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梦里种下的期待

　　老丁和妹妹他们一行，向志愿者阿兵他们表示了谢意，回到了妹妹家里。一路上，大家都不说话，妹妹很久才慢慢恢复了失控的情绪。
　　三月中旬的武汉，已经到处是春暖花开了。桃花，李花，梨花，樱花，到处都是花开花美，蝶舞蜂飞。自然界，一如往常；自然界，依旧自然而然。
　　人间却是，封城，封镇，封村，甚至封家。人，大多自命不凡，平时总在夸夸其谈，认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庚子鼠年，人不如鼠。尊严不如鼠，自由不如鼠，行动不如鼠，生活不如鼠，生命不如鼠，胆大不如鼠。
　　这是为什么？有没有人来说清楚。说白了，人间，不像自然界那么自然而然。人间，怎么可能花开静美、自然而然？人，为什么我们不能像那些花花草草、自然而然、各自开放？
　　武汉的街头，依旧人稀车少，四面哀歌。这是谁的错？该不该追责？谁来追责？追谁的责？
　　江渝驾驶着汽车，穿行在武汉的大街小巷，车内谁也不说话，只有胎噪声在风声中嗞嗞地绵延，流淌……
　　老丁，想着英子和阿辉，泪水从眼眶里无声地滑落。
　　妹妹丁玲，用悲恸和眼泪，诠释一个女人和母亲，对这场灾难的体会。
　　江渝小心驾着车，内心像胎噪声一样，绵绵无法平静。
　　
　　老丁他们回到妹妹家里后，江渝问老丁接下来要怎么安排。“哥，你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江渝问道。
　　老丁道：“主要看英子能不能申请评定烈士？如果能评上的话，国家可能对她母亲有一些优抚政策，她母亲后半生才会有个保障。其次就是，明天你陪我去取英子的骨灰，尽快把她的后事处理好。”
　　江渝道：“目前，我们国家就烈士评定，主要对象是军警等公职人员。对志愿者等民间个体，还没有相关的政策出台，恐怕像英子和阿辉这个情况，申请烈士评定有一些难度。”
　　今年，因为疫情，2月16日，中国国家军人事务部和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近日联合印发通知，要求各地各部门妥善做好因疫情防控牺牲人员烈士褒扬工作，符合烈士评定(批准)条件的人员，应评定(批准)为烈士。
　　通知要求，参加疫情防控工作的地方人员，根据《烈士褒扬条例》规定评定。各地统一组织赴湖北的医疗救援人员牺牲的，由派出人员单位所在地省级人民政府评定；参加疫情防控工作的军队人员和军队聘用的社会人员，由军队相关部门根据有关规定批准。
　　通知还强调，要落实好抚恤优待政策，及时发放烈士褒扬金和抚恤金，积极开展慰问、悬挂光荣牌等活动，妥善解决烈士遗属的实际困难。
　　烈士，是对为国家和人民利益牺牲的人员的至高褒扬。提到烈士，人们往往认为军人在战争中牺牲、警察因公殉职才能被评为烈士。但其实，根据《烈士褒扬条例》规定，任何公民，只要是因抢险救灾或者其他为了抢救、保护国家财产、集体财产、公民生命财产而牺牲的，都可以评定为烈士。
　　近年来，就有不少见义勇为牺牲的普通人被认定为烈士。但也有一个问题值得注意，《烈士褒扬条例》第五条又加了一个解释是，事迹突出，具有重大贡献者。那么，这个怎么去界定？
　　
　　在这次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中，医护人员冲在救治病人的第一线。在疫情初期，因为防护不足，有很多医护人员被感染，有人已经因此牺牲。根据国家卫健委副主任曾益新14日公布的数据，截至2月11日24时，全国共报告医务人员新冠肺炎确诊病例1716例，占全国确诊病例的3.8%；医务人员死亡6例。这其中，包括被称为新冠疫情“吹哨人”的武汉市中心医院李文亮医生。
　　2月14日，武汉市武昌医院59岁的护士柳帆也因感染新冠病毒而去世。2月18日，武汉市武昌医院院长、神经外科专家刘智明牺牲。
　　将牺牲的医护人员评定为烈士，是对这些医护人员的肯定和褒扬，也是对奋战在抗疫一线的所有医护人员的肯定。平时他们可能因为医患矛盾而受到责难，这次他们明知有被病毒感染的风险，但仍然恪守医生、护士的职责，为了病人不顾自身安危奋勇向前。
　　正是他们的努力，将很多危重病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正是他们的努力，尽可能地避免了更多的伤痛。他们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将牺牲的医护人员评定为烈士，也能使他们的遗属今后的生活得到更好的保障。这些牺牲的医护人员，有不少正值中年，上有父母，下有子女，仅以因工死亡的工伤保险待遇进行抚恤，遗属的生活可能难以保障。如果被评为烈士，他们的亲人依法能够得到更好的抚恤待遇。烈士为抗疫献出了生命，我们有责任让他们的亲人生活得更好些。
