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痴狂为伊人

　　日子就这样平淡、温馨的来到了端午节前夕。大三下学期的陈旭被学校选去参加今年的龙舟比赛，他是鼓手。
　　禾城师范大学旁边有一个内湖，每年龙舟赛前，他们学校要参赛的龙舟队都会在这里集训，没课的周末大家不约而同的涌向这里，使得这里人头攒动。
　　一条近20米的龙舟坐上了加鼓手和舵手一共22个1米7以上的俊俏后生，这本来就是受关注的一道风景线，加上坐在龙头那边正中间的鼓手陈旭因为在篮球队颇有声望，更是受到特别的关注，多少学妹、学弟慕名而来，把一个周长接近1600米的内湖围得水泄不通。
　　挤在湖岸上的高春梅，自从陈奶奶去世的那个暑假就已经很从心底彻底原谅了陈旭，只不过她还无法做到只把陈旭当作路人甲。得知这次陈旭负责击鼓，她从一开始就默默的关注着，观看的人少时，她会躲在相思树后头看着，人多的时候她才敢挤到前面来，在后阶段要冲刺的时候她也会激动的比划着手势喊着加油。
　　高春梅已经把自己隐蔽到没有人认识她的大一学生堆里，她自以为这样就没有人能知道她对陈旭的关注。可惜她错了，她紧紧盯着陈旭的眼神和她全情投入的动作还是让站在对岸的陈家阳一眼认了出来。她拨开人群，绕着湖走过来拉着高春梅的衣襟叫着“姐姐”，这一叫不仅把高春梅吓了一跳，还让她十分的尴尬，她感到自己的心事被眼前这个小女孩击穿得非常彻底。
　　家阳把她拉到了相思树后的那排凉亭上坐着，她觉得自己应该替哥哥向这位姐姐道个歉。她让高春梅坐着，自己则去那排小店买了两瓶汽水和几个茶叶蛋来，今天她要好好的和这位姐姐说说哥哥。在家阳的心里，她是非常喜欢高春梅的，她不仅漂亮、有气质，更主要的是让家阳觉得她和林明月一样，有一颗可以亲近的心，这一点家阳是能感觉得到的。潜意识里她希望着能和高春梅成为一家人。
　　“姐姐，那天我哥那样对你，我替他跟你说对不起啊，你不要和他计较，他平时不是那样的。可能是那段时间，他真的训练得太累了才会那样。”
　　“我已经不怪他了。”
　　“姐姐你人真好，其实我哥平时很会照顾人的，对长辈很尊重，对同伴也很友好，为人也讲义气，就是对不太好相处的亲戚他都很随和、很包容的。自从奶奶去世后，他对我既是哥哥，又像爸爸……他很有责任感的。”
　　“奶奶过世后，一直是你俩自己过吗？平时谁给你们做饭？”
　　“我哥做饭可厉害啦，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哪天要是姐姐能到我们家去尝尝我哥的手艺就知道啦。”
　　“我何尝不想……”高春梅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回答吓了一跳。
　　“何尝不想？是不想去的意思吗？”
　　“哦，没什么意思，有机会的话一定去。”
　　她们一边轻吮着禾城特有的菠萝味汽水，一边聊着关于陈旭的种种。
　　今天早上，陈旭带上家阳一起来看他们训练，他把家阳认真的托付给记时的老师照看便安心的上船训练了。前两趟他还会不时的转头瞄一下站在老师身旁的家阳，后面开始便专心致志于他的鼓点节奏就没顾上家阳了。
　　训练完第六趟，记时的老师非常满意的打起大拇指的手势，因为有三趟龙舟已经不偏不倚的沿着一条直线前进了，舵手撑得平稳，两边的浆也起落一致，更主要的是在最后一百米的冲刺阶段，鼓点节奏把握得非常紧致，大家的配合也达到了人舟合一的境地，整个400米的赛程用时已经破了师范大学参赛以来的历史最低极值。当然，这个记录还不足以能赢过龙舟赛巨头——远洋大学，禾城师大能不能进入前三还要看体育学院和华侨大学的发挥。领队老师虽然很满意现在的成绩，但也不敢太得意忘形，他要求大家今天最后再来一遍才休息。
　　零星松散的鼓声让这支已经疲乏的龙舟慢慢悠悠的荡回起点，队员们依旧坐在龙舟上接着老师递来的水喝着，并没有上岸。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午饭要加些什么料，学校对于他们是有加餐补助的，这一点让大家在最后的时刻也显得异常兴奋。
　　哨子声吹响，队员们各就各位，看着400米外的终点就像看到食堂一样，大家迫切的等着起点老师的旗号和枪声。
　　最后一趟终于出发了，前面300米都保持着老师满意的效果，到了最后100米的时候，本来鼓声应该更加铿锵有力、利落紧致的，但是鼓声却停了。
　　湖岸四周顿时一片哗然，同学们纷纷不解为什么击鼓的陈旭突然站了起来，眼睛还焦急的在湖岸的四周寻找着什么。
