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太子监国 (1)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4-20 09:52:42 字数:3470
半个月后,勉强支撑的皇上终于放下了朝政,下旨让太子监国,在紫香阁,他召见了左右丞相王伯安、梁攸,把太子正式托付给两人。这两人虽是汉臣,却是经过皇帝考察多年的大臣,王伯安从皇上还是太子时就跟在身边,梁攸老成持重,这几年一直跟随太子。他俩和年轻睿智的霍少郡同列朝堂三公,在朝中有一定的威信。不过他还是嘱托二人,太子是在顺境中长大,有时不知天高地厚,监国后一定要勤加规劝以免朝政不稳。
王伯安道:“皇上尽管安心养病,这段日子也算是对太子的历练,与太子今后执掌社稷是有好处的。”皇上叹道:“太师所言我倒是欣慰,只恐时日不多,无法等太子再历练了。两位爱卿谨记,无论是太子监国还是登基,短期内一定不要施行任何新政,一切维持现状,保证朝中的安定,才有足够的时间打好根基。刘卞被赦时,我赦免的圣旨里已经明令刘卞今后不得在朝为官。此人的长子倒与他不同,这次若真如他上奏的那样,倒是个人才,赦了他父亲,也是笼住他的心,就看这次霍明谕出关的结果了。”
梁攸才明白皇上这次对少郡的行动确实还另有深意。
皇上合眼休息片刻,内侍递上一碗调制的蜂蜜水让他服下,这才又说道:“既不再启用刘卞,对太后就迁就些,只要太后一如既往扶持太子,她这些朝中的旧人还是有用处的。目前最大的隐患是来自平西王和晋王,这两人实力颇大,对太子是个威胁,必须注意他们在京中的耳目动向,必要时遏制一下,但不能惊动,要恩威并施。”
说了这许多的话皇上也乏了,就让两人先退下。
怡林苑的牡丹又一次开了,绽着清晨的露珠,在晨光下花瓣伸展着,姹紫嫣红。时隔一年,太后感慨万千,这一年里,她独居清宁宫,真个像是放下了过去的一切。皇上治理朝政已不像刚登基时的那种严厉,开科举,用儒臣,也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可怕,相反,那些百姓倒是安定些了,正像霍少郡说的那样,江山稳固她何乐不为。
李安跟在她身后劝道:“太后出来久了,还是回寝殿歇着吧,别劳累着。”
“那霍少郡还没有回来的信吗?”太后问。
“还没,只是听侯爷来信说,裕门关的将士得了封赏,军队的士气大涨,这霍大人的威信也高了。”
“哦。”太后听了,没有说什么。李安又道:“没想到这位汉臣年纪轻轻心眼儿倒是活泛着哪。”
太后笑笑,说道:“他心眼再活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前程,保的还是我们的江山,我倒是挺喜欢他这样的性子。皇上那边怎样?太医怎么说?”
“太医天天轮流守在那里,没什么新的诊断,皇上的病也没见起色。看这样子,像是撑不了多久,如今瘦的利害,看着也怪可伶。”
“哼,先皇那时不也可伶?死时还不满三十,登基时就已是战功赫赫,没享几年福就撒手去了,走的那么快,连太医也没说出是什么病因。”
李安知道太后对大儿子偏爱,不敢再说什么,他知道,在这后宫里多嘴奴才死的快的道理。
太后登上怡林苑最高处的凉亭,最近她一直不间断地活动,体力明显比冬季时好多了,上得高处精神也为之一振。隐隐看见远处的大明殿殿宇,从大元定都,这元朝大明殿里坐过六任皇帝,每一任都是喋血而来,匆匆而去,只有她的两个儿子平稳过渡,却也没躲过短命的下场,难道这皇位的权力竟这样难以驾驭?
她年轻时对权力的欲望极大,所以才与刘卞联手,也所以才把小儿子的弱子扶上太子之位,一切都是按她的思路做的。她面对先皇的亡灵,面对处在病痛中的当今皇上,只能在心里祈求他们的原谅,她不是个好母亲,却为他们家族付出最多。母性是属于女子的,她又不想成为普通的女子,所以她封闭了这种既高尚又软弱的天性。
当她回到清宁宫,正巧鲍硕带着两位妃子来请安,见太后从外面归来,鲍硕笑道:“皇祖母身体竟像年轻人一样了,实在是孙儿有福。”说着与詹妃平妃请安问候。
太后也笑道:“在宫里憋了一冬,就想多走走,身体反而不像以前那样多病了。你父皇也是一直不放下国事,尽早让你历练,弄得久病缠身才成这样,这几日你监国听政,感觉怎样?”
