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尽力安天命

　　陈旭一边开车一边想着：上回给康少杰抡了两拳头，他都没有还手，这小子不会真的和家阳有什么瓜葛吧，不然白挨了两拳都不还手。今天家阳一见到自己就扑进怀里哭，脸色还那么差，会不会康少杰真的对她做了什么，还是那种让她难以启齿的事。陈旭越想心越不安，随之他的红色吉普车便出现在曾经等候家阳的尾滨高中西大门口。
　　学校报到就是交学费和领新书，通常不到十点就能出来了，借着等候的时间，陈旭就在车里打起了盹。昨天他可是一夜没睡，从九天下班出来就直奔刘敏家去了，今年丈母娘发话要他必须去他们家参加拜天公，拜完刚坐了一会儿天就亮了，看到刘峰的书包才突然想起家阳也要去报道的。那天她没下楼来跟自己解释，虽然放了狠话说不再管她，但牵挂总多过责怪，好几天没得知她的消息心里还是挂念得紧，所以才会在天亮时分就去敲开她的门。
　　陈旭决定要等到家阳出来，然后挑明的跟她问是不是和康少杰有发生过亲密关系，是不是有意外怀孕还是打了胎之类的事情。如果自己不先挑明，依家阳的性格是不会跟别人说的，到时候连身体都拖垮掉，等帮家阳调理好身体再找康少杰算总账。陈旭想当然的认为康少杰这头种马一定不会轻意放过家阳的。况且单纯的家阳这段时间一定很容易听信甜言蜜语。
　　天空依例又开始下起雨来了，今年下得比往年都大，学生们撑着伞往外走，雨伞下面都是穿着统一的校服，这下要认出哪个是家阳，陈旭也犯难了。
　　陈家阳已经很久不从学校西大门走了，因为那里有能勾起她不想回忆的熟悉风景，她早就改从北侧门走了。这点陈旭不知道，可是康少杰却从家阳的同学那里打听到了，所以他在北侧门等着。
　　北侧门外面的巷子小，小车进不来，走的人也少，当她出来时，康少杰一眼就认出她并把她拉上他的机车了。
　　“我今天是特意来接你去上班的。”康少杰很不要脸的讨好着家阳说。
　　陈家阳有一种康少杰像吃错药的感觉，他这种无厘头的殷勤反倒让她害怕了起来。
　　“康总，按照合同今天开始就算是开学了，我只需要去上晚市的班就可以了，你不记得了。”
　　“我不来接你，你晚市会乖乖的去上班？”
　　“当然——会。”家阳回答的时候自己都带着犹豫，再去华康的时候不知道大家看自己会是什么眼神，虽说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是人言可畏。整件事也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澄清，也没有人来为自己受的委屈伸明，自己再装成一个没事人似的去华康多少令人尴尬和无趣。
　　“我堂堂华康老板都亲自来接你了，你就上车吧，一会儿例会的时候我再跟大家解释解释，这样大家就不会再对你有误解了。中午我请你吃饭，华康的包厢随你选菜谱随你点，爱吃的点多几遍，算是对你昨天的弥补怎么样？”
　　“那康总你先去吧，我要先回去放书包再去华康，我自己走就行了。”
　　“等你回去再来华康，例会就过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坐前面还是坐后面？”
　　陈家阳不明就理的朝着巷子深处探头张望，以为康少杰在前面还安排一个什么样的车呢。
　　“不用看，你是选择坐在我怀里，还是坐在我背后，我那个车是专门载小花的，你没资格坐，只能用这个机车载你。”
　　灵活的穿梭在雨巷中的机车显得特别拽、特别炫，康少杰远远的看见了陈旭的车停在学校的门口，便载着家阳拐上了海堤，绕过了陈旭的视野。
　　“你哥也真是的，都买奔驰送我表姐了，自己还开着那个破吉普。”
　　康少杰故意把这个消息透露出来试探家阳，果不其然，腰间被她抓住的衣服明显就绷得紧紧的了。这位情场高手借着风雨给了自己一个坏坏的痞笑，以掩盖自己此生最大的失败。他此刻多么羡慕陈旭，在这世界上自己既没遇上一个像表姐那样的，更不敢奢望能拥有一个像家阳这样的，虽然自己阅女无数，但终归心还是空着的，没有一个女孩是真心牵挂自己也让自己牵挂的。
　　听到这样的消息，家阳并不是妒忌礼物的名贵，而是伤心哥哥的感情归属开始要慢慢远离自己了，而自己心中的这份情感也终将落空。
　　“陈家阳，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听说吃东西是专门治愈失恋的，以后我经常带你去吃好吃的。”
　　“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清。”
