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狼狈为奸 暗下黑手
作品名称:邙山恩仇录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0-04-19 10:34:54 字数:4492
无边的夜,笼罩着寂静的四野。弯弯的月亮,在群星的默默陪伴下,静静地俯瞰着死寂的邙山,窥视着邙山之巅的洛阳孟津。遥想当年,这里只是一个渡口。黄河自青藏高原的巴颜喀拉山发源,途径甘肃、内蒙、陕西山西交界,再从河南三门峡向东,奔流而下。到了洛阳地界,奔腾不息的黄河变得平缓了,就在这里设了一个渡口,便是孟津。商周之际,周武王在此处风云际会,上演了一段伐商兴周的传奇。
相传,早在上古时期,人文始祖伏羲氏,带领部落在黄河一带繁衍生息,过着茹毛饮血、时序不辨、阴阳不分、结绳记事的生活。其时,一具龙头马身的怪兽从黄河上踏波而来,兴风作浪,祸害百姓。伏羲纵身下河与之搏斗,降服了龙马。说来也怪,龙马立即变得温顺善良。后来,伏羲根据龙马身上的漩涡,研究出了八卦图。
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历朝历代,不知有多少王侯将相的古墓,沉寂在旷野中。仅仅一个唐朝,就有二十多位宰相埋藏在洛阳邙山之上。曾经以“春风一夜吹乡梦,又逐春风到洛城”名扬天下的唐朝宰相武元衡,就静静地沉睡在这里。然而,厐大的古墓群,也造就了为数众多的“盗墓鬼才”。值此天下大乱时节,官盗一家,更助长了盗墓之风。为争夺盗墓所得,亦不知演绎了多少腥风血雨的故事。
在一间灯光幽暗的房间里,警察所长童绍坤躺在烟榋上呑云吐雾,謷佐曹仁寿殷勤地为他点着烟泡。这一对警界糟粕,早就盯上了大盗墓贼郑伯虎。欲将其人绳之以法是假,妄图强取豪夺不义之财是真。
童绍坤惬意吐出一口浓烟,说:“曹警佐,听说河洛道尹处置郑小虎的公文已经下来了,县知事为什么秘而不宣呢?”
曹仁寿讨好地说:“大人,您问我算是问对人了,换一个脑袋他也不敢说。”
童绍坤瞟了曹仁寿一眼:“莫非这里面有什么玄妙?”
曹仁寿说:“这不是和尚的脑袋长虱子,明摆着的嘛!县太爷收了郑伯虎天大的好处,所以才企图开脱案犯的死罪,拒不执行河洛道尹公署的命令。”
童绍坤说:“这是拿咱们当电灯泡啊!”
曹仁寿说:“可不是怎的!”
童绍坤问道:“那你说说,他到底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好处?”
曹仁寿诡异地说:“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下也说不清楚。不过听我的眼线说,东西盛在一个挺大的檀香木宝盒里。”
童绍坤摸着下巴,眯起了眼睛,说:“那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呢?”
曹仁寿说:“您想啊,县太爷最大的爱好是什么?收藏青铜器啊!”
童绍坤的眼里闪灼出捉摸不定的目光,说:“那件青铜器,一定值不老少的钱!”
曹仁寿蓦地瞪起了眼睛说:“那敢情!不值钱的东西,能换下一颗人头?”
童绍坤不由得点了点头:“就说嘛!难怪他这么卖力气!”
曹仁寿忽然压低了声音,说:“大人,柳大人为了保郑小虎的项上人头,亲自跑了一趟洛阳城。”
童绍坤连忙问:“上峰答应他啦!”
曹仁寿说:“答应没答应我知道。不过,听说他明天一早还要走。”
童绍坤:“去哪儿?”
曹仁寿:“洛阳。”
童绍坤问:“他怎么又去洛阳?”
曹仁寿神秘地说:“听保安大队的线人说,要去送一件重要的宝物。”
童绍坤瞪起了眼睛:“宝物?什么宝物?”
曹仁寿说:“我琢磨着,可能是那件青铜器,不然怎么会动用保安大队的人马。”
童绍坤似乎有些不相信地说:“柳汉臣是个青铜彝器迷,他怎么舍得把到手的东西,再送给别人?”
曹仁寿往童绍坤的跟前凑了凑,自以为是地说:“大人,如今的官场,不靠奉迎上司,怎能保得住官位。他柳汉臣吃得也是五谷杂粮,会不懂得拍上司的马屁?这件青铜器一旦递上去,河洛道尹就会对他另眼相看。”
童绍坤的眼里闪出了迷离的目光:“仁寿老弟,这可是个发财的机会啊!”
曹仁寿又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向:“大人,您老人家有什么高招儿?”
