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剿匪英雄的传奇故事

　　自从陈黑娃代替老队长杨有当了生产队长之后，不，确切地说，是在黑娃领导的“党团领导小组”开始领导第二生产队的生产之后，老队长就成了黑娃的“参谋”。不管是安排每天的生产，还是处理社员之间的邻里纠纷，黑娃都向老队长请教。刚领生产那年春天，黑娃几乎每天晚上往老队长家里跑一次。
　　老队长也乐意帮忙。起初老队长还以为这个学生娃子年轻气盛，不会把他这个老家伙看到眼里。谁知道黑娃这么懂事，这么好学，天天到家中请教生产，商量生产事宜。还这么知道尊重人：黑娃每次来找杨有，总是先给他敬上一支烟，然后，不叫“伯伯”不开口。直把老队长叫得心里甜丝丝的。
　　老队长为自已有这样一个接班人而自豪，为队里有这样一个好队长而高兴。因此，他对黑娃的工作倾尽全力相帮。正因为这样，黑娃这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小伙子才能把一百多口人的生产料理得井井有条，获得了大家的一致称赞。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队长”在葫芦峪二队社员的口中变成了“参谋长”。对于这新的称谓，老杨也十分乐意接受。
　　黑娃爱听故事，早就是老杨的忠实听众。老队长吧哒着旱烟、眨巴着眼睛、一声高一声低的那种讲故事时的姿态使黑娃十分难忘。老队长讲故事很有特点，学起人来惟妙惟肖。说到关紧处常常站起来手舞足蹈，即使在躺着讲的时候，也会撩开被子，折起身子，两手在夜幕中挥舞一通。讲起英雄人物时激情洋溢，说到土匪的暴行时义愤填膺……他讲的“九指虎狼口脱险”、“李静宜舌战南阳”的关于战争题材的故事常常使黑娃热血沸腾；“柴军长石门葬母”“杨山义兄忠义传”又激起了黑娃那一腔忠烈之情；而讲起老队长自己经历的“张老八长辫坠铡刀”、“嗜盐王老五”、“叮当面”更使人啼笑皆非……
　　今天，黑娃特意安排老队长与自己编到一个组看玉米，也正是想再听他讲故事。其实，黑娃今天最想听的是关于雪儿父亲的故事。老队长曾经说过，雪儿家的故事足可以讲三天三夜。但是他总是提个头，欲言又止。是不是有不便说的事情？每当这个时候，黑娃就心中犯疑，也就不再追问。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个与老队长单独睡觉的机会，黑娃可要刨根问底了。
　　葫芦峪秋天的夜空显得格外清爽。璀璨的星汉经纬分明地排列在浩渺的宇宙。带着寒意的秋风掠过面颊送来丝丝的清凉。藏在铺下玉米杆中的蟋蟀发出舒服的鸣唱。葫芦峪二队一老一少的新老队长并排躺在临时床铺上亲密地交谈。
　　黑娃心中奇怪，这段时间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听人讲起雪儿或是雪儿家里的事，他的心里就会产生阵阵暖意。
　　“故事还要从雪儿的爷爷讲起。”老队长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讲了起来……这天晚上，老队长打开话匣子讲到了很晚。直到老队长讲累了，打起了呼噜，黑娃还余意未消。他反来复去睡不着，一直在回忆着老队长所讲的英雄故事。自己仿佛也进入了那个动乱不安的战争年代……
　　原来，雪儿的爷爷董明阁是葫芦峪的士绅。董家也是从豫东逃荒来到葫芦峪落户的灾民。到了董明阁父亲这一辈，家境还十分贫穷。明阁从小聪明好学，被一个乡间医生看中，收为学徒。慢慢学到了不少中药材的知识。他学徒期满之后，没有继续学医，而是当起了药材贩子。他在山里收点中草药，担到县城去卖。再从县城进点食盐之类日用品担到乡下换成草药。全凭肩扛手提来往奔波在县城与深山乡村的山路之间。就这样，生意的“雪球”越滚越大，手里渐渐地有了积蓄，就开始买房置地。其实，董明阁也没有赚多少钱，就买了现在雪儿住的上屋，还象模象样地整了一个院墙。总此原先的茅菴好多了。地也没买多少，不过十来亩山坡早地。比起当佃户的穷人们也算殷实之家了。
　　神女峰上有个崖洞，里面盘踞着一窝子土匪，当地人称为“刀客”。人数不多，三十多名土匪中有十几条长枪，其余的每人一柄大刀。为首的弟兄两个，老大名叫房建基，老二名叫房建业。他手下有个得力班长名叫梁生娃，这三名匪首每人一支盒子炮。在葫芦峪这已经是一支不算小的武装力量。这伙土匪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敲诈勒索，无恶不作，专门祸害百姓。董明阁小有家业之后，就成了房氏兄弟的敲诈对象。董明阁早就对这伙土匪窝着一肚子火。