　　康少杰的机车声进入了华康地界，员工们都严阵以待。因为阮经理早上就通知了今天的例会康总会亲自主持，大家都很好奇康总会公布什么消息。
　　当康少杰和陈家阳一人抱一个安全帽进入餐厅的时候，全体员工都哗然了。他们开始面面相觑、交头接耳，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大多数的人都认为陈家阳手段厉害、心机了得，才来华康没几天就把这位花大老总给拿下了，从他们撅着嘴就能看出他们的鄙夷和嫉妒。很多人都忘记了自己前天是怎么看待她的了，此时都想着要是能在自己身上发生一次那样的遭遇就好了。
　　例会的时间一到，康少杰依例让阮经理先总结工作上要注意的事项，还有针对当天开市的特别要求，然后自己才站到员工面前讲着他事先备好的发言，其实就是简短的三句话。
　　“今天给大家例会呢，主要是关于陈家阳的。前天的事是由于我母亲和我沟通不够导致她受了冤枉。作为补偿我中午请她吃饭，你们大家要认真服务。”
　　“就这些？”阮经理看着半天也没下文，小声的问着。
　　“就是这些，大家散会，各自就位吧。”
　　这么突兀的例会，经验丰富的阮经理也是头一次见，不过总算是以餐厅的名义给了陈家阳一个交代，毕竟前天自己也是认准钱就是她拿走的。康总的这一出反而让大家都不尴尬了。
　　“想吃点什么，陈小姐？”阮经理很会顺势的当起了点菜服务员。
　　“今天大家都在家里吃补，我们也吃点好的，燕翅鲍参、大龙虾、红膏蟹想吃什么都点，我作陪可以不？要不再叫上你师傅、阮经理，全听你安排。”康少杰也在一旁当起了推荐。
　　在雨中没等到家阳的陈旭却等来了刘敏。
　　原来刘建权和王寒玉借着年初九都宴请了几个同僚，他们要把这些同僚介绍给陈旭，好让他在接下来的工作开展得更加顺利，得到更多政府部门的支持。当饭菜准备到一半时，王寒玉就催着刘敏打电话给陈旭，可是陈旭的电话关机了，无奈下刘敏才提前下班开车到芒果巷找人。到了芒果巷27号，发现院门是从外面锁上的，这说明陈旭并不在家，寻问了陈楠也不知道陈旭的踪迹，刘敏料想他有可能去接家阳，这才找到了尾滨高中来。
　　学校已经走得没人了，可是陈旭的红色吉普还在雨中等得那么执著，刘敏心中的醋意又开始发酵起来了：看来并不是让家阳搬出芒果巷不和陈旭住在一起就能守住自己爱情的，只要陈家阳还呆在禾城，陈旭的人就会随着他的心随时找到她。虽说自己的家世显贵，在事业上可以帮助他很多，可陈旭并不太买这个帐，他似乎也不太会刻意的去想自己的感受，在他心里，更在乎的永远是家阳。
　　“学校人都走光了，你还在等。”
　　“你怎么来了？”陈旭转头对着刘敏加以反问。
　　“我爸妈让你中午一定要到我们家吃饭，说有几个朋友介绍给你认识，你手机关机了，到处找不到你。”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吧。”直到此时陈旭才在心里放弃继续等待家阳。
　　他们的车在雨中一前一后的驶向刘敏家所在的那幢老式洋楼，方向虽然一致，可握方向盘的两人却各怀各的心情。
　　从华康吃完中饭回来，陈家阳的心情莫名的就不觉得委屈了，她差不多都想不起那天一个人在派出所羁押室是怎么渡过的了。
　　家阳本身就是一个不爱记仇的孩子，再加上对好吃的天生就免疫力低下，所以这次的误会很快就在她的记忆里翻篇了。又或许在她的心里，不在乎的人都可以随便原谅，而在乎的反而就做不到这么豁达了。
　　往年的今天都会和哥哥一起到楠哥家喝鸭汤进补，哥哥总要把一个鸭腿和一个鸭翅抢到家阳的碗里来，而他自己却总是吃着鸭脖子和鸭掌。今天外面下着苍茫大雨，不知道哥哥在哪里、吃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否会关心自己在哪里，有没有吃。
　　淅淅沥沥的春雨更能催生烦恼人的春困，早上就起了个大早的家阳，此时也是困意浓浓，倚着窗看了一会春雨，便缩到被窝里去补个中觉，今天晚上的班可还得上呢。
　　陈旭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中午陪酒喝了不少，醉意浓烈就在刘敏床上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过去的这一天改变了陈旭太多了，不仅芒果巷南洋旧宅地的建设项目得到了相关部门的大力支持，连着环芒果巷的那片沙滩环线也被批准了大排档的建设，在水天巷的滩涂和芒果巷的沙滩交界处，还准备建一个大型的海产品交易市场，这几个建设项目完完全全能让尾上村的经济腾飞起来，可想而知在这些建设之后对陈旭在尾上村乃至尾滨区的政治地位会有多大的帮助。