　　家阳不见了，肯定是家阳不见了才会让陈旭这样的慌张，记时的老师首先反应了过来。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家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的，或者她被什么人拉走了，他努力回想着之前的点滴，也向周围的同学询问关于家阳的一切，但是很遗憾，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据说是陈旭妹妹的小女孩，大家都只顾着看湖中央的龙舟了。
　　龙舟很快靠了岸，陈旭绕着湖岸小跑着寻找了起来。
　　看到整个湖岸的人骚动了起来，家阳知道这是训练结束要散场了，她赶快从凉亭上走下来要去找哥哥，正好看见小跑过来的陈旭。
　　“哥，我在这里呢。”家阳一边喊着，一边向陈旭招着手。
　　“你为什么跑到这边来？快把哥吓死了。”陈旭双手搭在家阳的肩膀上用力的晃了一下，心里的慌张似乎也晃去了一大半。
　　“我看见上次在篮球场上那个给我东西吃的漂亮姐姐了，我想回请她一下，还有，你上次对她不太友好，我觉得你应该跟人家道歉。”家阳一边说，一边使劲的把陈旭往凉亭上拖。
　　看见羞涩夹带着委屈的高春梅，想着她对自己这样的执着其实也是挺可怜的。人的心是不容易管住的，尤其是春心，这点陈旭深有体会，哪怕理智不停的命令着自己，也终将于事无补。一翻同病相怜起来，陈旭不免有些同情起高春梅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借这个机会好好的跟她讲明白。除开自己的因素，不得不承认高春梅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好女孩，自己让她这样拖着总觉得有点不道德，起码要尽早跟她讲明白自己对她是没有半点意思的，这是他作为一个男人应该立即要去做的事情。
　　“你在那棵树下等我，不许乱跑，我去和那个姐姐讲两句话，一会儿我们就回家。”支开家阳，陈旭第一次大胆直面自己的情感。
　　当陈旭拉着家阳心情无比轻松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他们身后的高春梅生平头一次哭得这么淋漓尽致。不过，能哭出来是好事，哭透彻了就能重生！
　　随着暑假即将结束，陈奶奶的对年祭也就到来了。
　　禾城的对年祭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陈国栋和杨丽华当然又是这场祭祀活动的主要负责人了。就是对年祭的种种礼节，杨丽华也是要去向巷里的三姑婆、四婶婆讨教的，更别说陈旭和家阳了，他们对于这样的礼俗根本一窍不通。
　　八月十一下午，杨丽华就托陈奶奶的两个徒弟蒸起了红粿和发糕，陈国栋也把回礼的糖果和罐头早早的买了回来。明天族里家家户户都要准备祭品和金纸来祭拜的，主家收了人家的金纸就必须把回礼连同人家的祭品放在一起，让各家自己提回去。
　　对年祭当天，主家必须为前来参加祭拜的所有人准备午饭，还必须把出殡当天帮忙抬棺木的人全部都请回来一起吃个便饭。至此，对亡故者的守孝才算完全结束。
　　八月十二早上，李清员夫妇早早的来到了陈旭家，从三房祠堂祭拜回来便开始在芒果巷27号帮忙烧水、泡茶，和陈文星一块招待着各路来客。
　　陈水平自然又是今天的主厨了，他的妻子颜清十分利落的给他打着下手。
　　杨丽华带着陈旭和家阳一直要呆在三房的祠堂里，他们兄妹今天依旧要带着头白进行开场祭，之后便要站在牌位的右边对前来祭拜者还以主家的感谢之礼。这场祭祀结束后，意味着陈旭家可以随时蒸糕粿了，逢年过节就不用再让邻居送糕粿和粽子，可以到各个庙里焚香拜神，春节可以贴春联了，也不再被禁止穿大红色的衣服了，还可以随时有嫁娶。总之之前被禁止的一切都解除了，也算是守孝圆满结束。
　　当然，陪着陈旭家守孝的陈国栋一家也被一同解禁了，
　　李清员的子女今天也都请了假过来参加陈奶奶的对年祭，接近正午时分，所有来的人才祭拜完毕，他们帮着陈旭兄妹俩收拾着祭坛，手上提着各种东西向芒果巷27号走去。
　　“大四上学期就要去实习了吧，安排你到哪里去当实习老师？”表姑关切的问着陈旭。
　　“要是离得远不能回家照顾家阳，就让她舅公舅婆住你家去吧，老两口特别喜欢她，他俩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刚好可以去负责煮煮饭、洗洗衣服。周末我们也带上孩子上你家去，孩子们都时常念着要去找家阳姐姐玩呢。”大表叔跟着接下了话。