　　
　　值得一提的是，在疫情防控一线的，还包括警察等其他岗位工作人员，他们也同样冒着很大的风险，付出了很多的辛苦和牺牲。根据中央政法委官方社交账号报道，截至2月13日，已有20名警务人员在抗疫中牺牲，包括12名民警和8名辅警。根据公安部网站2月6日的消息，公安部日前已经向牺牲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一线的5名民警追授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称号。
　　那么，我们那些同样不顾生死、不计报酬的志愿者呢？这些牺牲的抗疫英雄都应得到肯定与褒扬，冲锋在一线的精神应该得到尊敬与纪念，我们同样应该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
　　
　　老丁不无担心地说道：“军警和公职人员，我们倒不用担心。关键是像英子这个情况，她是个人志愿者，没单位组织，谁能给她证明？而且是跨地区，该向四川户口所在地还是服务工作地申请？她这个可能办起来很难。”
　　江渝接着补充道：“日前，民政部、国家卫生健康委联合印发《进一步做好城乡社区疫情防控工作的通知》，指出应为参与社区防控工作的专职城乡社区工作者适当发放临时性工作补贴，并为参与疫情防控工作的社区志愿者适当发放补贴。这类举措，也是为了善待在一线奋战的抗疫工作者。
　　“志愿者牺牲也该被评定为烈士，应得到更多的关注和探讨。有些地方也不该因为他们的非公职身份而将他们排斥在烈士评定外。
　　“因为烈士称号关乎对个体巨大付出的制度化认可，也关乎他们的遗属能否像因公牺牲者的家属那样享受补助、得到精神告慰。‘应评尽评’、对志愿者们的付出足够认可，让更多人看到志愿服务的价值，让志愿精神得到更好的培育。”
　　老丁继续说道：“因为非公职人员牺牲评定烈士这一事项，没有明确写入法定条款，各地方执行起来，就会差异化很大。如果牺牲者不是事迹特别突出，可能就很难得到认定。这非常不利于褒扬和鼓励志愿者行为，这将是对我们中华民族无私奉献精神的沉重打击。”
　　妹妹丁玲插话道：“其实，志愿者群体相当庞大，几乎各个地方都有组织，一般是由地方团委和精神文明办负责组织。每一次大小活动，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他们不为名不为利，如果因此牺牲或者致残，理应得到认定和国家优抚。这个无私奉献的民族精神，才会得到弘扬！”
　　“这样吧，先不管它行还是不行，今天晚上我就着手起草好申请文件，向有关方面投递，先来个投石问路。”老丁对江渝和丁玲说，“明天江渝陪我去殡仪馆领取英子的骨灰吧，领了就回四川去等待消息，再去本地民政部门咨询一下，看怎么办理。”
　　江渝道：“哥，你也是难得来一趟，别急，玩几天再回去吧！”
　　丁玲道：“哥，你别急着走呀，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开学，不忙，有时间陪你去东湖逛逛。现在已经没管那么严了。”
　　老丁说道：“现在疫情还没过，外面也不太安全，加上你们嫂子要照顾英子母亲。我想尽快处理好英子的事情，也好早一点对她母亲有个交待。”
　　丁玲道：“那也行吧！”
　　江渝劝慰道：“哥，英子的事情，发都发生了，你和嫂子也不要太过伤心，节哀顺便吧！"
　　老丁道：“好吧，耽误了一整天，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老丁和妹妹妹夫互道了晚安，他就回到房间开始起草文件。
　　老丁去网上查阅了相关文件资料，又详细分析了英子的申报评定可行性，也咨询了一些业界人士，虽然把握不是很大，但也不是绝无可能。于是，他还是认真撰写了申请报告，并向相关部门一一进行了投递。
　　
　　这天晚上，老丁忙完已经10点过了，这时他才注意到微信里有留言。见是依娜发的，他急忙回了过去。
　　依娜：“亲，在吗？"
　　老丁：“亲，在，刚忙完呢。”
　　依娜马上回了信息：“英子的事情怎么样了？”
　　老丁：“你还没睡呀？”
　　依娜：“没呢，担心你们吧，”
　　老丁：“还算顺利吧，找到一个知情的志愿者。”
　　依娜：“她什么时候出的事？”
　　老丁：“2月16日，刚到武汉20多天。”
　　依娜：“唉！都怪我。”
　　老丁：“你也不要自责，这事不怪你。”
　　依娜：“正月初一下午，她来给娜娜插了花，临走时，才给我说起去武汉的事。见她车都联系好了，我就没再多说了。可怜这孩子，因为她太懂事，我就没想提醒她几句。”
　　老丁：“可能她之前也没料到病毒的危害性，轻敌所致。”
　　“唉！都怪我……她这一走，我们就再也没有女儿了。”老丁感觉依娜哭了。