童绍坤阴险地笑了笑,说:“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该怎么办,还用得着我说出来吗?自古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仁寿老弟,我想你不会不明白,只有我升迁了,你才能坐得上我这个宝座。”
曹仁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明白,明白,下官这就去办!”
说着,曹仁寿匆匆地走出了充满烟香的房间。随着童绍坤一声于该咳,一个丫环很快就爬上烟榻,为童绍坤点着烟泡。
夜色越来越浓,曹仁寿独自一人坐在小酒馆的角落里,心不在焉地自斟自饮。这时候,一个黑衣人走到曹仁寿的跟前,大模大样地坐在了他的对面。此人年轻气盛,身壮如牛。因为脸上有一道伤疤,便得了个“刀疤脸”的绰号,倒将他本来的名字忘掉了。又因他杀人手段残忍,被人呼为“地狱杀手”。
曹仁寿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刀疤脸,你怎么才来?”
刀疤脸绰起酒壶“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够儿,然后一抹嘴儿,满不在乎地说:“曹爷,接了你的信儿,把我的马都跑岔气了。有啥事你老就赶紧吩咐,我还要赶路呐!”
曹仁寿看了看左右,然后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在耳语。只见刀疤脸兴奋的连连点头,还直冲曹仁寿直翘大拇指。
刀疤脸问:“在哪儿动手?”
曹仁寿将一张草图递到了刀疤脸的手里,说:“草图上画得明明白白,拿回去自己看吧!”
说着,曹仁寿便匆匆地起身而去。
半轮淡月渐渐被涌上来的云朵遮住了。曹仁寿走出小酒馆,沿着街道大摇大摆地走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接着,又见刀疤脸从小酒馆里走出来,鬼鬼崇崇地钻进了一条小巷。须臾之间,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跑远了。弥漫着夜色的街道,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
天刚刚擦亮,太阳还没有出来,柳汉臣已经漱洗完毕,用过早饭了。他来到书房,取出牛虎铜案摆放案头上,双手举着三炷香虔诚地礼拜着。牛虎铜案闪着幽幽青光,仿佛笼罩着一团绿色的光环。
“牛虎铜案啊牛虎铜案,”柳汉臣颇为黯然伤神地说道,“我实在舍不得与你分开。本以为能将你收藏起来,留待天下太平之日再现真身。无奈上司催逼的紧,只得把你呈献上去。但愿你平安无事,保一方生灵免遭涂炭。”
拜罢,柳汉臣又小心翼翼地将牛虎铜案放回檀香木宝盒中。这时,钱芝峒走进来,又用一块大包袱皮,将檀香木宝盒包了起来。
天放大亮的时候,钱芝峒率领着十几名全副武装的保安大队士兵,簇拥着一辆马车,走在通往洛阳的古道上。马车上,载着柳汉臣和牛虎铜案。
在空旷的原野上,一匹马载着土匪秃头疮从帝陵的封土后走出来。只见他探头探脑地向远方了望着,然后将两根手指塞进嘴里,吹响了尖厉的口哨。刹时间,便见封土后转出了一支马队。为首的土匪头子,就是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刀疤脸。
钱芝峒猛地勒住马,用手遮住阳光向远处了望着。其他随从也勒住了坐骑,严肃地注视着远方。
柳汉臣撩开布帘,从车蓬里探出了身子问:“出什么事啦?”
钱芝峒说:“大人,我们遇上刀客了,好像是地狱杀手——刀疤脸!”
远处,刀疤脸一声忽哨,土匪马队“泼喇喇”地向洛阳古道奔驰而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扰了赶路的一队人马。于是乎,柳汉臣亲自扬鞭,驾驭着马车向前飞奔。钱芝峒等人催马扬蹄,紧紧地护卫在马车的周围。在古道的转弯处,有一座土岗,柳汉臣驾驭着飞奔的马车,在钱芝峒等人的簇拥下,转过那座土岗,暂时避开了土匪马队的视线。
旷野上,穷追不舍的土匪马队在狂奔着。顷刻之间,冲上了洛阳古道,急追直下。他们转过土岗,只见马车驶上了岔路,却不见了跟随的马队。正当土匪犹豫之时,土岗上突然射下密集的子弹,几名土匪应声栽下坐骑。顿时,土匪马队发生了混乱。
刀疤脸扯着脖子大喊:“不要乱!冲上去!秃头疮,你去追马车!”
秃头疮应了一声,带着一小股马队,直追马车而去。刀疤脸仗着自己人多,便朝土岗发起了冲锋。土岗上,柳汉臣、钱芝峒率领着保安大队士兵,一阵密集的枪声,打退了土匪的进攻。
钱芝峒将背在身上装有牛虎铜案的包裹取下来,交给了柳汉臣:“大人,你赶紧骑马钻进旁边的小树林,我们掩护你!”
