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女局长摊牌

　　家阳的疲惫并不比陈旭轻，连着半个多月高强度的期末复习和模拟考，再加上这回突出其来的打击让她连着两次大失心疯，精神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界。所以她昏睡的时间很长，直到陈旭醒来，她还依旧沉睡着。
　　林明月接了电话后十分担心，一整夜都睡不安稳。她早早的过到陈旭家来，看着家阳只是一味的沉睡，她悬着的心又增加了几分疼痛。她下厨房煮了点清粥，便又静静的坐在家阳旁边等待着她醒来。这个从小被母亲抛弃的女孩，无论她的物质生活多么富足，在林明月的眼里始终是一个可怜的人。原本以为陈旭这种前无古人的“痴”是上天派来补偿给她的，可是命运最终又要把她打回到了“继续可怜”的老路上。别人在受伤的时候，都还有父母的怀抱可以依托，而她或许连在噩梦中也只能孤身一人，所以连病都不敢生，又或者连想生病的力气也没有了，所以只能一味的沉睡吧。
　　接近正午时分，家阳渐渐醒了，清醒后家阳看见床边坐着林明月，却不见哥哥的身影。她浑浑噩噩的大脑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一般，可是酸软得无法下床的双腿，分明在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要真是一场噩梦对于陈家阳来说那真是天大的幸事了，她无比的希望昨天从来没在历史的岁月里出现过。
　　“家阳醒了，我给你煮了点清粥，你现在想喝一些吗？”
　　“明月姐，我哥订婚了是真的，是吗？”
　　“家阳，有些事可能你从来都不知道，从你九岁起，你哥他就一直喜欢着你，是以男孩对女孩的那种喜欢，这件事我和你楠哥一直都知道。他为了你放弃了他喜欢的大学而读了离家近的禾城师大，又为了你放弃了令人敬仰的三尺讲台下了海，本想着将来能给你更好的生活条件。在追求财富的路上他不小心被绊倒了，这次为了咱们整个芒果巷的利益，他是迫不得已才牺牲你，也牺牲了他自己……他的内心要比你痛苦一千倍、一万倍。你还可以借机跟他闹一闹，发泄发泄，可他得全搅在自己肚子里。你还小，等你将来上了大学，遇上爱情的机会还会更多，而你哥从此就只能那样了….”
　　家阳没有言语，眼角瞬间滑出两道热泪……
　　“哭吧，哭出来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哥才能活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陈旭依靠在家阳房门的门框上，静静的听着林明月劝慰家阳的话，一脸茫然的承受着无奈的痛苦。
　　人的心，无论受过多大的伤，只要还有理解、原谅和爱的能力，那么它痊愈起来就不会很慢。陈家阳像十二年前原谅自己的妈妈一样理解并原谅了哥哥。
　　“哥，从今天起你不用来接我下晚课了，我自己坐车回来。”请了四天假的家阳，在周五的早饭上开口跟陈旭说完了这句话后，就背上书包自己上学去了。既然生活还得继续，上大学就更是家阳的出路了，那么摆在眼前的高考还是要努力去准备的。只是陈家阳没想好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来面对哥哥，更不知道自己窝在哥哥怀中的车横梁上，是否会更加蠢蠢欲动、痛不欲生。她不想哥哥也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思想斗争，所以她想还是自己一个人来回的好，一路上就不用再分出一半心情去照顾哥哥的感受。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尽量逃避。
　　一连几天，陈家阳都是在听到清校铃才离开教室的，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准时走学校的大门了，后门和侧门成了她的新宠。其实她是害怕哥哥依然会在大门口等着她，而此时每一次的见面都是一场撕心裂肺的痛苦。要是自己的父母能允许自己回家，陈家阳多么想以连子叶的身份再次回到上埔村生活。可想想妈妈当年轰赶自己的态度仿若昨天历历在目，陈家阳没有信心再赌一回，若大的世界，除了芒果巷，她陈家阳还能去哪里呢？
　　“放手吧，让她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去慢慢学会坚强。”陈旭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劝导着自己。劝导归劝导，可在今天天气骤降的时候，他还是在第一时间给家阳取了件外套送去了。
