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孟津知事 推崇仁政

　　柳府的后花园里，不时响起一阵阵的嬉闹声。年轻美貌的夫人苏宛卿，正在跟三岁的龙凤胎儿女玩藏猫猫的游戏，她假装闭着眼睛数数。由于苏宛卿喜欢雪的洁净，所以哥哥叫柳雪龙，妹妹叫柳雪凤。这一对双胞胎，是柳汉臣夫妇的掌上明珠。此时，女儿柳雪凤藏在一棵大树后，儿子柳雪龙钻进了花丛中。苏宛卿睁开眼睛，故意在院子里转圈找。站在一旁的女管家陈俪萍，只顾抿着嘴笑。这时候，孟津知事柳汉臣走进了自家花园。
　　苏宛卿笑道：“汉臣，我在跟孩子们玩藏猫猫，你也帮着找找吧！”
　　柳汉臣答应一声，也假装帮着苏宛卿一块找。
　　小女儿柳雪凤以为父母真的找不到她，便嘻嘻地笑着从大树后面跑了出来，又蹦又跳地嚷嚷着：“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苏宛卿一下子将柳雪凤抱在怀里，用嘴拱着女儿的小脸蛋：“哥哥呢？”
　　柳雪凤稚声稚气笑着喊叫：“我不告诉你！我不告诉你！”
　　藏在花丛里的柳雪龙憋不住地笑出了声。
　　柳汉臣悄悄走上前，一把将小儿子柳雪龙从花丛里轻轻地拖了出来，也抱在了怀里：“我看你还往哪儿藏！”
　　此时此刻，院子里一片笑闹声。
　　柳汉臣把孩子递给了陈俪萍，说：“宛卿，你找我有事儿？”
　　苏宛卿好奇地问道：“听说你们抓住了一个盗墓贼？”
　　柳汉臣点点头，说：“是，已经关进死牢了。”
　　苏宛卿说：“关进死牢了？他很凶吗？”
　　柳汉臣说：“唉，不过是个孩子。”
　　苏宛卿惊奇地说：“孩子？孩子也敢去盗墓哇？”
　　柳汉臣说：“听警察局汇报说，是一个叫秦泗的盗墓贼引诱他干的。不过，还没有定论，警察局正在加紧审讯。”
　　陈俪萍的眼睛惊异地忽闪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常态。
　　苏宛卿说道；“陈姨，你带着孩子们去前庭吧！”
　　陈俪萍答应一声“是，夫人”，便领着柳雪龙和柳雪凤走了。
　　苏宛卿坐在了石凳上，说：“汉臣，那个孩子被抓，父母一定心疼死了。你刚当上县知事，凡事可要悠着点儿。”
　　柳汉臣笑了笑：“知道！”
　　苏宛卿说：“我可是认真的！”
　　柳汉臣踱到苏宛卿对面的石凳前，也坐了下来，说：“宛卿，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上任伊始，就颁布了一系列的仁政，希望在自己的任期内，即使不能做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要让孟津百姓安居乐业。可是，正在我大展宏图的时候，却闹出了盗墓大案。作案人竟然是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孩子，既叫我感到吃惊，更令我感到为难。论年龄，无法追究他的刑事责任；论罪行，却又是不容宽宥的极刑。”
　　苏宛卿说：“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无论盗墓贼多么罪大恶极，也应该按法律惩办。汉臣，你是官宦人家出身，是个喜欢做学问的人，而且孟津百姓对你也颇有好感。不能因为你痛恨盗墓贼，就连尚未成年的孩子也不放过。”
　　柳汉臣说：“夫人言过了。”
　　苏宛卿笑了笑，说：“汉臣，其实我是不放心警察局的那帮人。对于无罪百姓，他尚且敲诈勒索，被抓住辫子的罪犯，能叫他们榨出油来。说不定这会儿，他们正对那个孩动酷刑呢！”
　　柳汉臣微微一笑说：“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好吧，我现在就去大牢看看，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说着，柳汉臣起身而去。