柳汉臣点点头,接过包裹糸在身后,然后跑向一匹矫健的战马。钱芝峒指挥着士兵,向再次发起进攻的土匪猛烈地射击。柳汉臣趁着双方正在酣战,飞身上马,挥手一马鞭抽在坐骑的屁股上。只见那马长嘶一声,顿时放开四蹄,驮着柳汉臣向小树林奔驰而去。
秃头疮率领着那一小股土匪马队,发疯似的追上了马车。他们围住马车举着枪一通吆喝,而马车内却没有一点反应。禿头疮放大胆子,走到车前一下子挑开车帘,这才发现是一辆空车。
秃头疮结巴地叫喊:“俺……俺们上当啦!快!快回去!”
土匪马队立即掉转马头,又向土岗奔去,与刀疤脸的队伍会合。刀疤脸一听是一辆空马车,断定柳汉臣在土岗上,于是进攻的更加疯狂了。
土岗上,钱芝峒眼看着柳汉臣策马飞奔,眨眼之间钻进了密林,便大喊一声:“上马!”
十几名保安大队士兵紧跟着钱芝峒,纷纷上马,边射击边策马奔下土岗,引诱着土匪马队向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
此刻,柳汉臣只顾得策马狂奔,不想被一根树枝挂住,一个跟头从马上栽了下来。那匹坐骑却依然狂奔,转眼之间便在树林中消失了。柳汉臣听得枪声依旧,便赶忙爬起来,慌慌张张地奔跑而去。
刀疤脸率领着土匪马队,紧紧地追赶着钱芝峒等十几人。忽然间,他们发现前方出现了保安大队的大队人马,赶忙收住马队,朝邙山深处逃窜而去。保安大队虚张声势地放了一通乱枪,也就凯旋而归了。
钱芝峒同保安大队的人马回到孟津县城,自然惊动了警察所。曹仁寿立马找到保安大队的线人打听情况,听说刀疤脸失利,已经逃回邙山老窝了,那心里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儿。这会儿,童绍坤正等着听消息,曹仁寿便急急忙忙地跑回了警察所。他敲开所长办公室的房门,看见童绍坤仰脸半躺在皮椅子上,理发师正在给他刮脸,便站立在一旁,不敢贸然打扰童绍坤。
童绍坤斜眼瞅见曹仁寿杵那里一言不发,便冲理发师摆摆手:“出去!出去!”
曹仁寿见理发师退出了房间,就赶忙凑过去要跟童绍坤耳语,被童绍坤一把退了出去。曹仁寿被闹得很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童绍坤皱着眉头说:“这屋里又没有别人,还用得着咬耳朵吗?”
曹仁寿说道:“大人,情况有些不妙哇!”
童绍坤有些不耐烦地说:“到底是怎么回子事儿,你能不能痛痛快快地说?”
曹仁寿一边观察童绍坤的脸色,一边说道:“听保安大队的线人透露说,护送柳汉臣的马队,在遭到刀疤脸的伏击后,抵抗得非常顽强。钱芝峒用计引开了刀疤脸,柳汉臣趁乱独身携带青铜宝器奔洛阳而去。刀疤脸见保安大队派来增援部队,便仓慌地逃走了。”
童绍坤气急败坏地指着曹仁寿,破口大骂:“我他娘的早就告诉过你,刀疤脸根本就靠不住,你偏要跟他拉拉扯扯的!这件事要是给捅了出去,谁他娘的去顶雷子?”
曹仁寿说:“大人,您尽管放心,事情虽然没有办成,但也决不会暴露。”
童绍坤瞪起了眼珠子:“真的不会暴露?娘的,你拿什么保证?”
曹仁寿信誓旦旦地说:“刀疤脸是个讲义气的人,绝对不会吐露半点风声。他刀疤脸之所以能在邙山上安然无恙,那不是多亏了咱们的保护。他惹谁,也不敢惹咱们呀!况且,他拿不出半点证据,证明他去劫持柳汉臣,是受我曹仁寿的指使。”
童绍坤冷笑着说:“你可听明白了,刀疤脸劫持柳汉臣是不是你指使的,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人家一旦拿出了证据,我可救不了你。”
曹仁寿听罢,心中这个气呀!还没有怎么着,童绍坤就先洗清了自己。跟这样的人共事,比跟刀疤脸还要危险百倍。想到这里,由不得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俗话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他把自己绑在童绍坤的腿上,那也是利益驱使的。真叫他下贼船,他还未必乐意。
童绍坤挥了挥手:“滚吧滚吧!”
曹仁寿恨恨地答应一声,垂头耷脑地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