨那辆独一无二的机车后座四处去觅食、兜风，陈旭觉得必须到了要面对家阳的时候了，再逃避下去只会把她害得更惨。
　　陈旭决定要尽快和家阳长谈一次。
　　芒果大排档因为要建在沙滩边上，在排污的工程上比较复杂，图纸修改了几次都还是审核不通过。周六中午，陈楠约上局里的一些相关专家在华康的蝴蝶兰包厢里用餐，中午时分陈旭也赶来作陪。可巧，午市的时候家阳也在华康上班，对于陈旭来说择日就不如撞日了。
　　送走了环保局的领导，他便返回餐厅内直接进到吧台里把家阳拉走了，强行把她塞上车。
　　“陈家阳，你还有点自爱吗？你现在天天跟着那个浪荡子混能有什么好？你要是觉得时间多了，就多看点书，多做点习题，把学习抓上去。”陈旭一边疾速的开着车，一边生气的训着家阳。
　　“他管我吃、管我喝，还管哄我高兴，逗我开心，我就喜欢和他混在一起。”
　　陈旭的一脚急刹车，差点把家阳甩下座位，幸亏她腿长顶住了。看见哥哥这般生气，她的心里却偷偷高兴起来了。
　　“我会尽快给你办好出国留学手续的，你自己做好准备。”
　　“我凭什么要接受你们的安排，我偏不去留学了，她们要我出国留学是因为我是你的麻烦，她们不想让我影响你们将来的生活。可……可我是你养大的，我需要的是什么你很清楚，你还要跟她们一起把我逼走……”眼睛里突然生出来的泪水差点就掉下来。
　　“你再不走就毁了，你看看你这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再这么下去别说什么前程了，连高考你都难。”
　　“你不需要为我操心，我本来就是个没有前途的人，不像你陈大老板前程远大，前途一片光明，还青云直上……”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顶嘴，连肺都快被她气炸了，陈旭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又把车朝路上开去。
　　“家阳，咱们好好的、心平气和的到奶奶坟前聊聊行吗？别和哥置气行不行？”
　　“如果还是要我出国就别聊了，聊了也不去。你们越想让我做的我就越不会顺你们的意，就都死了这条心吧。”陈家阳转头看着窗外那些熟悉的风景，冷冷的下着“停车”的命令。
　　她不愿意让奶奶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更不想在奶奶的坟前和哥哥争论，破坏她的安宁。
　　家阳下了车，踩着她那半高跟的鞋往回走。
　　陈旭跟着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对着家阳的背喊道：“陈家阳，你今天要敢走，从此我就不再管你了。”
　　家阳停住了脚步，头也没回，冷笑着对脚下的路说：“你管我？我被冤枉偷钱关在派出所那么久也没见你来管我，我有事要你管的时候，你却躲着不出来见我，现在我好了，不用你管了……”然后脚步跨得更大继续朝前走着。
　　看着走远的家阳，陈旭调了车头就径直的从她的身边飞驰而过，连从后视镜看看她是否有悔过的心情都没有了。他甚至很生气自己十几年精心呵护怎么会养出这么个丫头来。
　　家阳穿着她那半高跟的工鞋走在这种沙土路上才一公里出头就把脚后跟磨出了两个大水泡，每踩一步下去都像在割肉一般生疼。又坚持走了不到一公里，两个大水泡也被磨破了，实在无法撑着走下去了，她索性把鞋脱掉拿在手上，光着脚走……
　　在下午的五点多，陈楠接到了康少杰打来的电话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中午他送完“领导”就直接回来了，也没特别留意陈旭，听说家阳被他强行拉走到现在既没回华康上班也没在南二区的家里。可陈旭刚刚才和刘敏出去，去参加他们一家人每周六晚都固定的聚餐。家阳能跑去哪里？
　　陈楠跑到华康，问了中午在停车场值班的保安，知道陈旭的车直接开上外环朝北走的，如果猜得没错的话他们肯定上了阳寿山，估计半道上两人闹了矛盾，不欢而散。
　　陈楠的车上了外环后就一直朝阳寿山开去，他在心里一直祈祷着：家阳这丫头最好别出什么事，要是有什么事自己也会于心不安的。想当初就觉得她小，想当然的认为她对阿旭不会用情至深，后来又阴差阳错的把她哥和刘敏凑到一堆，没想到却害她掉入了命运的黑洞里。
　　他焦急在路两边搜寻着家阳的身影，外环上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出了外环，上了沙土路更是不见一个人影，陈楠一直开到陈奶奶的坟前也没见到她的影子，于是又迅速的调头下了山。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朦胧的暗下来了，陈楠打开车灯、放慢车速，一路仔细的看着路边的草草木木。
　　当他的车灯射到路边那双摆放整齐的半高跟鞋时，他的心猛然一抽，手连握方向盘的力气都没有了。路下边是一条小溪，虽说是小溪，但深点的地方要条人命也是轻而易举的。他慢慢的停下了车，慢慢的打开车门，慢慢的朝着那双鞋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去。