　　苏宛卿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警察局的暴行，在孟津县路人皆知。那些为官者，一个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哪一位官员认真地过问一下，这才令那些为虎作伥的黑狗子，更加肆无忌惮地欺压百姓。
　　此时此刻，昏暗的牢房里，遍体鳞伤的郑小虎被绑在老虎凳上，已经昏死过去。一盆冷水兜头浇在头上，他又惚惚悠悠地醒了过来，并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凶神恶煞般的曹仁寿，怒目圆睁地冲郑小虎吼叫着，恨不得要把他撕碎了。
　　“说！你的同伙还有谁？”
　　“只有……秦泗儿！”郑小虎无力地摇了摇头，“俺不去，他就硬逼着俺去……”
　　“我叫你小子还不肯招！”
　　说着，曹仁寿又在郑小虎的脚底下恶狠狠地垫了一块砖。只听郑小虎一声惨叫，疼得他又昏死了过去。这时候，从刑讯室外走进来文质彬彬的柳汉臣，在他的身后，跟着肥胖的警察所长童绍坤，还有一位是柳汉臣的师爷钱芝峒。
　　曹仁寿声色俱厉地吼叫着：“说！你的同伙除了秦泗儿，有没有你爹？”
　　郑小虎无力地说：“只有秦泗儿，没有俺爹。”
　　曹仁寿大叫着：“我叫你小子还不招！”
　　说着，曹仁寿又在郑小虎的脚下垫了一块砖。郑小虎痛得惨叫一声，又昏死过去了。可怜的郑小虎，又一次被冷水泼醒了。
　　柳汉臣来到郑小虎的身边，温和地说：“孩子，招了吧！这满屋子的刑具，你抗不住的。”
　　郑小虎哭求地着：“老爷！青天大老爷！真的……真的只有秦泗儿……是他硬逼着俺去的……没有俺爹！”
　　柳汉臣说道：“孩子，你真的全招了吗？”
　　郑小虎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柳汉臣见曹仁寿又要给郑小虎加砖，颇有恻隐之心地说：“曹警佐，不要再用刑了，看来他说的都是实话。”
　　曹仁寿说：“大人，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郑伯虎的儿子！儿子盗墓，爹老子岂能袖手旁观？”
　　郑小虎哭喊着：“俺爹真的没有参加呀！”
　　曹仁寿说：“大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他的父亲叫郑伯虎，是个出了名的大盗墓贼。我们早就想办他，可都没能得手。郑小虎去盗墓，郑伯虎不会不在现场。只要郑小虎吐露出一个字，我们马上就把郑伯虎抓起来。”
　　钱芝峒笑吟吟地说道：“曹警佐，你硬要逼他咬出郑伯虎，不会是另有原因吧？”
　　曹仁寿一愣：“钱师爷，你怀疑我挟嫌报复？”
　　钱芝峒微微一笑，说：“曹警佐说得太直白了。”
　　柳汉臣摆了摆手：“把他押回牢房去吧！”
　　童绍坤不满意地白了钱芝峒一眼，说：“我们好不容易抓住这么个机会，正好整治郑伯虎，怎么可以轻易地放郑小虎过去呢？”
　　柳汉臣说：“那只会屈打成招。”
　　童绍坤说：“单凭郑伯虎的绰号叫‘邙山鬼盗’，就不难想象他盗了多少古墓。即便郑小虎屈打成招，也不会冤枉了郑伯虎。”
　　柳汉臣说：“我可不希望警察所用这种办法对付江洋大盗。”
　　童绍坤见柳汉臣的态度挺坚决，只好冲曹仁寿一挥手：“曹警佐，照知事大人的话做，把郑小虎押回牢房吧！”
　　曹仁寿打了个响指，两名大汉架着郑小虎，像拖死狗似的走出了刑讯室。
　　柳汉臣说道：“童所长，保护地下国宝，是每一个炎黄子孙神圣的责任。尤其对于一名执法者来说，更是义不容辞。我想，是不是可以利用郑小虎的案子，开展一次严厉打击盗墓的犯罪活动。让所有的盗墓贼都心惊胆战，不敢再铤而走险。”
