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子玉赔罪 (1)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4-18 11:43:04 字数:3603
霍府内,门上小厮跑进来回道:“平辽王又来了,这次还带了那个小徒弟,怕是又要在门前下跪,小的是没辙了,请老爷示下?”
霍沐仁上次见子玉诚心跪请就已心动,若不是夫人拼命拦着也就让他进府了。现在见他又来了,真不知怎么办好,暗道这人真犟,让我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碍着夫人病中也不敢硬来,听了禀报,他不敢自主,就到后堂来找夫人韩氏。
韩氏已经气得在床上躺了很久了,既担忧女儿,又气女婿无情,那种滋味,她本人也分不清是真病还是心病了。见老爷匆匆进来的样子就猜到八九,说道:“老爷别再问了,他来几次,就赶几次,我是不会见他的。”
霍沐仁道:“夫人何苦发这恨呢,再怎样他也是朝廷封的大臣,就这么一直跪下去不也有损我们府里的名声吗,就听他怎样解释可好?”韩氏决然道:“不行,不论怎么说,也是娶的仇家女儿,他就是把腿跪断了我也不会原谅。”
霍沐仁笑道:“夫人尽说气话,当初是谁拿他当儿子似的,有个小病小灾的都放在心上,如今你把他腿咒断了,女儿回来怎么交代。”
霍沐仁本想说句笑话缓和下夫人的心气,不想触到韩氏痛处,竟流下泪来,说道:“正因我没把他当外人才生这么大气,我白疼他了,还是忘了我们君儿。就是女儿回来,我也不会让她嫁到王府去和仇人争风吃醋。”韩氏越说越气,一阵喘咳,竟有些上不来气了,两个丫鬟上来连捶带揉,才平和了些。
霍沐仁无奈,只得说道:“夫人别急,依你就是。”他转身出来,让丫鬟请傅娘子过来陪陪夫人。然后对门口的小厮道,“你把大门关上,不论平辽王跪多久,是死是活,都不许来回。”
霍沐仁这句吩咐绝了子玉最后的希望,他望着面前的大门被无情关上了,一阵绝望。心中痛楚万分,呼吸有些困难,引起一阵眩晕。萧小不安道:“师父,我们先回去吧?”
子玉稳住心神后那股犟劲儿又上来了,赌气道:“正如岳父所说,子玉就算跪死也绝不回去。”萧小吓坏了,又不敢硬拉师父。此时见拐角处有一人向这张望,隐约看着像莺儿,顾不得别的便奔了过去。
这人正是莺儿,她问道:“怎么,这霍家还没让王爷进去吗?”
“没呢,这霍老爷子说了,师父就是跪死也不会开门。”
莺儿气道:“他算哪门子老爷,就是一倔老头,那王爷可是京中宿卫的指挥使,真跪死了,我们姑爷饶不了他。”她只顾气不平,却哪里会想到,这个倔老头儿还是自己姑爷的亲爹呢。
萧小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这儿啦?是关心我师父吗。”莺儿道:“不是我关心,是公主夫人,大人因小王爷是自己门生,临走时有吩咐夫人的。”
萧小这下得了希望,催促道:“快去禀报你夫人,师父这几日累的身体不好,别跪出病来,叫我师父的老师的师娘想个办法,帮帮师父。”他这一连串的词儿逗得莺儿一笑,说道:“你这什么呀,陪你师父先等着,我这就去禀报夫人。”
婉婷得了此信儿,心里急,却一时苦于想不到办法。她知道此事也不全是霍伯父的主意,一定是那位平日娇柔纤弱的伯母气病后不肯饶恕少瑾。想到莺儿传的话也心疼,别看她平时对少郡说的硬气,心中的情丝却不是那么容易放下。如今自己和表姐的命运连在一起,表姐如不改装自己也难遂愿,所以对子玉和霍家的关系也就成了她的心病。
婉婷想,少郡如今不在京都,以师母的身份怎能为他出面调解,何况自己也不能在霍家露面,祖父是武将和儒雅的霍伯父恐怕也不对付。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梁攸,他平日与霍长瑜同朝,论关系也都是皇上近臣,看在自己弟子的份上出面,还说得过去。再说如今子玉任皇城防务要职,为他出面调解也对皇家有利。
婉婷想定主意就先去求了祖父,说了少郡临行时的嘱托,秦中和想到梁攸那副脾性也比自己适合,便满口答应,写了书信让梁攸出面调停一二。
这梁攸对子玉的这桩婚姻早有成见,无奈是老丞相出面,还拉着孙婿的幌子请求。想想也是,少郡如今为朝廷大计都不惜与贼同行,这赫连子玉是他的弟子,将来也定是他的臂膀,既有所托,他还是要尽力而为才对,于是梁攸只得到霍府一行。
霍府对梁丞相的到来感到意外,开门处,对门外的一幕也觉难堪。门上的下人驱散了看热闹的人,霍沐仁下阶相迎。子玉也站起见过梁丞相。
梁攸道:“霍老爷子,本相今日不请自来,肯不肯给老夫个面子,这小王爷如今诚心也到家了,就让他进府说上句话,否则霍学士的脸上也无光不是。”霍沐仁此时也无话可对,忙把梁攸和子玉让进府中,殷勤上茶待客,说道:“不知相爷要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相爷海涵。”
