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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恼人春风(二)

作品名称:一路向南      作者:柒葉艸      发布时间:2020-04-15 08:02:40      字数:4118

  一)
  恼人的是,两姐妹回到家才不过三天,“说谋”的人就来了不止三拨,又有一拨人早上“杀”到,前脚才进门,后脚就被妹妹依文用扫把给赶出去了。
  “太烦人了!我姐姐辍学又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就传得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了?即使她不念大学了,那些人也不配做她的婆家。”
  依路倒没有她那么不悦,反正自己除了该有的礼貌外,其他的事她是一概不会应允的,大家喜欢凑热闹,就由她们去吧。
  现下里村里村外,平时只留了老人妇孺们在家冷冷清清,也就只有年头年尾才有得热闹。姑娘小伙子们四面八方回来,各种见闻轶事每天谈不完,牵线保媒的更是每天不断;若是有相上了的,你来我往,酒席喜事更是熙熙攘攘。
  就在前几天,这闭塞泥泞的村道间,驶进一辆黑色小轿车来,打扮时髦的女子踩着高跟鞋从车上下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名牌加身,大家辨认半天,才认出来她是村尾谁家的小女儿。开车的男人金牙秃头、大腹便便,单从年纪上来论,说能做她的父亲也不为过。女孩父母从屋里出来倒似长了大脸,还燃了鞭炮喜气洋洋地将人接进了家门。
  人们这边一散,那边聚在谁家的火炉前便是一通议论。传言这个女孩也是十六岁不到就出去了,吃不了苦,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慢慢搭上了小工厂的老板。这老板早有家室,儿女也不下两三个。现在她早已不在工厂上班了,男人另外给她买了套房子在外面住着。
  又有年轻嫂子提起这女孩的旧事来,左看右看把依文拉出来:“你问她,她们以前是读一个班的,初中时只读了两年,那个妖精就被学校退了回来,肚子被搞大了都不知谁的种。她爸一根绳子要扯死她,当时还是依文救下来的。如今倒是走了狗屎运了,你看她还来不来谢谢依文?”
  依文听了好无趣,白了那嫂子两眼,拉了依路回家去。
  家里父母正坐在外间火炉旁,均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见两姊妹回来,父亲起身去了厨房。
  依路知道母亲要说什么,给依文使了个眼色,两人紧挨着母亲坐下。
  母亲最不放心的,便是外面花花世界,各类人等善恶难辩,一则怕她们像了这家的女儿。虽则现大多是奔着“钱”字去的,但她们家家教向来如此,宁肯穷困,也不愿让祖宗蒙羞,让人戳脊梁骨;二则怕像电视上说的,有的女孩外出打工几年音讯全无;三则怕她们上了男人的当,婚嫁未议就受骗坏了名声,更怕她们自定婚约远远地跟人跑了。
  两姊妹在母亲面前一一约好在外的规矩,父母也就放下心来。
  那女孩倒是没来找依文,只过了两日,小轿车在泥巴地里转了几转,又在众人的目光里远去了。大家热心议论了几天,也就慢慢换了别的话题。
  原本在正月里,表哥是预备了要办酒席的,依路也早就另外备好了一份红包。眼见就到了订好的日子,却还不见动静,亲戚们相传是女方家里突然反悔了,彩礼一并退了回来,说好的婚事说散就散了。
  初三那天,一桌子表兄妹相聚,又再提了起来。姨妈拉了依路到一旁:“你与你表哥离得最近,有没有见他有异常?在外面另外有相好的没有?”
  依路摇摇头,心想不是女方拒婚吗?怎么变成怀疑起表哥来了?
  姨妈念叨道:“还不是年底他回来,两个人一个屋住,他碰也不碰人家姑娘,人家姑娘这才退的婚。”
  另一个表姐听了,嘻嘻笑道:“那您问过表哥原因没?他怎么说的?”
  “他只说不想结婚,一个人打光棍最好!”姨妈叹了口气,“前前后后也谈了不下三家了,彩礼是退了,可七七八八花出去的钱也不少,这都打了水漂了呀!”
