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诡异迷离的踪影

　　第二天，太阳升到三竿的时候，老丁和江渝一起出发了。江渝是本地人，熟路，仍然由江渝驾车。因为是去取英子的骨灰，丁玲准备了黑纱布、白花等祭祀用品。
　　出发前，因为没有得到殡仪馆通知，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被送到哪一家。但根据事发地管辖权属分析，是在汉阳发现的，应该在汉口这边。汉口殡仪馆在玉竹山，于是，他们朝玉竹山驶去。
　　上午10点过，江渝把车直接开进了殡仪馆停车场。他们没有急于下车，而是坐在车里稳了稳情绪。说真的，在人们眼里，殡仪馆尽管取了个不那么让人心生恐惧的名字，但毕竟那是一个让人忌讳的地方；没有必须的事，谁都不想提及它，谁也不想和它瓜连，更别说到那里去了。
　　在停车场，他们放眼一看，车辆很少，几乎看不到人车。
　　殡仪馆坐落在玉竹山脚下，由几幢低层楼房构成。前排是接待、悼念仪式大厅。大厅建筑气派宏伟，装饰典雅大方，外观上看起来，不怎么像殡葬之地，倒像旧时公爵墅馆。与周边农房村舍相比，是一个豪华建筑所在。殡仪馆后山上是一片呈扇形环围的墓园。山上竹树掩映，阴森可怖。
　　江渝介绍道：“殡仪馆通常都是事业单位，民政局直属。但随着殡葬事业改革，很多单位都在逐步取消事业编制，改为合同制，形式上归属事业单位，实则企业管理。还有一些地方，允许私企参与，合作经营，进而转变为合资企业。
　　“因为有民政部门的资金支持，加上火化业和墓地的商业化运作，殡仪馆应该不缺钱，有足够实力改善殡葬设施和环境卫生。同时，也是为了消除恐怖感，为逝者亲人营造一个良好的告别环境。以慰逝者的在天之灵。”
　　“怎么不见有人？”老丁忧忧地问道。
　　江渝道：“可能是因为疫情的原因吧，大量新冠病毒逝者，传染高风险时期，政府为了保证民众生命安全，取消了所有民间聚集活动。要在平时，一般会有逝者亲人和生前单位人员送葬、追悼，举行告别仪式。仪式结束后，其他亲属会各自离去，直系亲人会留下来等待，火化结束后办理相关手续，把骨灰领回去。”
　　
　　老丁和江渝戴好口罩，用酒精喷洒消毒后径直去到接待处。一个防护严实的工作人员，见有人进来，就隔着玻璃在窗口问道：“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老丁：“我们来领取亲人骨灰。”
　　工作人员：“逝者叫什么名字？”
　　老丁：“英子，或吴英子。”
　　工作人员：“请稍候，我查一下。”
　　老丁：“好的，谢谢！”
　　工作人员：“没有。”
　　老丁：“你说什么？”
　　工作人员：“查不到，没有。”
　　江渝：“那有没有关晓辉？请查一下。”
　　工作人员：“好的，请稍等。”
　　江渝：“好的，谢谢！”
　　工作人员：“查了，也没有。”
　　老丁：“请查一下领取记录，是不是已经被人领走了？”
　　工作人员：“好的，请二位多等一下。”
　　老丁：“好的，谢谢！”
　　工作人员查了片刻，起身朝里间问话，问过后回来说：“没有，同事也说没有。”
　　老丁和江渝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能啊！
　　老丁和江渝一比一划地给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并说明有人亲眼看见玉竹殡仪馆车辆接走的。工作人员一脸疑惑地说：“那怎么会没有记录？"
　　于是，工作人员再次去到里间办公室，认真了解了情况。他回来告诉老丁和江渝，确定是没有两人的记录。不过，他说：“听同事讲，两个星期前，有一个叫关亚男的女孩也来领取过，也没有领着。具体什么情况，也可以去问问她。”
　　老丁和妹夫江渝揣测道：是不是被阿辉家人领走了？
　　江渝：“对，可能是被阿辉妹妹领走了。”
　　老丁：“我也觉得只有这个可能。”
　　江渝：“只有这个可能，而这里查不到记录，应该是因为疫情期间，逝者过多，工作人员一时忙不过来，被无意疏忽了。”
　　“我看也是。”老丁推想道。
　　“哥啊，我看也不对呀。”江渝思虑再三，觉得还是不对。
　　老丁：“什么不对？”
　　江渝：“刚才工作人员不是说关亚男也没领着吗？”
　　老丁：“是这么说的，那还有什么办法？”
　　江渝：“我在想，会不会是阿华小引他们弄错了，根本就没有被送到玉竹殡仪馆来。可能是别的殡仪馆。”
　　老丁想想，觉得也是。“武汉有多少殡仪馆？”他问江渝道。
　　江渝也想了想说道：“武昌、汉口、青山、蔡甸……七八个吧。”
　　老丁道：“那就麻烦了，一家一家地找，得花多少时间啊！”
　　江渝道：“是啊，殡仪馆一般都地处偏远地方，它们之间相隔都比较远。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呀。”
　　老丁叹息道：“是啊，还得多辛苦你了。”