　　童绍坤随声附和地说：“只要大人下了命令，我们警察所坚决照办就是了。另外还请大人指示，万一郑伯虎要求探监，我们是准呢，还是不准呢？”
　　柳汉臣颇宽容地说道：“郑伯虎是以父亲的名义探望儿子，从情理上也讲得过去。说不定他们这是生离死别，就网开一面吧！”
　　“好吧！”童绍坤点点头说道，“不过，郑伯虎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警察所的大牢，会不会助长盗墓贼的嚣张气焰？”
　　柳汉臣笑了，说：“眼睁睁自己儿子的性命都难保，他还嚣张得起来吗？”
　　“说得倒也是！”童绍坤十分尊敬地向柳汉臣打了一个手势，“大人，这刑讯室里有一股血腥味儿，您千万别沾染上，咱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于是，童绍坤陪着柳汉臣和钱芝峒，一起走出了刑讯室。
　　别看童绍坤表面上对柳汉臣唯唯诺诺，但是他的心里很不痛快。做为警察所长，童绍坤对孟津县的治安负有很大的责任。但是他要办郑伯虎的动机，却另有隐情。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官匪一家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在童绍坤看来，以郑伯虎的能耐，不知从地底下摸上来多少价值连城的国宝，可是他从来就没有给警察所长上过供。所以，他一直憋着火要整郑伯虎，却苦于抓不住把柄。眼下，天赐良机，正是他逼着郑伯虎吐血的时候，而柳汉臣却不准对郑小虎搞刑讯逼供。
　　对于童绍坤难以启齿的心思，柳汉臣的心里十分清楚。为了保护地下文物，他并不反对将郑伯虎绳之以法。但是，严刑拷打一个孩子，他实在于心不忍。柳汉臣从来没有见过郑伯虎，也不想知道那个浑身沾满尸气的盗墓贼，长得是个什么样子。今日走进刑讯室，完全是个例外。他本想跟郑小虎好好聊一聊，想弄明白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对盗墓产生那么浓厚的兴趣。可是一看郑小虎被打得惨不忍睹，根本无法进行交谈，也就只好放弃了来刑讯室的初衷。
　　走出大牢，柳汉臣和钱芝峒便跟警察局长童绍坤分手了。两人聊着闲话，信步向孟津县知事衙门走去。
　　“大人，”钱芝峒试探地问道，“以你的推断，河洛道尹会怎样发落郑小虎？”
　　柳汉臣说：“自古以来，盗墓就是个死罪。”
　　钱芝峒说：“郑小虎不滿十六岁，因受人挑唆，才去偷盗古墓，大人不准备网开一面？”
　　柳汉臣沉思片刻，说：“可他的父亲郑伯虎，却是个闻名黑白两道的大盗墓贼，人称‘洛阳鬼盗’。因为抓不住他的把柄，只得让他逍遥法外。如今邙山上的古墓十有九空，严惩郑小虎，正好可以敲山震虎。”
　　钱芝峒说道：“大人，郑小虎毕竟还没有成人，就算犯了死罪，也不当杀。再者说，大人上任伊始，就拿一个孩子开刀，也有碍名声，我看还是放他一马吧！”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件公文，递给了柳汉臣，“大人，这是草拟的案情公文，请过目。”
　　柳汉臣看罢案情公文，不禁微微一笑，然后将公文递还给了钱芝峒，说：“钱先生，你是有意笔下留情啊！好吧，就按你的意见，派人送往河洛道尹公署吧！”
　　“是，大人！”
　　钱芝峒接过那份案情公文，重新揣进了怀里。柳汉臣倒背着手，又与钱芝峒信步向前走去。长久以来，两个人做事都是心照不宣，配合默契。此番对待郑小虎盗墓案，两人的步调又是如此一致，也是难得的一对好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