  依路记得表哥似乎说过类似的话,本想与姨妈说一说,可转念一想,她催表哥结婚无非是抱孙子的心情最切,让她听到这些话难免伤心。幸好这群姐姐妹妹中,不乏颇能劝解人的,劝劝酒劝劝茶气氛也就慢慢变回松快了。
  依文也是个浑的脾气,话题明明已经转换过来了,她吃茶吃了一半,又提起来:“我也觉得打光棍的好。如果我能选,我就想一辈子不嫁人,陪着爸爸妈妈到老。”
  几个表姐作势要打她,她挣脱出来,又嚷道:“明天就把你们几个通通嫁了!每个人回来都大着个肚子,看你们还怎么追着打我!”
  笑笑闹闹,追追打打,一通茶饭吃了半天,才尽兴而散。
  依路静静坐在一旁,看见妹妹对男女之事还是一味懵懂的模样,之前悬着的这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回到家夜里两姐妹抵足而眠,依路问妹妹是否愿意年后跟了自己一起?就近的厂子帮她找一个?
  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别说你想要照顾我,我混江湖的日子可比你久多了。你不让我照顾就不错了,你那么烦人又唠叨,我可不想你管我。我一个人挣钱自己花,多好。”
  接连哄了她好几次,她仍旧不肯,依路也只得作罢。
  好在春节间,与她联络好的姐妹们有好几个,她们一同出去大家也有照应。倒是依路自己,表哥所在的工场要搬了,她一个人留在一地,反而更让人不放心。
  那时候手机还没有普遍用起来,电话线倒是开始慢慢接到乡下了。节后姊妹俩张罗着将家里的座机装好,约定每一周要往家里打一次电话报平安,方才各自大热热闹闹地随着人流南下了。
  
  二)
  
  年后初八开工,早上全体员工象征性地集合了一下,虽是日资厂,但也“入乡随俗”,发过开工红包;爆竹响过后,又宣布大家散去,通知说下午两点再正式上班。
  依路昨天坐了一天的车,正浑身酸涨,刚好可以再回宿舍睡上一觉;中饭,她也不打算吃了,双脚刚踩下楼梯,就被后面的人推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回头一看,不知哪个车间的几名男工,估计是对时间安排不满,骂骂咧咧地从楼下往下面挤。受推挤的不只依路一个,米助理的鞋子被挤掉了,光着脚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被旁边的女孩子扶起来,一只手掌破了皮,有血水渗了出来。她掂着脚找到鞋穿上,忍不过,尖声骂了他们几句粗话。
  几个男工本已冲到大门口了,听到骂声复又折回来,凶神恶煞地拦在米助理面前:“臭婊子,你再骂一句看看,别仗着有人撑腰,我就不敢收拾你!”
  阿莲她们几个赶紧把依路从人群里拉出来,站到一旁去。
  米助理可不示弱,抬起头瞪大双眼与他理论。与她一起的几个女孩子也围了上去,眼见着就要真闹起来了。大门口的两名保安见到这情形,快步往这边跑来。
  其中一个掏出对讲机来就要向上面汇报,另一个赶紧拦住他,回头冲米助理道:“米助理,大家都体谅一下吧,第一天开工,闹大了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米助理双眉皱了皱,见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气焰正高着一时也下不了台。对方更是粗人一个,当然更是没有主动示弱的道理,双方正对峙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时。钻房那一队人从对面过来了,向主管赶紧跑上前去,挡在米助理身前:“闹什么?互相道个歉就散了吧!被上面的知道,都得滚蛋!”
  “滚蛋就滚蛋,怕什么!她不是也得一同滚蛋!”那人长得五大三粗,听口音不是本地人。
  向主管连拖带拽将他拉到一边去,也不知他是怎么谈的,末了那人回头狠狠啐了米助理两口,挥手叫上他的哥儿们,一遛烟跑出大门去。
  米助理仍旧一副愤愤然的样子,冲向主管嚷道:“狗拿耗子,你管什么闲事?”
