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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沓纭参商(第五节)

作品名称:至尊儿女情      作者:辜小松      发布时间:2020-06-11 17:25:25      字数:3150

  不多时,二人已行至亭前。看那女子,约莫三四十岁,兀自清丽绝俗,柔姿袅娜。若男见那女子全神倾注,并不理会于她,隔了片许,闻她琴至尾声,急忙问道:“敢问姐姐,这里可是光明顶所在之处?”
  那女子十指悄声一按,琴声顿止,漠然说道:“姑娘要寻光明顶,只怕是找错了来路。”说罢即要起身而去。若男见她语间不冷不热,料想是因先前之事不悦,此时她有求于人,不觉躬身一拜,戚然而道:“小女子周若男为救丈夫性命,冒失惊扰了姐姐,请姐姐见谅。如何才能到光明顶,万望姐姐相指一条明路。”
  那女子斜目一瞥,只觉无伤面相颇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又见他一脸苍白无色,心生怜意,说道:“他是谁?”若男道:“他叫宋无伤,是陆无双,陆庄主义子。”那女子轻声道:“原来是他。”若男自忖其时陆姑姑声名远播,这位姐姐形容不俗,想必是遇到了故人,道:“姐姐也识得陆庄主?”
  那女子轻声说道:“也曾见过,让我看看。”说罢柔指搭在无伤脉上,她舌间一噤,略把了片刻即道:“怎么伤得如此之重?就是寻着‘玄仞冰窟’,也怕是没得救了。”若男心间一震,急道:“玄仞冰窟……那是什么地方?”青衫女子所说的玄仞冰窟乃是昆仑山一处密窟,斯系传说罢了,从无人去过此地,适才替无伤把脉,只觉他脉象濒无,全身冰冷,只当他死了,又见他呼吸孱存,却是命悬一线,故而随口一说。
  若男见她微微笑道:“这人已没得救了,姑娘还是准备后事吧。”若男急道:“不,姐姐,听说明教灵驼子是当世神医,只要上了光明顶寻着那灵驼子神医,哥哥一定会有救。”那青衫女子笑道:“灵驼子是吗?也曾听闻,只是这玉虚峰离明教光明顶所在的玉仙峰相隔数千里之遥,别说灵驼子未必医得好他,纵然医得了,你二人到了那里,只怕这人早死掉了。”
  若男心中琢磨:我带着哥哥爬上这山峰半腰,尚且累了半日,数千里之遥,即便不停不歇,怎么也得十天半月之久。思及于此,戚寒之意顿生,心想:光明顶虽远不容至,可那姐姐所说的“玄仞冰窟”或许有方能治得了哥哥。哪怕有一线生机,也绝不容错过,又思忖:姐姐说这里是玉虚峰。玉虚峰是昆仑派所在,我和哥哥难不成到了昆仑派了?素闻昆仑派掌门何足道先生,医术超然,他与陆姑姑生前素有往来,何不上山寻他?这位姐姐,想必亦是昆仑派之人。
  心下大喜,道:“原来是昆仑派的姐姐。素闻昆仑三圣何足道先生精通医术,我们这就上山,拜见他老人家,还望姐姐指条上山之路。”那青衫女子突然抬起头来,凝然一视,说道:“姑娘既识得这里是昆仑派所在,可你怎知,我便一定会放你们上山?”
  若男见她话音一转,微微一怔道:“足道先生是陆姑姑故人,无伤哥哥他身为陆庄主门人,上山拜见何前辈,并无不妥,姐姐为何阻拦?”那青衫女子略一思索道:“话虽如此,可上山之路极是险峻,山顶寒气更盛,这位宋公子未必能撑得到那时。”语气已不似先前那般肃厉。
  若男只觉她先前有意阻拦,这时又说上山之艰险,想来其中定有隐情。她抬头仰视玉虚峰顶,只见那山巍巍入云,积玉堆琼,一片白皑茫茫,实无上山之路。自忖以自己现有的功力,边走边与哥哥运功驱寒,要攀上山顶亦是不难,可事关哥哥性命,不敢有一丝苟且。
  她心中盘算上山之策,一时打不定主意,说道:“姐姐的意思是……”那青衫女子微微一笑,她适才见若男与无伤在温泉水中疗伤,只觉此人内功深厚,师兄他自负琴、棋、剑三绝天下无人可比,想那峨嵋派掌门与他亦是不分伯仲。
  喜道:“姑娘武功不差,我这里有一粒‘延气照心丹’,可保宋公子一日无碍。我见姑娘功力深厚,却不知琴技如何?姑娘需与我比奏一曲,倘若姑娘胜得过我,不但会以此丹相赠,亦会相送二位一程,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若男略微沉思,只觉儿时蒙一灯大师传授数首曲目,自与哥哥相识,早已生疏,唯独一曲《高山流水》,还颇为熟稔,却不知她要如何比奏。
