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暗箭难防

　　石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脚踝上留下两个血淋淋的牙洞，伤口处只感到火燎燎的疼。他是个石匠，对于蛇没有什么认知，也不清楚它有没有毒，只知道把那伤口处的血用力往外挤。
　　红莲抹了一把眼泪一头扑了过来，她也没见过这阵势，一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地叨叨：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你有没有事啊……”
　　“还好还好，”到底是石头冷静一些，咬着牙安慰她：“能不能给我找条带子，我把伤口扎住就没事了！”
　　等红莲拿来一条衣带，石头将带子在脚踝上面的小腿处绕了几圈然后死死扎住。
　　“快快，咱们去找沈先生！”红莲像是突然醒悟过来。
　　于是石头便一个手搭着红莲的肩头，把那个受伤的脚抬着一瘸一拐地往沈先生的医馆去了，临了也没忘了把死蛇带了去。
　　还好，经过沈先生的察看，这个蛇是无毒的赤练蛇，只是样子看着挺吓人，只需清理一下伤口敷点外用的金疮药便没事了。
　　出了沈先生的医馆，红莲欲把石头送回他家。但石头不肯，他说家里不应该无缘无故出现几条蛇，必是有人故意搞的鬼。这个时候把红莲一个人扔在家里他怎么也不能放心。于是两人便又回到了红莲家。
　　回到院子里，石头仍是不进屋门，红莲只好把老六的躺椅扛出来让他躺着休息，两个人回想刚才的事情犹自惊魂未定。
　　不多一会老六急急匆匆回来了，原来是沈先生差人去喊了他。
　　看到石头没事，他心头的那块石头方才放下，但很快便又忧心忡忡，这会是什么人干的？他贺老六向来与人无争，谁会跟他这样过不去？
　　这三人一时半会也理不出个头绪，石头建议去请总保旺顺来看看，这事须得他来处理比较妥当。
　　老六拔脚便去了旺顺家。
　　半个时辰之后，总保旺顺便坐在了老六家院子里。端着茶水眯着两眼跟他们一起推理眼前的情形。
　　旺顺的脑子里第一时间便联想到大勇的稻田被毁之事，这会不会是同一伙人干的？目的都是针对大勇，因为大勇跟红莲的事他隐约听她老婆六姑婆说过那么一两耳朵，这会不会是他们用来报复大勇的手段之一？但是仔细想来又是疑点重重，如果上次的事是大龙所为，大龙应该不清楚大勇和红莲暧昧不清那点小事，又怎么会想到冲红莲下手？不过也很难说，倭瓜滩有关于这种事情的谣言向来传得比风还要快！那么如果不是他，也实在想不出其他谁和大勇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需要三番两次做出如此疯狂的报复行为！难道他们另有目的？而且很显然，针对红莲的恐吓也许不会是第一次，这次只是用没有毒的赤练蛇，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到底是谁，在背后屡施暗箭下此狠手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后背发凉，惊出一身冷汗。
　　旺顺琢磨着这个要不要跟老六说，如果不说估计他们父女俩不知道要怎样的担惊受怕，接下来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如果说了老六会不会因此记恨上大勇，这样大勇无端端的便成为众矢之的！一想到众矢之的，旺顺脑子猛地警醒了一下，这会不会就是肇事者的目的？让大勇成为众矢之的而无法在倭瓜滩立足？
　　正当他左右为难之际，没想到大勇竟然来了。
　　是沈先生让慕华去找了他。沈先生跟旺顺的思路不谋而合，他亦认为是有人不想让大勇呆在村里。这样的手段就跟之前外姓人逼迫他和柳老板如出一辙，不停的用些龌龊的伎俩来恐吓当事人以及所有跟当事人比较亲近的人，直到目的达成。只是他吃不准背后之人究竟是大龙还是以郭来运、贺贵等为首的外姓人阵营，看起来他们都有可能。
　　旺顺正欲起身跟大勇单独聊聊，大勇却把他拦下了。他询问了石头的伤势，又安抚了几句红莲，然后对老六道：
　　“六叔，这个事应该是冲我来的，是我连累了你们，实在对不住！”
　　老六一脸的茫然。石头和红莲也都瞪大了两眼不敢相信。
　　旺顺一看这事已然按不住了，干脆把大勇稻田被毁的事也跟他们说了。
　　老六听了阴沉着脸，半晌也没反应。
　　旺顺只道他是心疼那些庄稼，毕竟在倭瓜滩老六对于庄稼和土地的痴爱是尽人皆知的。便拍了拍老六的肩膀顺口带了一句：
　　“唉！可惜了这一季的稻子，那时还是我们全家人帮着大勇种下的，也好比毁的是我家的啊！”
　　“如果我的田被毁，那我必定不活了！”老六面无表情嘟囔道。　　
　　当天晚上，老六便去找了大勇。
　　他在大勇的家门口像根棒槌一样立在那，也不进门。大勇想拉也没拉动，也没敢多用气力，生怕闹得跟前次一样。
