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对质

　　没等旺顺搭茬，大龙忍不住就跟他杠上了：
　　“一看你们就是没安着好心，这么多人鬼头鬼脑的凑在一起，能干些什么好事？”
　　奔牛毫不客气的回怼：“要说不干好事，这里谁还能跟你比？”
　　大龙回过身从大虎大彪手里一把扯过赵小辫来像扔破布一般扔到地上：“还他娘的嘴硬！来看看，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有种干没种认，还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奔牛故作震惊，扑过来一把拉住地上的赵小辫：“小辫？你这是怎么啦？”
　　赵小辫趴在地上“哇”一声就哭开了。
　　奔牛两手颤抖五官挪位，指着大龙义正辞严地质问：“你们把他怎么了？你们祸害了那么多人还不够么！”
　　“装！还在装！你们自己干的脏活，这会装得比窦娥还冤！我呸！”大龙恶狠狠一口呸在地上。
　　奔牛不理他这茬，转头向旺顺诉苦：“总保，您看，打完这个打那个，他们还有没有王法？您这个总保还管不管？”
　　旺顺也不理他这茬：“奔牛，先不说这个，你老实告诉我，大勇家那稻田是怎么回事？”
　　“总保您该不会以为那个是我干的吧？”奔牛两眼瞪得溜圆，本来他的眼睛就圆而且大，这会儿更显得脸上尽是眼睛了。
　　“赵小辫可招了，是你让他到大龙家里栽的赃！”旺顺不紧不慢道。
　　“人在呢，你自己可以问！”大龙在一旁帮腔。
　　这时瑟缩在地上的赵小辫突然坐起来一通咋呼：“不是我，我没办法，我是屈打成招！我不认他们就往死里打我，我实在受不了，只能信口胡说！”
　　事情突然就反转了。猝不及防的大龙气得简直要疯了，扑上去照着他没头没脑一连就是几脚，边踹边骂：“你这无赖！你敢玩阴的！”
　　旺顺几个七手八脚死命将他按住。
　　而后旺顺又蹲下身来逼问赵小辫：“你刚才在我那儿怎么没说是屈打成招？”
　　赵小辫“刚才我若不认，我还有命么？”一边把屁股往后边挪一边嚷嚷。
　　贺贵几个乘势过来把赵小辫给架到了他们那边。
　　赵小辫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扯住贺贵的衣襟又哭又喊：“团练，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贺贵甩脱不得，便盯住旺顺：
　　“总保，您看这事怎么办吧？宋山狗那几个还半死不活呢，这儿又多一个！”
　　奔牛更是一腔激愤：
　　“倭瓜滩真的是暗无天日了！叫我们还怎么活？”
　　旺顺沉下脸来卯足劲大喝一声：
　　“赵小辫我再问你一遍！前面你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这一声高喝震得房梁上的浮灰哗哗往下掉，赵小辫被吓了一个激灵，一时没敢应声。
　　奔牛将脸凑到他跟前，鼻尖都快戳到他嘴里了，两个眼睛死死盯住他，一字一顿道：“你告诉他，是不是真的？我们在呢，谁也不敢把你怎样！”
　　“不是，都是他们逼我说的……”赵小辫的眼中满是恐惧，声息越来越弱。
　　“听见了吗？还要不要让他再说一遍？”奔牛恨不能将下巴扬到半空中：“你们自己干的龌龊事还想诬赖别人！”
　　“哇啊！”大龙的情绪瞬间失控，猛地从裤腰里抽出一把暗藏的剔骨尖刀冲赵小辫扑将过去。
　　旺顺和大虎大彪死死将其拖住。
　　“放开，你们给我放开，让我宰了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大龙胸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焚毁。
　　旺顺和大勇原本也想到过他们可能会抵赖，但实在没想到赵小辫会突然翻供，这或许是他们谋划的时候就设计好的。这些人竟是如此没有底线，现在整个局面都反转了，又回到了事件发生的最初。大龙还是嫌疑人，他们依然是无辜者，大龙还又加上了条滥用私刑逼供的罪责。刚才旺顺也几乎认定了肇事者就是奔牛，来的一路上还想着怎么帮奔牛稍稍开脱，起码也让他下得来台面。趁着两边都短着理由他来当个老娘舅说不定还能捎带着把上次械斗那事给他们搁搁平，结果却是他们自己让人搁到台面上下不来了。
　　屋子里的空气几乎凝固，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
