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有心无相（第三节）

　　钟光耀哈哈一笑，道：“我教从未有过教规，教主不可身居别派掌门；就算是有，想我明教与各大派往日颇有嫌隙，由宋左使出任教主，能合聚各大派之力，共同对抗鞑子朝廷，对我教无不大有裨益。”无伤顿感恍惚，想到我与若男自在惯了，当下还有几桩大事未了，如何再负得起明教教主一职？急忙说道：“钟教主，宋无伤有罪，失落了本教圣物圣火令，还请教主革去光明左使一职，情愿受罚。”
　　钟光耀闻言心下一震，过了片刻，却又心平气和地问及详情。无伤便将自个身受重伤，用圣火令换了通玄明珠一事尽皆说了。众人闻言一时唏嘘不已。这圣火令历来便是明教圣物，持令之人，人在令在，见令如见教主。无伤在教中虽已有些名望，也还有不少教众当即声明定要寻回圣火令，虽未明言，话中语气颇具指摘之意。
　　若男道：“教主，此事与无伤哥哥无关。那日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是我自作主张，将圣火令换了通玄明珠。”
　　钟光耀迟疑了片刻，说道：“此事宋左使并不知情，周姑娘乃是教外之人，想她救夫心切，实是情有可原。圣火令日后必将寻回，此事教中自有定论。大伙放心，教主之事，日后再议。”他话锋一转，将此事淡过，对阳顶天说道，“顶天，紫菁圣女詹女士近日重归中原，本座见你二人相处日久，互生倾慕，意欲成全你二人婚事，不知詹女士意下如何？”说着微微一笑，侧目看了看詹妮丝。
　　宋、周二人见阳顶天与詹妮丝虽并坐一席，然并无僭越之举，均未思及于此。见她起身说道：“谢教主，小女子在波斯与前夫育有一女，可怜夫君因病亡故，还请教主下令，将小女接来故土，好生看拂，也算圆了亡夫遗命。”钟光耀微微一笑道：“顶天，你对波斯总教最熟，此事经由你办，才是最妥。”阳顶天道：“属下谨尊法旨。”钟光耀朗声一笑，道：“詹女士，这事你尽管放心。”但见詹妮丝脸颊微微一红，纤指与阳顶天手掌微微一扣；他脸上亦生红润。钟光耀有意撮合二人，随即笑道：“顶天，你亦岁及不小，往后择个吉日，将婚事办了，待总教圣女回归，一家子团聚，岂不是很好？”
　　钟光耀说得兴起，当即命人摆上香烛。众人只觉诧异，经他提及，才知是为钟晓与无伤结拜而备。二人豁然开朗，在钟光耀座前义结金兰，互颂了祷祚之词，众人皆大欢喜。
　　司空灵与钟晓甚为投缘，当夜席毕，二人同去歇了。阳顶天将宋、周二人请至内室，但见詹妮丝盈步探入，手捧着托盘，内置三碗清茶，见她举手投足，气质非凡，竟别有一番韵味。无伤未料詹女士身为波斯女子，却也懂中原奉茶礼节，不禁暗生惊叹。
　　见她微微一笑，媚靥如花，转身轻轻掩上房门去了。若男道：“阳大哥，你这未婚的妻子，虽是波斯国人，举止气度却与中原女子无异，风姿不俗，真是个美人儿。”阳顶天“嗯”了一声，说道：“她原本是波斯总教圣女人选，在波斯国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若男笑道：“难怪阳大哥对她一见倾心，你们也算一见钟情，郎才女貌了。听说詹姐姐她结过婚，还有一个女儿，她既是外国人，她女儿自然也是外国人了，为何反倒要接来中土呢？”
　　阳顶天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十多年前，还是雷教主统领明教之时，总教派了三名波斯人前来谒见教主，要我中华分教委派两名弟子前往波斯总教参学教法、通研武学。雷教主自然尊重其意，委派我与华成坤师兄前往总教。我与华师兄自小结拜，私交甚厚，我弟兄二人在总教屡建功勋，被教主封为净善使者。其间华师兄与圣女詹妮丝一见倾心，后经教主主婚，终于有情人终成眷属，结为了夫妇。其时正逢西欧国十字军东征，因我二人武功高强，指挥有方，总坛欲派我等前往挡敌。其时我二人虽久居当地，无一不是思乡心切，只盼有朝一日能重返中原，却迫于无奈，勉强应承了下来。
　　“我竟未料，华师兄私下与总教谏言，说我们远来波斯已久，中原分坛传来口信，要我二人回见。迫于战事紧急，由他领军挡敌，让我回归中原分舵。总教答应了华师兄提议。