　　江渝：“哥，这倒是没啥。兄弟间不用客气。”
　　老丁和江渝从玉竹殡仪馆出来，马不停蹄地一家一家挨个寻找。问了几家都没有确定的登记记录，他们越找越是迷糊了，难道那么大两个人，不翼而飞了？他们接下来想到的几个问题，令他们兄弟俩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江渝：“哥，你觉得这个事，蹊跷不蹊跷？”
　　老丁：“真的让人费解。不过……”
　　江渝：“不过什么？”
　　老丁：“我想，问题应该出在这里。”
　　江渝：“怎么讲？说说看。”
　　老丁分析到，可能是因为疫情期间，逝者暴增，殡仪馆人手严重不足，疲于应付。没有按规定程序操作，从而导致漏报或误报。所以在已知登记名册里无从查找。
　　江渝道：“哥，你这个分析有道理。还有一个问题，可能我们都忽略了。你想啊，殡仪馆按规定火化一个人，是要默哀举行告别仪式，还要有死亡证明，才能准予火化；也就是说，没有死亡证明的就没有登记。所以，就跟本无从查找到。”
　　“嗯，可能是这样。”老丁也只能这么看。除非一家一家的请他们查找未登记火化遗体。但现在是非常时期，肯定忙不过来。
　　那怎么办？这更得劳心费神。
　　还有一个问题，更让老丁他们挠心。那就是，由于今年疫情严重，医疗资源紧张，有很大一部分没有被确诊的和不是在医院亡故的，就没法开具死亡证明。反过来说，就是还有很多没有登记的。
　　老丁和江渝，他们车靠在路边停下，一直在苦苦思考着怎么破解这个难题。他们两个人，一个是作家诗人，一个是社会学家、高级公知，论智商和社会经验肯定不低。经过反复思考和推理，又找到一个办法。
　　江渝分析到，今年情况特殊，肯定每个殡仪馆都会有相当多的一部分无证明逝者。虽然，接待处无火化逝者登记，但并不能说明，没死亡证明者就没有火化。那么，也就是说，每一个火化者在火化场是有记录的。火化场的作业流程是，接到火化任务后，按规定进行火化，火化结束后，有亲属的会等待着把逝者骨灰领走；没有亲属或暂时没有亲属认领的逝者，也会火化，他们的骨灰最后都会分批次转交到接待处处理。因为它涉及到火化场的成本核销和火化工作人员的薪酬计算。所以，在火化场是肯定能查到的。只是，工作量太大，他们会不会接受一般人的清查请求？
　　想到这里，他们兄弟俩个再次焦虑起来。
　　最后，江渝用排除法，找到一个可行办法。江渝对老丁说道：“哥啊，你看我这么分析对不？”
　　老丁：“怎么讲？”
　　江渝：“听阿兵他们说，阿华、小引，是在汉阳路立交桥天桥下捡到英子和阿辉的手机。那么，有可能事情就发生在汉口区域内，与其它地方没有任何关系，其它地方都可以排除了。我们只要锁定汉口一个地区就行了，以免劳心费神再耽误时间。所以，我们再去一趟玉竹殡仪馆，事情应该就会水落石出了。
　　老丁：“好吧，这也是各个击破法，这个办法应该凑效。”
　　说完，他们再次出发，直奔玉竹殡仪馆。
　　
　　殡仪馆依旧没有人来人往，显得冷冷清清。见他们又来了，工作人员离开工作台，上半身贴近窗玻璃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老丁江渝说明来意后，工作人员摇着头说：“不行，现在不行，火化场太忙了，没工夫耽误。”
　　江渝恳求道：“麻烦你帮帮忙吧，我哥他从四川大老远过来，特别不容易。”
　　工作人员：“是没办法，不是我不帮你们。要不，过一段时间，疫情过了你们再来吧。”
　　见还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老丁急坏了。这得等多久啊？
　　老丁和江渝再一次陷入失望之中……
　　
　　江渝扣扣脑袋，突然想到一件事情。他看时间是下午4点多钟，没下班，还来得及，就对老丁说道：“哥，快上车。”
　　“怎么了？”老丁急切地问道。
　　“走吧，上车再说，再晚了就下班了。”江渝一边小跑着一边说道。
　　江渝一席话，说得老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江渝小跑着上了车。
　　车子出发后。江渝侧眼看了老丁一眼，向老丁说道：“哥，有没有注意到，昨天阿兵讲述的一个细节。”
　　“没有注意到什么？”老丁回答说。
　　江渝：“阿兵说，是阿华和小引在寻找阿辉和英子时，在汉阳天桥下捡的他们的手机。但他们没有亲眼看到殡葬车，是听在场的环卫工讲的，那么，那名环卫工就知道当时的情况。只要找到那名环卫工人，问题应该就会得到解决了。”
　　“嗯，有道理，还来得急吗？”老丁看了看时间，马上5点了。
　　“碰碰运气吧，她们环卫工人一般是下午5点半6点钟下班。上午早，凌晨4点多5点钟就要去单位报到打卡，下午相对要松懈一些。只要做好各自负责的路段，保持整洁就行。下班时间一般不作明确规定。”
　　“哦，是这样啊！我对这个方面，比较陌生。”老丁应和道。
　　
　　车到汉阳路口，江渝放慢了速度，进入到立交桥下时，他把车速控制在5公里小时，一边走一边寻视着前方。