　　改变最多的还是陈旭本身，昨夜，他从一个男孩升级做了男人。这种事发生在三十岁的陈旭身上的确让人无法相信，但真真切切的，他是在昨晚上才改变了童子身的。
　　有点懊悔，他终于没能守住最初对家阳的那份心意，从今往后他将要以别人的男人的身份来面对家阳了，而家阳的余生也终将要交付给另一个男人守护，可是，那个人绝不能是康少杰，那个好色之徒绝不是个能好好善待女人的人。
　　午饭点，陈旭借口要到村里找人办点事便没在刘敏家吃饭，匆匆离开了。他的车一路向尾滨高中开来，无论他陈旭成了谁的男人，陈家阳始终是他的妹妹，她生活上的事、学习上的事以及她身体上的事和人生大事，自己总归有权过问的，陈旭一边开车一边在心里边给自己更多肯定去管家阳的理由，才能让他一会儿的发问更加理直气壮。
　　终于在家阳放学之前他赶到了她的学校，就等候在家阳去食堂必经之路的那棵木棉树下。
　　看着家阳那熟悉的身影从面前走过，陈旭的心里迟疑了片刻，自己果然能只把她当妹妹吗？他自己都没法给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
　　“家阳。”陈旭从后面叫住了陈家阳。
　　这个声音对于家阳再熟悉不过了，她定住了脚，回头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你怎么一个人走，不和其他的同学一起？”
　　“一个人多好，什么样的心情就流露什么样的表情和眼神，不用去照顾到身旁人的想法，本来就已经很累了不想再刻意去伪装面部表情。”家阳在心里想着，算是对陈旭的回答。
　　“中午哥和你一块吃食堂吧。”
　　“你也没地方吃饭吗？”家阳轻轻的在嘴里问着。
　　其实从开始吃食堂时，家阳就很期待能经常和哥哥一起吃食堂，就像他们曾经那么快乐的一起去吃禾城师大的食堂一样。今天，哥哥突然来满足自己曾经的愿望，高兴之余更多的令家阳害怕，每一次和哥哥见面后总要花更多的力气排解心中对“奇迹出现”的期待，事情越好，花的力气越大，时间越长。
　　偷偷的瞄着哥哥，小心翼翼的数着米粒吃着饭，陈家阳就想这样静静的把时间越拉越长，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破了这个白天里的梦。曾几何时，陈家阳有这样患得患失过，现在她却只能这样小心与不舍，或许在芒果巷培养的那几年的自信很快就要在她的血液里消失殆尽了，到时候是否还有抬眼偷瞄的力气也不得而知呢。
　　“快点吃，吃完了哥有正事要问你。”
　　“你就在这问吧，反正周围也没人了。”想让陈旭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自己却又开不了口，家阳反而希望哥哥能像派出所里那位民警一样来个逼问。
　　“你和康少杰是什么关系？”
　　“老板和员工的关系。”
　　“不可能，康少杰对他的员工从来不这样，昨天他是不是还到学校接你了，我听到他的机车声了，在咱们尾滨区可就他一辆。”
　　“那你认为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所以你真的是他载走的？——哥并不想干涉你太多，但是康少杰靠不住，你为什么一定要在他那里打工，你需要多少钱哥都给你。”
　　“曾经我也以为自己会一直幸福的生活在哥的身边，可现在呢？我现在只想好好的打发掉多余的时间，不去想将来也不想对照过去，就这样本本分分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人生有很多意外，不是自己能左右得了的。”
　　看着好像也劝不了家阳离开华康，陈旭决定来个开个见山。
　　“家阳……他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比如亲了你、碰了你？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告诉哥，哥永远是你哥。”
　　“没有，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陈家阳用平静的语气肯定的回答着，心里却是排江倒海：你这么快就能把我只当妹妹了，可我无法只把你当哥，尤其见面之后就更加无法自拔，每次都要挖出“自己是个连父母都不要的孩子”的身份来划开与你的差距……，然后才能平复自己的“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