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子玉赔罪 (2)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4-19 11:12:53 字数:4084
傅娘子被子玉感动不忍赶他走,又不敢多说话,就这样僵着。那位小探花却是灵透得很,她拿起椅子上的棉垫,放到子玉膝下,说道:“你垫上这个就不累了,姑父放心,奶奶脾气可好哪,一定会醒的。”
一句姑父让子玉感动,他揽过探花,看着床上的霍夫人鬓发凌乱、面容憔悴,早已不是年轻时娇美的样子。不觉一阵心伤,噙着泪唤道:“霍婶婶,还记得小时您对我的疼爱不亚于君儿,就是子玉有了错,婶婶也不会不原谅。每次子玉被母亲责打,您都会为子玉讲情,为什么今日您就不能原谅子玉呢。”
这句婶婶叫的韩氏心软了,她记起君儿小时被子玉一直宠着的情景。君儿任性,有几次被逼的自己要行家法,都是子玉护着她挨自己的板子,这些她怎会忘呢。想到这里心绪涌动,那几声咳嗽再也憋不住了,咳了几声只好睁开眼。
子玉见岳母醒了,咳嗽着想坐起,忙上前扶起她,轻轻为她捶背,说道:“岳母是为子玉的事气病的,子玉罪不可赦,不过看在君儿的份上,还是饶了小婿吧。”见岳母已经停止喘咳,他回身还要下跪。
韩氏气道:“你还没跪够吗,那地下就比椅子还舒服?傅娘子给他取把椅子过来吧。”
傅娘子把椅子放在床边,子玉舒了口气,坐了。
前厅里,霍沐仁和梁攸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心里不时地想着后堂的事,后来实在不放心遣丫鬟去看情况,不一会儿就来回道:“小王爷坐着与夫人说话哪,看样子夫人倒像是好些了。”
霍沐仁松了口气,回身对梁攸道:“梁相爷为此事专程来府,沐仁感激,若夫人真的去了心病,还要谢过梁相的说和呢。”然后问进来的管家霍宁道,“酒饭备好了吗?”
霍宁回道:“酒菜齐备,饭马上就好。”梁攸忙起身道:“哎呦老爷子,本相还有要事去办,今日就不打扰了。”
霍沐仁道:“梁相初次来,又蒙化解了家务,怎能不留饭相叙,以表沐仁感激之心。霍宁,你去看看长瑜回来没有,让他过来陪梁丞相。”
“回老爷,大少爷还没回呢,刚才他派人来说,朝中有急事耽搁了,恐怕一时回不来。”
梁攸心想,这几日皇上三天两头上不了朝,怕是有些不好,长瑜是皇上身边的人,回不来恐就是这事了。想到此他哪里还有心做客,便说道:“霍学士不回,恐朝中有事,老夫想派人去探听一下,就此告辞了。”
霍沐仁不便再留,送梁攸出府,看着他上了轿才转身迫不及待地奔后堂去了。韩氏的卧室里,子玉正端着丫鬟送来的一碗粥劝岳母吃呢。见岳父进来,忙起身唤了声岳父,规规矩矩地在旁站了。
霍沐仁见夫人脸色好看多了,碗里的粥也喝了不少,说道:“夫人是不是觉得好多了?我看明日让大夫再来瞧瞧,换点药调理一下,就应差不多了。”韩氏因刚才对丈夫说的那些赌气话感到有点不好意思,见他这样说,便道:“让大夫来可以,就是别再喝那些苦药汤了,我现在一闻就头疼。”
“那你别生病啊,心眼小的像针眼,病了这么长时间闹得鸡飞狗跳的,不吃药什么时候好利索,倒像个孩子了。”霍沐仁脱口说着,完全忘了子玉在跟前。
韩氏被说的脸红,守着子玉更觉难堪,又不好发作。
子玉忙道:“岳父别急,岳母定是病的时间长了,对那些苦药实在难以下咽。以小婿之见,让大夫给岳母看过,若哪些地方还需要调理,就用饭食调理就是,有些食物也能起到疗病的功效,这是我听恩师说的,他医术高,此话定不差。”
韩氏对子玉的话感到高兴,这些话女儿在时也是常说的,此刻她确实感到这子玉仍像以前一样的仁孝,大概是真的误会了他。既然他婚后不圆房,对长君的一片真情也可见了,自己更无法再固执,便对丈夫道:“老爷,子玉已经把这件事说明白了,此婚事也是因他重情义,又被皇威所逼,事到如此也难以再怪他。如今女儿下落不明,这桩婚事难偕,倒误了子玉,亲家的面上也不好交代,这如何是好?”