　　1947年，中国人民解放军陈赓兵团以十旅之师强渡黄河，开劈根据地，同时建立了好几个军分区。董明阁从县城担药回来的路上遇到解放军的队伍。他看到这支部队秋毫无犯，与传说中的红军相同，于是就直奔军营向部队首长反映了葫芦峪土匪的情况，并要求派部队剿灭，还自告奋勇做带路向导。
　　正准备在葫芦峪建立根据地的解放军首长对董明阁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视。就派姜排长带领一个排，由董明阁带路前往神女峰剿匪。谁知房氏兄弟早早得到了消息，仓遑逃窜，解放军扑了个空。
　　姜排长这一排人就在葫芦峪驻扎下来，并着手在这里建立地方政权。姜排长自任葫芦峪区区长，并成立了区小队，还任命董明阁为区干事。
　　葫芦峪的土改工作正在进行时，姜排长所部突然奉命南下执行任务，仅留下区小队坚持工作。
　　房匪闻讯，立即又潜回葫芦峪神女峰老巢，开始了对为解放军做过事的群众疯狂报复。
　　一天晚上，房氏匪帮突然下山袭击了区小队，将多名队员杀害。查验尸体不见董明阁，便埋伏在董明阁必经的道路上将其用乱石活活砸死。尔后还扬言要对董家斩草除根。
　　当地群众称这一时期叫“拉锯战”。国民党匪帮和共产党解放军你来我往。在解放军离开的时间里，新建立的地方政权受到了很大的破坏，农会干部被杀、被活埋，新政权的区干部被害得十分惨烈。董明阁被房氏匪帮杀害就是在这两股势力的“拉锯”时期。
　　那时董明阁五十挂零，大儿子董战功其时已经二十一岁，且己结婚生子。董战功得知父亲被害的消息之后当即要去找土匪拼命，被妻子力阻。他的妻子说：土匪正要找你斩草除根，你去寻仇正好中计。不如去参加县大队。先干解放军，然后再寻机报仇。董战功听了妻子的劝阻，连夜翻了一百多里山路，找到了解放军剿匪大队，参加了席国基团长领导的队伍。
　　董战功随剿匪部队转战于大山之中，足迹踏遍了龙山县的十万大山，连续剿灭了长期盘居在这一带的大小股匪数十支一千余人。期间，他曾经只身入虎穴，里应外合消灭了井峪沟吴憨娃杆匪；他曾经受到土匪一天一夜的严刑拷打，咬紧牙关严守秘密，终于在席团长的配合下将盘踞在石人沟的土匪一网打尽；他曾经追赶逃匪七天七夜，终于在窟窿趴将杨占彪匪帮全部消灭……
　　这年冬天，董战功得到消息：房匪数十人逃窜到草坪山暂时在一个废弃的羊圈中安身。便带领一排战士连夜赶到草坪山，剩敌不备发起攻击。半个小时结束战斗，全歼房匪于草坪山。董战功亲手击毙房氏兄弟，并活捉土匪班长梁生娃。
　　这股土匪被歼灭后，葫芦峪人民欢天喜地，彻底消除了心中的顾虑，真正意义上的土改运动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董战功成了远近闻名的剿匪英雄。葫芦峪的私熟老师刘春蕤将董战功父子的故事编成戏剧传唱于十里八乡。
　　为父亲报了仇的董战功，挑选黄道吉日专门为父亲新建了墓地，举行了盛大的祭典仪式，摆大供、烧纸扎，又请教书先生刘春蕤撰写了祭文，将父亲董明阁的遗体隆重下葬。在葫芦峪人民的心中，董明阁是真正的“烈士”！
　　梁生娃被俘之后经改造参加了解放军。后随军南下，编入韓先楚的部队参加了解放海南岛的战役……
　　“这么说，雪儿的父亲是个剿匪英雄？那为啥又成了五类分子？为啥还被群众大会批判？”黑娃听到这里，心中产生了一连串的疑问。见老队长没有答话，他又追问了一句：“唵――杨伯，杨伯？”回答黑娃的是一声长长的“呼噜――”他这才知道，老队长睡着了。
　　黑娃睁眼看看夜空，三星已经偏西。按照山里人计时习惯，这应该己经到后半夜了。老队长太乏了！是啊，毕竟快六十的人了，劳累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了。想到这里，黑娃尽管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他也不便再打挠老队长的睡梦了。
　　不久，黑娃也渐渐进入了梦乡，梦中还发出过几次笑声……
　　这个年轻人啊，心中不知又泛起了怎样甜蜜的情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