鲍硕即刻回道:“孙儿年轻,诸事有大臣们提醒,朝中也是按旧例行事,有些议论未决的章程,还是请示父皇,因此孙儿倒应付得过去。”
“噢。”太后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说道,“你父皇如今病的利害,有些事就不要让他操心了,你是储君,早晚皇位是你的,有不懂的地方,我会帮你。”鲍硕眼里飘过一丝不快,却未停留,应道:“孙儿明白。”他的话说的模糊,太后并未在意,眼光停在两位妃子身上。
詹妃进宫早又是为政治联姻,太后并不看重,唯这位新晋的平妃,听说一进宫就被太子宠爱,自然关注。她招手让子媗近前,执手相看,笑道:“好齐整的模样,听说你进宫前是位将军,还立了军功,哀家看你这手细嫩,怎拿得刀嘛。”
子媗进宫的这些日子,也从太子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太后的事情,还是第一次被她这样近观说话,谨慎回道:“太后,孙媳就是从小跟家父学了点马上功夫,才能跟着东征军救父回朝,哪里能称得将军,哄人罢了。”太后不由被她逗笑了,说道:“这有什么,我们蒙族女子就是马背长大的,你倒像是我们的人,我这孙儿是个直性的孩子,你与他还合得来吧?”
“孙媳从小受父母训教,对太子恪守君臣之礼,不敢逾越本份。”
“你呀,还真是儒学世家出来的,好了,当皇家的媳妇也不难,只要遵守宫里的规矩,想着早点为皇家添个子嗣,就是皇家的好媳妇了。”
子媗心想,这人野心真大,孙子还未登基,就想下一个继承人了。
太后眼睛掠过詹妃不想冷落她,顺便问候了她的父亲。
鲍硕三人辞别太后回兴圣宫,路上谁也没再说话,鲍硕只是默默地回想这几日朝堂的那些奏章,不知不觉到了宫门,才回过神来,对两位妃子道:“两位爱妃先回去吧,我还要去父皇那里看视,午饭你们都不要等我了。”
皇上这一阵一直在紫香阁养病,太子下朝后,大部分时间也陪着,但父皇却是百般调治不见好转,他心里也是沉甸甸的。鲍硕进去时,皇上刚刚睡了一觉醒来,看着精神还好些,他让儿子坐到榻边,见他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问道:“朝中有什么疑难之事吗?”
鲍硕答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几处待建的庙宇请求调拨银两,户部拖着说目前国库不充盈,请求容缓。有人就告发,说他们私自挪用到别处去了,儿臣觉得证据不足,就让人着手查对去了。还有平西王请求补充粮食军需,儿臣查了查,过去一年里给他们补充不下四五次,如今他们军队的实力已经做得够大了。又无战事,又无天灾,登州年年水患,研究了多个治水的方案都因无钱搁下了,再依着他们,就对不起那些灾民了。”
皇上叹口气,说道:“我们大元自先祖开创以来,金戈铁马纵横欧亚,从不服输,这份疆土治理起来却没我们想象的那样容易。一个国家有两个支柱,一是人,包括我和朝中大臣,也包括百姓。另一个就是钱,一直以来,国库都是入不敷出。怎么理财,我们祖先不懂,就是有经商头脑的也专会给自己敛财。世祖时期的两位财政大臣都因此下场可悲,好在停止战争后,这几年休养生息,发展经济,初步有了稳定的局面。可钱仍是大问题,前朝时不加节制开销,造成了我们如今亏空的局面。钱和人就是大矛盾,收紧了,官员和百姓不满,放松了,国库无法维持。你也知道,父亲不是个奢侈的帝王,可能怎样,若不找出一条开源节流的好路子,偌大的国家,就难抗拒天灾人祸,这也是父皇一直在想的问题。”
一气说了这么多,皇上累的有些气急,鲍硕忙上去扶他起来,用手在他的背上轻轻顺气,不安道:“都是儿臣无能,让父皇操心,儿臣在早时想过这个问题,也拟了几个改革弊端的方案,就是怕父皇伤神,才没敢说。”
皇上拍拍他的手背道:“我知道你想的什么,我何尝不想,现在不能有任何变动,父亲大限恐怕已经不远了,要稳住朝纲才是最主要的。记住,一定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国一乱你无法掌控,切记,切记。”皇上这一激动,喘咳加剧,腹部一阵痉挛,疼得伏在床边,额上大颗的汗珠滚落。
鲍硕吓得一面抱住父亲,喊外面的御医,一面用手给他按摩缓解。
守在外头的几名御医和内侍跑进来,七手八脚地放平皇上,御医们解衣查看。鲍硕才发现,与父亲瘦弱的身体比,腹部显得格外大,这已经是极不好的症状了。不禁急道:“你们怎么治的,吃了这么多药,反而加重了,若给皇上误诊,一律问罪。”
一名御医慌得跪下道:“太子饶命,微臣是尽力了,可皇上的身体确实急剧恶化,药物已经无效了。”“无效?”鲍硕自语着,伏在床榻边,抱住父亲的手,哀求道,“父皇,为了儿臣,你一定得好起来,儿臣不能没有你,你要帮着儿臣,我要你好起来。”
皇上服了平喘止疼的药,一时缓解。他强撑着坐起来,拉起儿子,说道:“不要傻了,你是储君,也在朝堂历练过几年,别看父皇平时不少责怪你,可你的长处父皇知道。放心,父皇走后,你一定会是位好皇帝的。”
鲍硕第一次听到父亲的肯定,不禁涌出泪来,哽咽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努力,不辜负父皇的信任,当一个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