  向主管也不恼,沉默着侧身让她嚣嚣张张地走过去;他再向两位保安笑着说了好些好话,然后招呼一行人一先一后走出大门去。
  依路也跟着慢慢往宿舍走,走在后面的一群女孩子开始轻声议论,依路隐隐约约也能听见一些;结合方才的情形回想一遍,依路这才恍然明了。难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向主管虽素来脾气好,但也不是凡是闲事都会去管,他还劝自己要远离是非不是?何况如果真有人要冲他发火,他也从来没有不回抵的,明明是他找了个台阶让米助理下,米助理也犯不上拿他出气呀?且依路留意到,向主管有意无意间看向米助理的神色,也并不那么自然,这样一分析,依路也就信了别人所说,竟心生一丝失落来。或者并不仅仅只是失落而已,她暗暗懊恼自己之前那抹不该有的“心动”。如今看来,还真是她自己想多了。过往那些,不过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那些她所误以为的所谓“情义”甚至也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昏昏沉沉睡了一中午,又不得不爬起来去上班。第一天上班,还有许多工位没有恢复,倒也大多时间都闲着,女孩们凑在一起分享老家带来的零食。依路也备了一些,分了几份,往青姐与师傅办公桌里各塞了一份,一份拿出来大家吃;还留了一份,藏在自己座位的抽屉里,却不知有没机会送出去。
  女孩子们闲在一起,便总要说别人的闲话。
  “真看不出来哦,米助理还很勇敢,换作我,肯定是不敢吭声的。”一个说。
  另一个嘴里还在嚼着东西,抢着说:“你这个词用得不对,什么就叫勇敢啊?她这明明就是嚣张。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除了朱课长,还有别的人也敢护着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哪里仅仅是护着而已?”另有一个胖姑娘,几个人中数她工龄最长,自然也最有发言权,“人家在学校时原本就是一对,还是一起进厂的呢!”
  “哦!难怪呢!”阿莲叹道,想起自己之前还对他这个人有过意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慢条斯里地看了她们一眼,“少在这里说别人,有本事你们也多找两个哇!”
  “我才不要呢!”正在吃东西的还真有些恼了,一把花生往桌上一扔,转身跑着下楼去,“多没意思,你们都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也不怕遭报应!”
  依路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一沉,站在一旁更觉得没意思,也跟着下楼走到车间去转,一个一个车间翻看生产记录,再抽几个型号做切片来对比数据。路过钻房门口时,她停都没停,更没有进去。
  晚饭时,她将抽屉里的零食拿了送给兰阿姨,找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着,与钻房那群人隔了好几张桌子。向主管举着个食品袋向她挥了挥:“中午没见你来吃饭,给你留的东西他们瓜分得都差不多了,你再不来可就没了。”
  依路向他们笑了笑,坐着没动:“那就给大家一起分了吧,我这两天吃了太多干东西,上火。”
  向主管愣了愣,没吭声,将食品袋扔到桌子中间,也没有别人敢动他的。
  依路慢嚼细咽,待他们都走了,才慢慢收拾回宿舍去。
  接连闷了几天,她都离他们一干人远远地,自己也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兰阿姨因为收了依路的东西,便隔三岔五地送一些她自己在家里炸的“干果子”来给依路,桌子上一摊,男工女工挤一堆来抢。钻房里有一个小个子的,平常似乎就是向主管的“尾巴”,便趁着人多来抓吃的,上前来问依路何以最近疏远了他们?
  依路这时其实心又静了,顺势装了一袋子“干果子”递给他:“没什么,是我自己上火这几天不舒服,所以做什么都没心情。”
  一来二往地,她与他们又坐到了一块去,只是,她开始刻意地与向主管拉开了距离,尽量不再与他独处,就算与他讲话,她也时时提醒自己不可太过随意。
  向主管看依路对自己越来越客气,便也默默揣测着她的心思,两人均在淡漠的表象里客套而小心翼翼,渐渐越行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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