　　两个人于是就在门口说上了。
　　老六呆立良久之后，突然抱拳对着大勇作了一个揖。
　　“六叔您这是干吗？”大勇一惊。
　　老六猛地眼泪纵横：“大勇，算六叔我求你了，请你走吧！”
　　“您何出此言？六叔。”
　　“今天，给我们家里扔了几条赤练蛇，明天就该扔土龟子（一种剧毒的腹蛇）了！再过几天就得把我家的田也给毁了！你是知道的，没有了田，我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我一个庄稼人，跟谁都无冤无仇，我不想没来由地卷到那些是非里面去，我只想好好种我的地……”
　　“六叔，您放心，我不会任由他们胡作非为的，从明天起，不，就今夜起，我日夜守护在您家！”
　　“算啦！算啦！你越是跟我们家走的近，我们家就越遭殃！你一个人，顾头难顾腚，守得了我的家，你守得了我的田么？你连放暗箭的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保护我们？”
　　“……”
　　“所以我求求你，你赶紧走吧，离开我们！你走了我们总该太平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给你跪下来磕头，你就行行好，放过我们，可以不？”
　　老六涕泪交流说着话便要下跪。
　　大勇慌忙把他拉住，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连连点着头：“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六叔！”
　　送走了老六，这一夜大勇再一次彻夜未眠。
　　这个漩涡越来越大，卷入其间的人也越来越多。而掀起这个漩涡的人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看不清楚他们的本来面目，甚至正如老六所说究竟是谁都不知晓！小小的倭瓜滩暗流涌动，凶险难测，实在令他始料未及，眼下的局面已不受把控。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再一次摆在他的面前。
　　同样彻夜难眠的还有旺顺，他也想不明白，那些人究竟要干什么？涨租子的事情贺秀才不是已经退步了么？桐丁团也已经约法三章，郭来运、贺贵也已点头允诺答应再不生事，那么现在究竟谁在生事？大龙一门子？外姓人？他们要逼走大勇干什么？难道他们还嫌事不够大，不想过日子了还要再打再闹？打打闹闹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真要重蹈四十年前的覆辙？一连串的疑问宛如几千只苍蝇在他脑袋里嗡嗡乱撞，搅得他头疼欲裂，胸闷气短，冷汗一身接一身地出，把床板上的草席子都给濡湿透了。　　
　　次日清早，天刚放亮的样子，旺顺便急急往大勇家里赶。
　　刚走到半道便碰上了大勇，大勇也正要来找他，手里拿着那柄剑。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而后摇头苦笑。
　　“一夜没睡着吧？”旺顺问道。
　　大勇点头。
　　旺顺指指自己的头：“我也一样，脑袋裂开一样疼！”
　　大勇：“昨晚上六叔找我了……”
　　旺顺：“意料之事，是不是要逼你离开？”
　　大勇点头。
　　“走，我带你去看个地方！”旺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个人兜兜转转片刻之后来到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子，巷子尽头是一座小小的院落。紧闭的大门上悬挂一方木匾，上书三个大字“墨舞斋”。这是秀才的弟弟季常的学馆。
　　时辰尚早，读书的孩童们还未上学，学馆的门上还落着锁。
　　“这个学馆是贺老爷的父亲创办的，”旺顺指着木匾上的大字道：“墨舞是他的字号，后来就传给了季常先生，墨舞老先生宅心仁厚，办这个学馆不为挣钱，只为让倭瓜滩的孩子们能读上书，认识些字，若能学有所成那就更好，我小时也是在这里才算认识了几个字，只是倭瓜滩不像你们城里，学风不盛，孩子们无心向学，至今也没能出过一个文人墨客，实在愧对贺老先生啊！”
　　大勇：“那现在还有多少孩子在读书啊？”
　　“没有几个！若不是凭着祖业兴旺，季常先生只怕早已饿死了！”旺顺叹了口气：“还是贺老爷说得对啊，不读书则无以明志，那些目不识丁的人哪懂得什么忠孝仁爱礼义廉耻！你看看现在这情形，还不都是那些蒙昧无知的人搞出来的？”
　　“应该让更多的孩子来这里读书！”大勇应道，但同时心下纳闷，带我到这里莫不是就来看看这个学堂？总保究竟用意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