  见她点了点头,那青衫女子笑道:“我们以琴声韵律为准,铺之以内力弹奏,一人奏琴,一人击磬合拍,若谁先不受音韵所控,合拍自乱的,便算输了。”若男意在那粒药丸,只好点头答应。
  青衫女子笑了笑,若男只怕无伤受不住琴声所慑,点了他“神门”“膻中”二穴,又将棉球与他塞了耳朵。那女子琴声方才鸣响,她得受老顽童毕生功力,此时耳聪目明,那女子所奏之音,倒也历历鸣心,不觉轻拍合韵,只觉她琴声悠扬,时而音韵舒怀,时而婉转流延;陡然高亢雄浑,如清瀑猛泻;却又渐似消沉,悠然戚转,好似一女子惆怅相思之情,绵然不绝。想到哥哥重伤不治,心境悉然与之合拍,恰似一曲戚思婉乐,一拍清音喑尾,所合之磬音不曾有半分走拍。二人自赏之余,不觉心有所触,皆自莹莹含泪。
  一曲方毕,忽闻那女子拍手称赞不已。道:“姑娘果真熟通音律,还请姑娘奏来。”说罢将那古琴一推,那琴不偏不倚,正好飞至若男膝下。
  她心想:“若能扰得那女子合拍自乱,便是赢了。”当下也不含糊,柔指划弦按徽,琴鸣气韵顿生,其时一灯大师曾说:“伯牙善鼓琴,锺子善倾听,伯牙志在高山,锺子期曰:巍巍乎若太山,伯牙志在流水,锺子期曰:洋洋乎若江海。伯牙所念,子期心明。子期既死,伯牙绝弦。”
  思及与哥哥历经险阻,走遍大半个中国,其中高山海河数之不尽,皆是历历在目,若男鼓琴之声,时而巍若泰山,巉绵险峻;时而瀚若江海,瀛河翻涌。她以甚深内力拔奏,那青衫女子起先还能运气相抗,磬声弥坚,愈是往后,愈感力不从心,不知何时若男琴声已将磬声淹没。青衫女子只觉双手乏力,耳鸣嗡嗡,合拍已自乱了。若男七弦奏毕,那女子十指一松,垂坠下来。
  她运气宁神,稍觉缓释,说道:“姑娘内力深厚,韵律纯熟,这曲《高山流水》之音,震慑人心,单就内力而论,在下已是输了。”说着便从怀中摸出一块锦帕,打开来,见里边藏一粒暗红色丹丸,道,“这是延气照心丹,你们到了山顶,见着掌门师兄,便将这块锦帕给他,他自会想法子施救。”
  若男喜道:“原来姐姐是何前辈师妹,多谢前辈,还不知前辈姓名。”青衫女子微微一笑道:“我姓闵,你还叫我姐姐好了。前边绕过山角,便有路径上山。”若男连连称谢,见那锦帕上绣着字迹,一时不便细看,便将药丸与无伤服了。他只觉胸中一股暖气流经全身,过了片晌,四肢已有知觉,呼吸行走亦如常人;只是丹田内依旧感应不到混元真气,尚自有些失落。
  无伤拱手谢过,青衫女子见二人远去,略为叹息。若男边走边将那锦帕翻开来看,其上绣着:“碧菡留春为谁筹?紧掩罗衾,悄坐阑珊。琼中何日君方至?吹雪消融,一丝芳愁。”落尾上绣着“操琴”二字。”她心道:原来闵姐姐名唤操琴,看这词意是在思念一位故人,那这故人又是谁呢?又将这半阙《一剪梅》给无伤看。无伤道:“闵姐姐是何前辈师妹,她心里惦念的人自然是何前辈了。”若男笑道:“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何前辈就在这玉虚峰顶,他们相距不远,为何不亲自去见她,反倒落得独自消愁?”皆是想不明其中原由。
  二人绕过山角,果见一条雪径直入云霄,无伤自逞服了那丹药,已如常人一般,只觉一路行来,害得若男受累不少,于心不忍,独自迈开大步而行。不到半里,便已累得喘息不止,只听得寒风啸啸,四周大雪纷飞,他脚下一软,只觉地面溜滑得紧,不经意间已致失足滚下,一溜数丈。若男惊心之余,急忙飞身抓住他手腕,这才稍安,心想:哥哥虽服了闵姐姐的药丸,寒毒暂不发作,兀自内力尽失,自已好生疏忽,这冰雪山路之陡,如何能让他独行?”
  无伤叹道:“若男,我这伤怕是难好了。”若男道:“哥哥说哪里话?你若不想走了,阴司路上,自有若男陪着你。”说着扯下一块衣衫,将两人手腕紧紧绑在一处。无伤奋力抽足,只觉双腿酸软,被她运功一提,这才站得稳了。若男道:“哥哥,你看前边像是有个山洞,你若累了,我们去那里歇息一下再走。”说着便拉他向那洞口行去,她跑得快了,见无伤有些接不上气,索性背上他疾行。无伤道:“若男,你恨我么?”见她不言不语,又道,“若男,你背着我走那么快,不觉累么?”她微微一笑,二人已倏然跃入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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