　　“临别之际，华师兄把话宽慰于我，说此番前来的十字军不足为惧，待战事一了，他便携妻子重返中原，与我等团聚。我只当他所言非虚，却不料那次十字军阵中，有一名为艾斯米兰达之人，乃是西欧诸国第一勇士，此人武功高强，仅凭一人之力，突入波斯马穆鲁克骑兵阵中，如入无人之境。波斯及总教军中，闻及此人姓名，无不惊心色变。华师兄正巧与此人对决，虽勉强将他击退，师兄也因此身受重伤，不久便因伤重去世了。”阳顶天说及此时，戚然悲怆，停顿了片刻，长叹一声说道：，“只怪我一时疏忽，因专研武学，耳目闭塞。倘若我们兄弟二人合力，岂至于此？华师兄他是因我而死啊。”
　　若男道：“所以阳大哥定要照拂华大哥的妻儿了？这些事想必教中都知晓了吧？”阳顶天“嗯”了一声道：“兄长去世之前，托人来信，要我代他照拂妻儿。家嫂方至，教中弟兄倒有不少倾慕她的美貌；詹她一向待人和气，心底却是非我不再改嫁。后来大伙知晓其中原由，尽皆恪已守礼。我本欲与嫂嫂终生守礼相待，不料家嫂非欲改嫁于我，说是亡夫临终所嘱。想来西域人性情直率，不像我等汉人，每每思及华师兄，终是迟疑不决……”
　　若男笑道：“阳大哥，你一定也喜欢詹女士是不？”见阳顶天脸颊微微一红，仰天而视，却又沉默不言。若男又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这样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华大哥反倒是要詹姐姐嫁于你，才会安心吧？你们成婚乃是名正言顺啦，你何苦想那么多，反倒还不如一女子呢？”
　　阳顶天叹了声，无言以对。若男又道：“华大哥女儿见过她爹爹么？”阳顶天摇头说道：“华师兄去世之时，家嫂尚还胎怀腹中。”若男道：“华大哥的女儿出生便未见过其父，着实可怜，你若做她父亲，华大哥在天之灵，看你们一家团聚，一定会很开心，你说是不是。”
　　阳顶天眉心一蹙，迟疑了半晌，自忖：我与詹结成夫妇，终生看顾他们母女，即便她与我再无一儿半女，也足可慰大哥在天之灵了。思及于此，心结豁然打开，道：“周姑娘言之有理，阳某人空长于你，想来甚是惭愧。”若男笑道：“那我与无伤哥哥何日才能喝你们的喜酒呢？”无伤笑道：“阳大哥大婚之日，我也得多喝两怀才是。”若男笑道：“明教戒酒戒肉，哥哥你即便喝上十碗清茶，也是喝不醉啦。”
　　阳顶天笑道：“不急，不急，这‘素酒’可也一定要喝的。”一言方毕，三人不由得相顾一笑。阳顶天又道：“宋兄弟、周姑娘，我早已派人前往波斯总教，属下捎信来说，总坛教主已相中兄长之女为新一代圣女，不日便来中原。”无伤道：“曾听师父说过，波斯总教教主向来是由女子担任，经由‘圣女’选出。华大哥女儿被选作圣女，日后岂不是会回归总教，届时阳大哥你也得随她母女远赴波斯了？”
　　阳顶天道：“虽选作圣女，日后也未必得任教主。黛绮丝尚还年幼，我倒是担心……”阳顶天说至一半，一时闪烁其词，不再往下说。若男道：“原来华大哥的女儿名叫黛绮丝，阳大哥，你担心为何？
　　阳顶天道：“嗯，这名字是总坛教主所赐。”他长嘘了一口气，道，“教中弟子来信所言，总教将遣使护送黛绮丝前往中原……”
　　若男道：“总教来使……来就来了，阳大哥，你怎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都讲给我们听吧。”
　　阳顶天“啊”了一声，缓缓说道：“我只担心总教派人前来，并非只为护送圣女，也许是为寻求失落的圣火令。”若男道：“中原明教的圣火令不是总教所赐么……”阳顶天道：“非也，明教圣火令共十二枚，乃波斯高手‘山中老人’霍山所铸。他于其中六枚刻了毕生武功的精要。这十二枚圣火令与明教同时传入中土，向为中土明教教主的令符，波斯总教并未曾获得。后来中土明教将六枚刻有武功心法的波斯文字译为汉文，便是我教神功‘乾坤大挪移’心法，又在空白无字的另六枚圣火令上刻了三大令、五小令的中土教规。”
　　若男道：“所以总教遣人来，是为得到其中的心法武功？”阳顶天道：“不错，我所担心的正是于此。”无伤道：“可惜，其中一枚圣火令却因我而失。阳大哥，宋无伤犯了大错，请你责罚。”阳顶天笑了笑，道：“宋兄弟无需自责，这圣火令原本就是赝品，何来失落一说？”二人心下诧异，阳顶天又道，“圣火令传至中土，已历数两百年之久，除武功心法外，虽属珍稀之物，实与一般金银无异，只因年生日久，其中十一枚圣火令早已失落。”
　　若男应道：“所以中土明教就仿制了圣火令。那么另外一枚真的圣火令还在明教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