子玉道:“岳父岳母不要担心,子玉已把长君立为正妃,形同夫妻,合婚是早晚的事,父母也未催促。待寻个机会子玉辞去官职,探访长君的消息,不管是十年八年,不找到长君我不会回京。”
霍沐仁听了也很感动,却知不是办法,说道:“贤婿有此心,是长君的福气,可天下之大你到何处去寻?况且你身担要职,年纪轻轻就成为朝廷的功勋之臣,怎能为此不顾功名社稷,此事还是另想别法吧。”
韩氏觉的老爷说的在理,想起女儿不觉叹气,离家四载,不知流落何处,难道不晓得夫家已经陈冤昭雪?不晓得夫婿已称王拜将?否则为何她迟迟不归。转眼又看到身旁满脸悲戚的傅娘子,想起自己女儿还存一线希望,她的女儿却难再生还,虽是养女,却如亲生,不禁替她难过。对霍沐仁道:“刚才子玉提到要接傅娘子去王府,一则府里亲家母冷清,二是他已名义上纳了侄女为侧室,想为她的寡母颐养天年,以报答为赫连家全贞的恩情。”
子玉也道:“岳父大人,傅小姐不惧权势,为子玉手刃仇敌投江而亡,子玉无以回报,便把傅小姐的节烈忠义上奏皇上,皇上封她为子玉的节烈夫人,金花诰命已供在青鸾宫,因此子玉想接傅夫人进府,以尽半子之义。”
霍沐仁感佩子玉的仁义,说道:“如此甚好,也不枉了侄女为长君舍命一场,就依贤婿吧。”
傅娘子如今见子玉知恩知义,堂堂王爷竟要对自己尽半子之谊,就是女儿活着,也未必有这殊荣。她虽感动,却因自己蒙受霍家的恩惠,不好就此撇下,便道:“奴婢受老爷夫人之恩,不忍割舍,还是早晚在夫人身边陪伴吧。”
霍沐仁道:“傅娘子不必挂念,婉婷是为霍家而死,是我们的恩人,如今能靠着王爷度过晚年,也是幸事,赫连与霍家世代交好,你过去我们也放心。”霍夫人也道:“是啊,都是同在京城,我想你时,过府请你就是,这样两家都热闹些。待彪儿成家立业时再回来不迟。”
傅娘子这才给子玉施礼谢恩,子玉忙接着扶起道:“您是长辈了,以后无需这样多礼,请您打点好随身物品,其余的王府都已齐备,这几日我就谴人来接。”
事情最后是这样的结果,霍沐仁也高兴,笑道:“府里酒宴都齐了,憋闷了这些日子,也该好好痛快一下。长瑜虽不在家,子玉和琳儿母子三人却也相熟,就一起吃个饭,像以前一样热闹热闹。”
韩氏刚刚吃了半碗粥,身上也有些力气,加上高兴,便让丫鬟卷起幔帐,准备下床。霍沐仁道:“夫人刚好些,还是歇着吧。”
“我不吃饭,坐那儿看着就好,这些天躺的骨头都僵了,还不让我走走?”霍沐仁暗暗笑着,不再拦阻。
子玉知岳母要更衣,准备告辞出来,抬头却见到床头一幅画。刚才是被幔帐遮着看不真切,幔帐一卷便露出了这幅美人肖像。衣阙翩翩飘逸清丽,好一位绝色佳人,相貌近似霍夫人。他心中一惊,问道:“岳母,这画中之人可是长君?”
霍沐仁代夫人答道:“是小女临行前的自描画像,贤婿也知小女酷爱作画,长大后画艺精进,这一幅十分逼真,就是小女如今的相貌了。夫人挂在床头,每每思念女儿,就聊以安慰。”
“岳父大人,可否让小婿一观?”