　　“依娜，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节哀吧，不要再伤了你的身体。”老丁急忙发语音安慰道。依娜也发语音叹息道：“唉！想开了说，也是我们命苦。地震让我们失去了亲生女儿，瘟疫又来打击我们，连干女儿也没给我们留下。你说，是不是老天不长眼啊！”
　　老丁害怕依娜悲伤过度，出什么问题，就安慰道：“依娜，你别这么想，好好保重身体，我们再不能出什么事了。要不然，真对不起两个女儿的在天之灵。相信吧，两个女儿一定会随时都在我们身边，她们不会离开我们。”
　　“好啦，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了。不早了，你休息吧。”老丁劝她道。依娜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明天叫江渝陪我去取英子的骨灰，取到就回来。我想尽快处理好英子的事情，好给阿嘎一个交待。”
　　依娜说道：“是啊，阿嘎情况越来越糟，好像有些晃忽了，可能是思念英子吧；一天问我好几次，问英子什么时候回来？我真不知道怎么给她说，真是苦命啊！”
　　“知道了，我尽快去处理。”老丁回复道。
　　依娜说：“好吧，你也早点休息。"
　　老丁道：“好的，晚安！”
　　依娜道：“晚安！”
　　
　　这天晚上，老丁辗转难眠。他想了亲生女儿娜娜，想起了干女儿英子。08年汶川大地震，夺去了娜娜的生命，这次疫灾，又夺去了英子的生命。通过两次灾难，人间危情，使老丁清楚地认识到，人，在灾难面前，显得多么的脆弱，多么渺小，多么无助，多么无能为力。
　　人类历史上已经发生过多次瘟疫事件，病毒肆虐横行，造成流行性病毒感染，造成大面积众多人口死亡。为什么一直以来，人类都没能将瘟疫控制，反而一直被瘟疫控制？究其终因，应该是人性不善。有的人，不是想方设法去控制和灭绝瘟疫，而是利用瘟疫的恶，来控制和伤害同类，以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样的“人”，还是人吗？有的“人”，可能比病毒还可恨。
　　公元1347-1353年，欧洲曾发生过席卷整个欧洲的瘟疫，叫“黑死病”。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生命。占当时整个欧洲人口的三分之一。而20世纪，史上最为惨烈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死亡人口才5%，可见，那场瘟疫，多么厉害！
　　在人类历史进程中，对人类的生命、健康、财产等带来最大威胁和挑战的，除了天灾、人祸、战争之外，就是瘟疫。我们人类，一定要居安思危，和病毒作长期的斗争。我们要对天、对地、对神，有敬畏之心，有基本的尊重；不能随便口称什么人“男神”，什么人“女神”，把神真不当一回事。
　　人类，如果能像自然一样，和谐相处。人类就不会，自相残杀，互相争斗。从而，相安无事，天下太平。
　　
　　这天晚上，老丁又梦见了娜娜和英子，梦见她们曾经天真无邪的样子，梦见她们曾经放飞小鸟的事情。
　　“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放飞小鸟？”英子和娜娜问道。
　　爸爸说：“小鸟的家在天上，小鸟的爸爸妈妈也在天上。”
　　“小鸟会哭吗？”娜娜和英子问道。
　　“会的，小鸟被人类伤害的时候，也会绝望、哭泣。所以，我们要尊重自然界万事万物，互相爱护，和平共处。”
　　“好，我们知道了。”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咯咯地笑着跑开了。像是在蝴蝶园里，她们追逐着，嬉戏着……
　　
　　睡梦中，老丁还梦见了长大的英子，她好像就在人群之中呼唤他。她在喊：“丁阿爸，丁阿爸……”迷糊中，他看见了英子，好像她很急的样子，正在拨开人群向他走来。他急忙迎了上去，可是，人流像潮水涌进涌退，把他和英子都淹没了，怎么也找不到……
　　忽然，英子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娜娜一起，背着小书包。他急忙问她们：“你们什么时候回家？”英子和娜娜回答说，“跟您一起”。老丁在梦中见到了两个女儿，非常高兴，他把好消息及时告诉了依娜。依娜也非常高兴，站在门口张望，等着两个女儿回来。
　　“有没有一种爱，绝望里不受伤？有没有花花世界原来像梦一场？有没有一种错，过去了不再受伤？有没有花儿开过留余香？……”
　　像是在家里，又像是在舞台上，飘荡着英子优美的歌声。老丁拥着依娜微笑着，站在木鼓镇的歌台上，拿着鲜艳的羊角花，他们张开双臂，迎接两个女儿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