　　一直在人堆里没有说话的军师郭来运开了腔，语调是不紧不慢仿佛胸有成竹：“总保，大勇稻田的事现在还没弄清楚，可以先不说，今天正好大家都在这里，前面打人的事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吧？”
　　旺顺心里一紧，糟了，这可真是把他架火上烤了，今天等于是自投罗网啊，竟然中了他们的连环套了！
　　郭来运踱着方步走了近来：“总保，我们那么多人被打伤，宋山狗几个重伤在床，至今别说没有得到一文钱的汤药费，连句道歉的话可都没听到呢！我们跟您老说了多少回了，这个公道究竟还能不能讨得回来？”
　　大龙不服气道：“你说的什么屁话！你们找茬闹事，砸了我的铺子，我还没找你们赔呢！再说我们也没少挨你们打，我们也都受了伤！要算今天索性就一起算算清楚！”
　　两个打头的一起头，贺贵、奔牛那几个跟大虎大彪也就互不服气地交上火了。
　　当下两拨人各执一词，七嘴八舌吵得不可开交。
　　旺顺一看形势不妙，搞不好又得动起手来，心中无比懊恼，今天真的不该来，啥也没办成还弄了个节外生枝，都是大龙哥仨给逼的，不依不饶，自己也就头脑一热，以后遇事真得三思而后行。
　　眼下当务之急是怎样把这事给扒拉下去，尤其是大龙这样的火药罐子，一不小心就得炸起来，一炸起来无异雪上加霜。
　　还没容他想囫囵呢场面已经热闹开了。
　　贺贵几个人想先把赵小辫弄出去，让大龙哥仨给发现了，冲过去想把他人抢下来。
　　奔牛硬挤过来指着大龙的鼻子，他的脑袋正好也只能抵到大龙的鼻子：“你想干什么？你把人打成这样还要怎么样？”
　　大龙啪一把格挡开大龙的手：“你敢再指我一下！我把你当猪肉一样撕成两爿你信不信？”
　　奔牛心中一凛退开几步挡住赵小辫：“我们要给他去治伤，你别挡道啊！”
　　大龙：“要走可以，把这小子给我！我得让他还我清白！”
　　赵小辫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一个劲往人堆里缩：
　　“兄弟们救我，救我啊！”
奔牛伸开两条胳膊把他挡在身后：“放心，除非他从我身上踏过去！”
　　大龙怎肯罢休，一个劲把奔牛往旁边拨楞，奔牛不服输，两人便撕扯到了一处，大虎大彪也都上来帮忙。
　　贺贵、马矮子一拨人乘势拥上来将赵小辫围在当间。
　　这几条汉子就在屋中间互相地推来扯去，指指戳戳。
　　又气又怒的大龙久久不能得手，心中越发烦躁起来，后腰上腾腾蹿起两股热流直达脑门，烧得他双目赤红青筋暴突，口中发出“哇哇”两声怪叫猛地一拳将奔牛打倒在地，将右手中的牛耳尖刀向着躲藏在人群中的赵小辫就飞掷过去，口中狂叫：“既然不想走，那就给我死在这儿吧！”
　　一道寒光穿过人群直奔赵小辫而去，众人大惊失色又无能为力。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黑影箭一般掠入人群，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闪一晃，只听得“铮”的一声，那柄尖刀倏地弹了开去，变了线往斜刺里飞去，濮地扎进头顶上的房梁。
　　众人定睛细看，只见大勇稳稳站在人群中，右臂抬举，平举着一柄带鞘的短剑。
　　赵小辫早已吓得昏死过去，头一歪人软软地直往地上塌，好几个人才勉强把他端住。
　　“又是你！”大龙气急败坏冲大勇道：“你他娘三番两次坏我的事！这次也是给你来讨公道的，你竟然帮着他们那头？”
　　“我只认理，谁也不帮！”大勇镇定自若答道。
　　“神神叨叨说些什么？你给我让开！大龙咆哮。
　　旺顺这时方才反应过来，厉声指责大龙道：“大龙你还在闹腾！若不是大勇，你差点酿成大错你知不知道？”
　　“我平白无故让人栽赃陷害，我就想讨个公道，我还错了？”大龙梗着脖子大吼。
　　奔牛方才没提防挨了大龙一拳，气正没处撒呢，立马怼上来：“真是猪八戒吃西瓜倒打一耙，不知是谁栽赃陷害谁呢！”
　　这话又在大龙未熄的火上加了一把柴禾，哇哇怪叫着要冲过去跟奔牛玩命。
　　大勇似闪电般倏地移形换位，挡在他面前。身形动作快到让众人看得呆若木鸡。
　　大龙吓得愣没敢再动弹，只是两个眼珠子在眼眶里胡乱翻着。
　　旺顺狠狠剜了他一眼丢了句下台阶话给他：“你就别给这添乱了！事情给你越闹越大了！”
　　大龙知道弄不过大勇，只能猛一跺脚拿两个拳头直擂自己的脑袋，冲旺顺撒气：“你这总保是怎么当的？你还有没有点血性？这么点破事你就硬是搁不平，这他娘也太窝囊了，老子不跟你们扯了！我们走！”
　　这兄弟三人一赌气顾自气咻咻便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