　　离晚课结束的还有半个小时，陈旭就从大门口的保卫处登记进了尾滨高中。他并不知道家阳的教室在哪里，就一直挨着门牌一间一间找过来，直到一个班牌写着“高二（3）班、理科A班”的教室旁他才停下脚步趴在窗户上向里面张望。
　　“陈家阳，外面那个人是要找你的吧？”家阳的同桌轻轻的推了推埋头在做物理习题的陈家阳。
　　陈家阳惊诧的看了看窗外的陈旭，又抬眼看向讲台上的班主任。班主任是个刚从北师大毕业一年多的年轻男老师，小小的个子却透着大男人的心胸，深得高二（3）班全体同学的尊重和爱戴，他向家阳使了眼色，让她悄悄的从后门下课先走。
　　出了学校大门，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家阳不禁打了几个寒颤，陈旭赶快把家阳的书包放了下来背到自己肩上，把手中的外套套到她的身上，又忙着帮她整理衣领。
　　感情是一眼堵不住的泉水。看着家阳憔悴的脸色，陈旭那双正在扣着扣子的双手停了下来，压制了几天的情感终于还是顺着挥动的双手喷发出来了，他紧紧的把家阳搂进了自己的怀里，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歉疚。本来想赚更多的钱给她花，想做更出色的成就让她骄傲，没想到一个不小心却连带着把她也拖进了这个跟斗里了。
　　原本以为安抚好家阳，即使心中有遗憾，也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和她一起继续着一家人温馨的生活，不用再尴尬的相互躲避着彼此。可就是陈旭这个歉疚的拥抱又再一次改变陈家阳的命运。
　　如果不是今天天气突然降温，如果不是刘敏也想给家阳送衣服，也许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又回到自各的轨道上了，他们仨一定会成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因为刘敏就是抱着这样的决心要加入他们的。可是这一切在陈旭把家阳搂进怀里的那一刻起就破碎了。
　　坐在车上的刘敏清楚的看着这一切，她强忍着泪水调头向着家的方向开去……
　　刘敏的车开进院子里时，王寒玉就从车声里听出了女儿今晚的心情不佳。当看到女儿黑着脸、红着眼进入房间时，她便急切的也跟着进去了，能让女儿这么失态的一定不是一件小事。
　　“妈，阿旭对他妹妹应该早从去银行，取了那四百万时就已经产生感情了，所以他才会直到现在没谈过女朋友，因为他的心里、眼里早就装着他妹妹了，哪还有别人的余地。要不是我今晚好心去给家阳送衣服，也不能看见那一幕，我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与他们成为一家人。原来家阳不知道我、没来参加我的订婚宴都是阿旭故意没告诉她的。”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哪一幕了？”
　　刘敏把在学校看到的原原本本和妈妈王寒玉讲了一遍，又伤心的流了一遍眼泪，她喜欢陈旭的时间虽短，但感情是浓烈而真挚的。
　　“这样能像话吗？我还纳闷陈文星一家那么讲风俗礼节，怎么会没让家阳请假来参加她哥的婚礼，原来是有这回事啊。”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个借口让家阳尽快搬走，只要她还跟阿旭住在一起，阿旭的魂就只会在她身上了。这样，我明天约阿旭吃饭，后天去找陈文星，你好好的上你的班，这事妈帮你解决，决不能让我女儿刚订婚就分手，那样多让人看笑话，对你爸的名声影响也不好。”
　　王寒玉果然有女局长的风范，连家里的事情她都能三下五除二的理出个急缓来。
　　第二天一上班，王寒玉就打电话给了陈旭，约他中午一起吃饭。即便还是睡意朦胧的陈旭也一下子就听出了，王寒玉这通电话来者不善。
　　服务员刚把菜上齐，王寒玉便起身把门反锁。她坐回座位上并没有拿起筷子，而是直接质问起陈旭来。
　　“你和你妹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王寒玉开门见山，明显的告诉陈旭她已经知道一切了，而陈旭要做的就是如实回答而已。