　　还好，环卫工人还在，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江渝赶急把车开到她面前停下。
　　环卫工人，大概40多不到50岁，穿着反光作业套装，看样子像一个农家妇女，现在刚刚换上自己的便装。江渝心里暗忖道，幸好来得及时，要不然，不知道又要增加多少麻烦。
　　江渝急忙下车，走过去问道：“大姐，您好！”
　　环卫工人见有车停在面前，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事情。正想发问，结果来人先开口了。她便回应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江渝：“大姐，向您打听个事儿。"
　　环卫：“什么事？请说吧。”
　　江渝：“上个月，大概是2月中旬，有一男一女倒毙在这附近，您知道吗？”
　　环卫：“哦，那个事情啊，知道。”
　　环卫工人见问起那个事情，她手往前面一指，说：“那里，就在那个桥墩旁边，我早晨上班发现的。那个男的横抱着女的，背靠桥墩坐在地上，当时，把我给吓坏了……”
　　环卫大姐伤悲地讲述着那天的经过，眼里闪着泪光。她擦了擦眼睛说道：“我赶紧报了警，没多时间警车就开过来了。警察来后，拍了照片，对他们进行了检查、勘验，说已经死亡了。没有办法抢救了。
　　“警察离开前，通知了殡仪馆，没多久，殡仪馆的运尸车就到了，从车上下来了两个穿防护服的搬尸人，听他们说，好像抱得很紧，分都分不开。司机还下去帮了忙，才把他们弄进车里拉走了。”
　　江渝问道：“大姐，您知道是哪家殡仪馆吗？”
　　环卫：“知道，汉口的玉竹殡仪馆。”
　　老丁：“能确定吗？”
　　环卫：“确定，肯定，因为我认识他们中的一个人。”
　　老丁和江渝对视一下，有些兴奋地问道：“谁呀？”
　　环卫大姐补充道：“司机是我老公。”
　　老丁江渝惊呀地同时说道：“这么巧？”
　　
　　于是，江渝把寻找英子和阿辉的经过，以及与他们两人的关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环卫大姐。环卫大姐越听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感叹不已。疫情暴发以来，武汉整个城市突然之间就发生了剧变，城市停止了运转。但仍然有一部分人在坚守，他们为了城市的呼吸和脉动，奋战在抗疫一线，他们是医护人员、军警部队官兵、志愿者和社区工作者、环卫工人。我们应该向他们致以崇高的敬礼！
　　她停了停对老丁和江渝说道：“我能帮到你们，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女的叫什么名字？”说完她给她老公拨打了电话。
　　老丁告诉了她两人的名字：“谢谢您！男的叫关晓辉，女的叫吴英子，吴英子是四川的。”
　　环卫大姐打完电话后，对他们说：“正在查，你们等一下。”
　　在等待电话的时候，老丁、江渝和环卫大姐聊起了这场疫情。他们都在感叹，活了半辈子，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情，一个小小的病毒，居然打倒了全国人，甚至全世界的人。真是可恶！
　　江渝感叹道：“人类在高度文明发展的今天，出现这么严重的疫情，千不该万不该。这说明了全人类都没有居安思危意识。对流行性传染疾病，应该早有应对机制，常备预防疫苗。以免疫情发生时束手无策，手忙脚乱，不能及时有效的阻止和消灭病毒，给人类造成多大的灾难啊！”
　　如果我们人类，国与国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的纷争。搞军备竞争和国防开支的经费，都可用于国家建设和民生健康福祉构建。把科研力量及尖端技术用于人类疾病防控，用于生命科学发展和探索，促进提高人类生命质量，造福人类。只有这样，我们人类才会有希望，才会有天下太平。
　　
　　终于，环卫大姐的电话响了。老丁和江渝竖着耳朵听着她与老公的通话。
　　环卫：“喂，老公，查到了吗？”
　　老公：“查了，但是没有查到火化记录。”
　　环卫：“那是还没有火化吗？什么时候火化？”
　　老公：“没有，怎么给你说呢？”
　　“你们不是没给他们火化吗？赶紧火化吧，逝者亲人，人家大老远从四川赶过来的，挺不容易！”环卫大姐提高了嗓门说道。
　　她老公在电话里也急了，大声吼道：“化什么化呀？根本就没有遗体。”
　　环卫大姐火冒三丈，质问她老公道：“怎么这么说话？亲眼看见你们拉走的呀，怎么还说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丁，江渝，环卫大姐，他们都惊愕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