梁攸笑道:“久闻您在临安的善名,来京后一直未过府拜访,今日有缘幸会。来的匆忙已是唐突,老爷子就不要再客气了。”
“哪里哪里,相爷一向政务繁忙还大驾光临,不胜荣幸,沐仁求之不得。”两人寒暄着,一旁子玉知道梁相此行之意,满心感激,谢过梁攸,又谢过岳父。
梁攸道:“你也别谢我,是明谕对你这学生牵挂,我只不过是帮你叫开大门,下面还看你的诚心。你们的家务事我也不便插手,不过,小王爷对霍家小姐一往情深是满朝皆知,若有误会,还是解释开些为好。”
霍沐仁也道:“小女与赫连家的婚事历经坎坷,沐仁也曾为贤婿的孝心感动过。如今小女不在,小王爷又有了家室,这桩婚姻的缘分毕竟淡了,还是两家互不牵涉才好。”
子玉道:“岳父此言小婿不会认可,婚约是两家商定,小姐与我又是两情相悦。子玉历经坎坷此情不渝,不论小姐身在何处,子玉永远是霍家的女婿。岳父母此意,不过是为子玉违誓再娶芥蒂,这桩婚姻是不得已,舅兄可以作证。子玉多次说过,长君是我唯一妻子,娶妇不过是纳妾而已。子玉三年守义之心不改,至今独居书房。一旦有机会子玉必定辞官,走遍天涯寻访长君踪迹。”
霍沐仁听了心思也有松动,只是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你的情义也心领了。可大婚时你让迎亲仪仗风风光光地从霍府门前经过,那阵势气派、鼓乐之声哪像纳妾?夫人从那就气病了,至今未愈。想想初来京都,你与我们走的也像家人一样,霍家待你如何你也清楚。可现在你被皇家赐婚,明媒正娶迎接郡主,何尝想过我们的感受。”
子玉羞愧道:“岳父责怪极是,是小婿对不起霍家,那日小婿心情不好无暇顾及,竟放任下人胡闹让岳父母伤心。实是小婿的罪过,任打任骂请岳父处置,就是别把小婿推至门外,连个赎罪的机会都不给。”
子玉的话实实在在,让霍沐仁无法再推,他叹口气道:“不是霍家无情,实在是因夫人伤透了心,不愿再认你。今天看在相爷的面子上,让你有这说话的机会,如今我的话也说明白了,你还是回去吧。”
子玉央求道:“正因明白,子玉才要给岳母解释清楚,请岳父允许子玉去后堂探望岳母。”沐仁忙道:“不可不可,后堂夫人生病日久,憔悴失仪恐多有不便。”
子玉道:“自家女婿不是外人有何不便,子玉定要让岳母解开这个心结,否则小婿寝食难安。”梁攸也附和劝道:“是啊,夫人的病因此事而起,认不认女婿还在其次,若能解开心结岂不胜过吃药?”
子玉听了,不等岳父发话,仗着自己前一阵对霍府的熟悉,径直到后面去了。霍沐仁无可奈何,只得陪着梁相说话,心想,若子玉能哄得夫人转意倒也是件好事。
这韩氏也听丫鬟说了梁相来说和的事,心里的那股气还是放不下。傅娘子一旁陪着劝解,三岁的小孙女儿探花也围着祖母逗笑。
韩氏听丫鬟说平辽王闯到后面请安来了,刚来得及说了句:“不见。”子玉就已跑到屋里来了。韩氏一急不知该如何,索性一躺蒙上被子装睡了。弄得傅娘子不敢说破,把小探花牵出里屋,正碰上子玉进门,忙着见礼。
子玉见过傅娘子,知道她就是傅婉婷的干娘,不敢慢待,深深一礼道:“令爱替霍小姐守节捐生,为赫连家全义全贞,请受子玉一礼。”
傅娘子慌忙还礼,说道:“小王爷不可,奴家不过就是一下人,蒙主家不弃做了表小姐的干娘,我们母子受霍家大恩,理应报答。只是小女……”她心一酸,下面的话咽住了。
里屋韩氏听得真真切切却不敢出声,子玉跟随傅娘子进屋,见岳母合眼睡着也不敢打扰,又不想回去,便被傅娘子让到椅子上坐了。
沉默片刻,子玉见岳母眼帘微合,睫毛轻轻在动,判断她是醒着的,只是不想与自己说话。便道:“不管岳母听得见还是听不见,子玉也要给岳母解释清楚。那日确实是小婿不知情,属下不能顾及岳家的感受,岳母才因此生病。总之是小婿的错,不能约束下人,今日就是给岳母赔罪来了。”
韩氏依旧睡着没说什么,子玉继续道:“岳母可知小婿的这桩婚姻是不得已,实在是恩义两难。那几日小婿如同在地狱里煎熬,痛不欲生。从知道长君还在世上的消息我就懊悔不已,是我错过了与君儿的缘分。可岳母知道我与君儿从小的情分,不想就此丢掉这份感情,我视长君为终身的唯一妻子,她过门之前,我不会圆房。就是万一她不回来,我三年后只与妾室要一个自己的后代延续赫连家香火,然后云鹤山寻师入道,永不入俗尘。”
韩氏听得明白,合着的眼皮颤动着躺得不自在起来,听子玉不但没有走的意思,竟走近自己床前跪了,说道:“若岳母不信小婿,小婿就在您面前发誓,如小婿一句话有假,便遭天谴雷劈不得超生。今日小婿就是为自己的过错能得到岳母原谅而来,我会一直跪到岳母肯醒来为止。”
韩氏蒙了,心想这下麻烦了,自己总不能光这样睡吧。这傅娘子也不知往外劝他,自己又不能开口,总是这面子上有些下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