　　“我就安排在尾滨初中，一下课就可以回家。以后周末经常来家里串串门，她也很喜欢你们大家呢。”
　　表姑、表叔的这翻真切的关怀，深深感动着陈旭。“我会尽可能的为自己和家阳安排好一切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一定不会客气的。”陈旭把两只手上的东西并到一只提着，另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大表叔的肩上。
　　家阳一手轻轻的挽着表姑的手臂，一手挽着杨丽华朝前走着。“对哥哥好的人就是家阳的恩人”陈家阳内心无比的感激着舅公和楠哥一家，是他们两家的亲情让芒果巷27号在失去奶奶后没有出现萧条落寞的孤独。再者又听到哥哥被安排在尾滨中学初中部实习，之前还担心着要离开哥哥独自生活一段时间，现在好了，生活的轨道依着家阳喜欢的样子进行着，浅浅的甜蜜在这个小姑娘的心中慢慢的化开。
　　陈旭的实习生活却并不按照他想象中的样子展开。他身高1米81，体重70多公斤，就凭他那双大长腿，无论何种穿着打扮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何况家境殷实他本身在穿着上都还比较时新，更别说他父母还赐于他一张俊逸、英气的脸。自从开始实习起，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想逃课，每天上课要面对着那么多花痴女生带电的目光，下课还经常被她们团团围住问东问西，办公桌上匿名的情书从开始实习起就没一天断过。陈旭烦透了这一切，更不能接受的是同年段一个师范毕业任教两年的女老师总是以各种理由留他在课后讨论所谓的“教务”，她甚至还要在周末来陈旭家把她全部的教学经验传授给他。
　　为了摆脱这位女老师和那些女学生，陈旭报名参加了学校组织的篮球联谊赛，他自然归入实习老师组，这样他每天就可以以练篮球为名拒绝掉那位女老师的纠缠，也可以摆脱那些女学生毫无厘头的问题。
　　那位女老师显然是感受到陈旭的冷漠了，她很有自知之明的退出了，哪怕每次出现在篮球场上的陈旭特别的英姿焕发，她也不去围观了。但是，陈旭并没有从摆脱女老师的纠缠中解脱，随着他出色的投篮技巧引来了更多年轻异性的关注，却得到更多同性的排挤。
　　陈旭所在的初二年段的段长，也是一个年轻的男老师，看着陈旭如此招引异性的追捧，尤其自己喜欢的女孩也加入追捧陈旭的行列，这位年长几岁的前辈还是无法按捺心中的醋意，无论是在球场上还是工作上，他都暗暗的和陈旭较着劲。好在后来这位段长知道陈旭原来并不是陷在异性的追捧中左右逢源、沾沾自喜，而是十分的苦恼，才在心里不再与他计较，最后也算是化敌为友吧。
　　本以为实习期天天可以早早的回家给家阳做饭，没想到实习工作却和自己想的有着天壤之别，自己天天回到家中，都是家阳做好了饭菜在等，有时候等到菜冷了还得重新热。所幸随着周日下午篮球联谊赛的到来，实习期也即将画上完美的句号。
　　周日中午，陈旭带着家阳和浑包去吃麦当劳，很长一段时间来，自已没时间去接送家阳，浑包其实都充当着家阳贴身保镖的角色，陪上学、陪回家、还陪买菜。今天的这顿“大餐”算是犒劳两位的。
　　吃完麦当劳，陈旭直接把他们俩也带进了尾滨中学，下午三点的这场篮球赛是家阳第一次看哥哥打的比较正式的比赛，她无比激动的催着陈旭去和他的队友们做准备，自己和浑包则乖乖的坐在看台的第一排台阶上等着开赛。
　　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交替上升是这场篮球赛比分的精彩写照，整个操场人声鼎沸，时而掌声雷鸣，时而惋惜哀叹。
　　家阳对于哥哥精彩的表现和3分神投显然是非常自豪的，她总是忍不住的向左右炫耀着那个为这场篮球赛做出精彩贡献的是自己的哥哥。
　　实习队最终以2分之差败给了校本队，不过实习队虽败犹荣。今年来实习的统共才7个男老师，有一个手受了伤，一个个子实在太小，就是上场的5人个头也都是参差不齐的。面对强大的校本队，能只输2分都算是个奇迹。
　　禾城秋天的夕阳是温暖又多情的，它让所有在场的人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额头上挂着晶莹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