“当然可以。”韩氏让傅娘子取下画轴,递与子玉。
子玉展开,就身在床边坐了,画上的长君模糊存有他小时的记忆,那眉眼,那标致的唇角历历在目,如今更是出落得倾国倾城。妻子的容貌就在眼前却与她相逢无期,他心里阵阵酸楚,竟忘了周围有人,自语道:“君儿,想不到你是这般模样,十几年了,这缘分竟还没到。”子玉忘情地盯着画像,直到有大颗泪珠滴到画上才猛然惊醒,慌忙用手去揩。抱歉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请岳母原谅。”
霍夫人听他声音哽塞,也不敢抬头,只是歉意地拿手去擦泪渍,自己不觉也流下泪来,按住他的手道:“不妨,你和君儿从小就投缘,她不会怪你。”这一句更勾起子玉内心的隐痛,他抚着画像的双手微微发颤,唇角轻轻抽动着,用力压抑着泪水的涌流。
一屋人看着也都心酸起来,半晌,子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接过傅娘子递过的面巾擦擦泪,起身道:“刚才失礼,让岳父母伤心了,是小婿有些忘情。从知道君儿为我守节而死,小婿每每为她落泪,本以为今生无缘,却不想天怜子玉。如今唯盼与她早日得见。岳母大人,小婿还有一事相求,能否将长君的画像先借我一用,以慰小婿的思念之情,过后一定奉还。”
韩氏本已被子玉哭得难受,见子玉提出讨要画像,虽然不舍,却也不忍拒绝。霍沐仁见夫人同意,自然也不拦着,便让傅娘子找来一条绢布细细包了,交于子玉。
再说梁攸回府后,便找人去打探,才知道王伯安、霍长瑜等皇帝身边的人都未回来,不由紧张起来。他对此事早有思想准备,却不希望这么快发生。刘卞一案有了这么大的变数,皇上再有恙,太子监国,对朝政就是一个考验。不知为何,皇上此时同意霍少郡远赴裕门关,是真的劳军为重,还是遣送刘卞为重,他觉得里面有蹊跷,却猜不透为什么。
婉婷得了梁府送来的信儿,知道霍府已原谅了子玉,担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一门心思又放在了少郡身上。裕门关,在她看来,那就是个鸟都不去的地方,少郡此行她哪能不牵挂,每日吃睡无心,除了拜佛烧香,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梁攸去霍府的第二天,子玉登门拜谢,梁相留他用饭,在书房谈了很久。在此之前,两人还从未深谈过,梁攸这才明白少郡为何对这位门生如此偏爱,原来师生二人早就相识,若不因自己是少郡的老师,子玉今日也不会坦诚相告。梁攸发现子玉不仅精通文韬武略,在朝政上也有见解。只是在那位聪明睿智的恩师面前显得底气不足,加上武将的身份,他才不愿过多地参与政见。毕竟是儒将世家,那份儒雅谈吐,并不像别人传的那样,只是个重情义的莽汉,怪不得那位霍家小姐为他守节,这样的夫婿世间也是难寻。
一顿饭吃完,梁攸对子玉的人品见地有了新的认识,也开始喜欢起这位学生的学生来,他说道:“不想小王爷是这样的人品,本相今日竟要刮目相看了。刚才与王爷谈了眼下朝政的处境,王爷又身担中书省近地的安危,这支军队可是举足轻重,王爷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军心一致,拥戴皇上太子,才能保证朝廷的稳定,这也是皇上对你们赫连一家的信任。”
子玉道:“相爷放心吧,子玉深知利害,朝庭的每次皇位交替皆是杀戮不断,祸害的是百姓的生活。恩师临走时也叮嘱过子玉,我已经做了周密布置,保证皇城近地的安定。只是刚才说到的那些外藩隐患,他们在这里可都是有耳目的,还是要严加防范才是。”
梁攸郑重地点头:“等你恩师回来,我们再一起商议,奏明皇上,防患于未然。眼下你恩师不在京中,枢密院鸿深大人又是刚接手,你父亲也是才经手文职,有些军中事宜,你就上点心。只要能想到的,就提醒他们,一切都是为了社稷和百姓,我相信王爷也是这种人。”
子玉一一应着,辞别梁攸,立刻回军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