　　“从她九岁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她了，只是她太小不懂，当她刚要懂时，我却要和刘敏订婚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和刘敏订婚？你明明不喜欢她？”
　　“在所有的异性中，除了工作伙伴外，刘敏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也一直是把她当朋友对待的，从没跟她讲过一句解风情的话，直到你们来开出帮忙拉选票的条件，境况迫使我不得不答应的。”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处理？”
　　“我已经安抚好家阳了，她也原谅我了，我们以后就只会以兄妹关系相处了。至于刘敏，我们已经订婚了，我会努力的。”
　　“让家阳出国吧，这样对你们三个都好。费用和手续我全包了。”
　　“我不会让她出国的，她也肯定不想出国，在国外举目无亲有什么好的？”
　　“那这样吧，让她搬离芒果巷，只要她看中的中学，只要在禾城管辖范围内，我全搞定，这是我最后的让步了。”
　　“家阳从六岁就到了芒果巷，她能搬去哪里？”
　　“不行就让她回她妈家去，看她妈要多少钱，我补给她。总之她必须要离开你，否则你那两个要审批的项目我都不会批的，让你没办法跟尾上村的村民交代。”
　　女人尤其是女强人的淫威向来都是霸道得直截了当，王寒玉摆上了自己的条件，捏着陈旭的软肋，生硬的为女儿刘敏开辟出一条“幸福”的道路来。
　　在这次事件中被牵连得最无辜的就是陈文星一家了。王寒玉从一进门就开始数落起杨丽华和陈国栋了，说他们只知进门礼不知出门礼，数落陈文星白搭了个大家长的名义，最后连着陈楠和林明月也被数落了进来，说他们助纣为虐。
　　在“领导”的一通批评下，大家才知道她是借着家阳没去参加刘敏的订婚宴来闹的，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能让王寒玉上门来闹就说明大家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被她知道了。陈楠和明月赶紧带着孩子买菜去了，陈文星一边吩咐着杨丽华烧开水，一边使劲的赔着不是招呼着王寒玉喝茶。
　　王寒玉知道，要让家阳搬出芒果巷靠陈旭是没指望的，除非是家阳同意搬走，而能说动家阳离开的，最有把握的也应该是陈文星了，因为他要为整个芒果巷的利益还有陈家三房着想，而家阳本就不是他们三房的女儿，权衡之下，陈文星一定有办法说服家阳的。
　　王寒玉一开始故意兴师问罪，就是想让陈文星觉得理亏的按着自己的要求去做。事情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陈文星答应等家阳期末考完就劝她搬走。
　　还在为给各位长辈准备什么样的拜年礼而烦恼的家阳并不知道她眼下这个快要到的新年已经不能在芒果巷过了，也不再有机会给各位送拜年礼了。
　　农历十二月二十这天，陈文星亲自过来叫家阳去他们家，说有一泡新茶要家阳品尝品尝。
　　陈家阳收拾完厨房便兴致勃勃前去要和伯公一起喝茶了。茶倒是有，但根本不是什么新茶叶就是平日里伯公泡的茶而已，况且，冲泡的时间没掌握好，泡出来的茶汤都出不来平时的成色。
　　“伯公今天泡的茶大失水准了，还说是新茶，故意考验我的舌头？”
　　“家阳，你来芒果巷多少年了？想父母吗？”
　　“……”陈家阳当然记得清清楚楚，她来芒果巷已经有十二年多了，至于想父母，她不知道该如何定义，确切的说是：不想想却无法忘。她无法回答陈文星的问题，也不明白陈文星突然问这个要做什么，只是从心里就突然发慌了。
　　“你哥现在遇到人生的大坎了，如果他没选择好，在芒果巷可就要臭名远扬，可能还要被街坊邻居唾弃了。”
　　“伯公，你要我怎么做，你直接说吧。”陈家阳知道陈文星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是不利于自己的，她也明白自己受了哥哥家十二年的恩惠，只要是对哥哥好的，不管自己多不情愿也最终都要妥协的。
　　“你搬走吧，搬出芒果巷吧，想去哪都行，回你父母家也可以，去你奶奶留给你的南二区那套房子住也可以。你哥对你怎么样你很清楚，他现在的事业很需要刘敏一家的支持……现在，你只要搬走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好，但我还想要听我哥跟我说……”
　　陈家阳紧紧的咬着下唇，笑中带着委屈的泪花，强装着淡定起身，从容的走回芒果巷2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