　　当他弯下腰要捡起那双鞋时，借着溪水的反光看见了坐在溪边那乌黑的身影，所有的惊慌瞬间都化做一口气长长的呼了出去。
　　“是家阳吗？这么晚了你不回家，一个人瞎坐在那里干嘛？”陈楠假装镇定的责怪她。
　　“我脚疼得发烫，走不了路了，下来水里泡泡。”听到陈楠的声音，家阳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坐多久了？”陈楠一边问，一边快速的下到溪边来要牵家阳。
　　“我才刚到这儿没多久，再让我泡会儿，降降温，这边还有个石头给你坐。”家阳拍着身边那块较大且光溜的红色鹅卵石，这些石头应该是种庄稼在附近的人摆放来洗衣服的，小时候在上埔村，那里的小溪里稍宽阔一点的都会这样摆上，妇女们就像约好似的在中午下工的时候一起到溪里去洗前一天全家人换下的衣服。她小的时候没少跟妈妈一起去，那时候妈妈还没怀上弟弟，一切是那么的快乐……家阳掉进了那个无忧的回忆里，所以刚才在路上的停车声她都没察觉到。
　　“我上去把车门关了再下来陪你坐一会儿。”刚才一慌神，车灯没熄，连车门都忘关了，陈楠大跨步的跑了上去。
　　“中午不是你哥载你出来的吗？怎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坐到家阳为他指定的鹅卵石上，陈楠悠悠的问着。
　　“他也开始跟着她们母女俩一起逼着我出国留学了，可是我并不想出去，国外有什么好的？我喜欢吃的一样都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以前他连大学都不让我考出禾城的……”
　　“家阳，你哥他也过得不容易，他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好。”
　　“他对我不再像以前了，今天就真的把我丢在山坡上了，我以为他会再回来找我的……”家阳的语气中透着无限的失望，这一切都看在陈楠的眼里，令他无比的心疼和自责。
　　“我来接你让你很失望是吗？我也是从小就疼你的人，你讲话要照顾听的人的心情哦。”陈楠故意把话题甩开沉重转向轻松。
　　“楠哥我们回去吧，我真的很睏了。不过我脚真的很疼，一步都不想踩在地上了，你把我弄上去吧。”害怕再聊下去真的会无意中伤害到陈楠，再加上溪水的冰凉也开始侵入骨头了，抬出水面的脚板依旧疼得发麻，家阳便半撒娇半恳求着陈楠。
　　把家阳抱上车后，陈楠的车很快就上了外环的柏油路，家阳也很快的进入了沉睡状况，久久的还会打出一两声鼾声，看来她的确是累坏了。
　　把家阳送到南二区时，她还沉睡着，陈楠悄悄的抬起她的脚照着路灯看了一下，那脚底不仅通红，前脚掌和后脚跟的皮都破了，大面积的渗着血。难怪她会跑去泡溪水，难怪她说脚再不想踩地。可是就算她脚疼成那个样子，就算她的心远比脚还疼上十倍、百倍，她依然那么安静的活在自己的角落里，不哭不闹，或许以她的背景也只能这样坚强并可怜的活在自己的角落里……
　　陈楠没有叫醒她，把车平稳的停在芒果巷27号门口，掏出手机给陈旭发了“速回家，一个人”六个字的短信，然后又给康少杰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便静静的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路灯等着陈旭回来。
　　接到陈楠的短信，陈旭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自从中午把家阳一个人丢在半山坡上内心就一直忐忑不安，现在收到这样的短信更叫他慌乱。他借口离开刘敏家就赶回了芒果巷。巷里很安静，除了门口停着陈楠的车几乎也没什么人在走动，只要杨丽华和林明月没来应该就不会出什么大事，陈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走到陈楠的车边想问个究竟时，看见在副驾驶座上沉睡的家阳，不禁内心一紧。
　　“你把她抱上去吧。”
　　“怎么了？”
　　“你怎么能把她丢在那里，那条路经常是几天都没人走，你看看她的脚。”
　　绕过车头，陈旭轻轻的打开车门，仔细看着家阳的脚说“不就两个后脚跟都起泡嘛，最近脾气犟得很，得她吃点苦头改改……”
　　“你看看她的脚底再说。”
　　轻轻抬起家阳的脚，触目惊心的脚掌让陈旭的心一下疼得发紧。掏出家门钥匙丢给陈楠去开门，自己则轻手轻脚的把家阳抱在怀里，抱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里去。
　　在白炽灯的灯光下，家阳的脚掌更是红得如刚刚印上印泥一般，看得陈旭手足无措。
　　“你还不去帮她处理一下，家里有酒精和碘伏没有？我找到她时，她就在路下的小溪里泡脚呢，一直喊要给脚降温，也不知道泡了多久。要是看不行等一会就得送医院去。”
　　要不是陈楠在，陈旭此时真想狠狠的抽自己两巴掌。家阳自小就不能走太多的路，每次走不出多远就会喊脚酸，这次她把脚掌走磨成这样，不知道她又会酸成什么样，连被这样抱走都没有醒来。
　　陈楠走了，他必须要去九天应酬了，留下红着双眼的陈旭在小心翼翼的为家阳的双脚涂抹着碘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