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阴差阳错 (1)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4-12 14:17:21 字数:3976
一连两天,子玉都是在军营过夜,他把苦脑深深埋在心里,没人能看出他的隐忍。他千万次的在心里求得至爱人的原谅,并让萧小告诉父母做迎娶郡主的准备。
赫连晟夫妇对这桩久盼的婚礼却喜忧参半,幸亏有红鸾在他们身边安慰劝说,又有姬、魏两府为他们操办,方才显出王府的喜气。这日午后,子玉终于回家了,皇上准了他的婚姻假期,暂领军务的宗霖繁忙中也抽空带人去客栈帮子玉下聘礼,因文燕暂居客栈,一切也都从简了。
望着儿子几天就变得憔悴的脸上生出了稀疏的胡须,似乎一下老了不少,赫连夫人不由心疼得落泪。赫连晟搂着儿子不住叹气,说道:“你舅父母和魏伯父他们忙了几天,把婚礼的细节都打点好了。有他们操心,你就在家歇两天好好收拾一下自己,这毕竟是皇家赐的婚,不能办的潦草,让人笑话。”
子玉闷声应道:“儿子知道,这段日子因儿子执拗让父母操了不少心,儿子婚后,父母跟前就有人照顾了。文燕虽是仇人之女,却是儿子的恩人,她心地善良仁孝,必会孝顺二老。不过她性子爽直,若有失礼之处还望二老包涵。念她家人离散无亲无故,希望父母拿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儿子拜托了。”说完,他跪下给父母磕了个头。
赫连晟忙拉他起来,看了姬氏一眼,说道:“你放心,赫连家一向都是宽厚待人,我与你母亲不会把她当仇人之女,只要你们和谐,我们做长辈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子玉苦笑一下,起身又道:“最近霍家岳父是不是很生我的气,没有说什么吗?”赫连晟本不想给儿子说这些,见他问只得道:“他从那天太后下旨,就没来过,听说你岳母也病了,这也难怪他们。事到如今你也别顾这些了,这事怨不得你,他们以后会谅解的。”
子玉道:“不行,我换件衣服就去他们府上看望,解释这件事情,婚前若不求得他们原谅,我不会结这个婚的。”
霍长瑜如今是皇上身边的侍读大学士,这个元朝开科以来第一位汉人状元,跟着恩师王伯安亦步亦趋走到今天,也充分显示了他的能力。杰出的蒙汉文才学,让他成为继王伯安后皇上身边最年轻的儒学近臣。新落成的府邸庄重威严,只是因父亲做人低调不屑权势,故家风老成,下人也中规中矩。
子玉来到霍府,门子既去通报,回来却说,老爷夫人叫王爷先回吧,王爷婚期临近别耽搁王爷的喜事。子玉知道岳父有气,更不敢走,再三央求门上回禀,说小婿有愧,想亲自看望生病的岳母,解释此事。
可门子无奈进去两次后,只得出来对他说道:“我说王爷,您就别再让小的跑腿了,老爷他是不会见你的。这节骨眼上您再说也白搭,还是等几天老爷消点气后,您再来吧。”
子玉茫然站在门口,心中着急不觉抬腿就闯,被门口的几人拉住了。
正在这时,一乘大轿落在府门,霍长瑜下来,看到门口的子玉便知他是被自己父亲拒绝。走前一步说道:“王爷,家父家母近日身体不爽,不想见客,还请王爷回府吧。”
子玉见了长瑜就像见了救星一样,深深一礼道:“烦请舅兄在岳父面前为子玉进言,让我见上一面。”
“呵呵,王爷何必呢,如今你已被皇家赐婚,长君不在,我们霍家与你已无瓜葛,你还是走吧。”
子玉满脸羞惭,说道:“舅兄何出此言,你在朝堂上也知子玉是被迫无奈,如今我恩义两难。可令妹与我盟定三生,已被皇上钦赐王妃,是子玉唯一的妻子,长君虽不在了,我却是霍家永远的女婿,舅兄难道也不谅解我吗?”
霍长瑜迟疑一下道:“毕竟霍家与刘家不共戴天,此事难再挽回。”说罢转身欲进府门。身后,子玉倏然叹气,凄惶道:“舅兄尚如此,长君定也不会饶恕我,难道子玉真的要放弃恩义责任,一死才可明志吗。”
长瑜脚步一顿,回身走下台阶,对随从们道:“你们先回府,我要与王爷单独说几句话。”他拉着子玉走离府门,站住,对子玉凝视了一会儿,才道,“这事父母本不想让你知道,我是看你对长君真心,怕你后悔才告诉你,长君并没死。”
子玉楞楞的似乎还没明白,听长瑜又说了一遍,他这才清醒过来,如醉如痴。呆呆听着舅兄述说了长君如何逃走,表妹如何代嫁投江守节,竟是如梦初醒,一阵狂喜。他忘情地拉住长瑜道:“你说的是真?君儿没死,真的还活在世上,嗨,我真傻,”
他仰脸看着上天道:“是天佑我妻,舅兄为何不早说。我若早知长君未死,平冤后定要走遍天涯寻她回来,何苦还要发那毒誓。什么守义三年,什么侍妾,我是要终生只守长君一人,谁也不要的。”
长瑜看着忘乎所以的子玉,见他只顾高兴忘却了身处何境,不禁替他一阵难过。
子玉也从长瑜的神情上渐渐回到现实,悲从中来,埋怨道:“你们为什么瞒我,把我置于此地。君儿活了,我却要负她,为什么?”他突然喊了一声,然后发出一阵无奈的笑声,这笑声凄凉无助令人心惊。他转身踉踉跄跄地走了。
长瑜见他神情几近癫狂,哪里放心,也抬腿追了下去。
离霍府不远就是通惠河岸边,如今天已见黑,河面的大小船只点起了灯笼火烛,映着凛凛的水面,随着被船桨摇起的水流,拖曳着长长的暗黄色倒影。子玉漫无目的走下河堤,喧闹的声音似乎离他很远,此时他脑子里一片茫然。连日的苦恼、挣扎、支撑,仿佛一下崩塌,一切都是错的,且无可挽回。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眼前是那座曾经熟悉的凉亭,他数次在此祭奠过长君,心痛的感觉恍如昨日,想不到她竟活在人间。君儿,你在哪里?为何连梦都不给我一个,让我错到如此地步,事已至此,还有何面目见你。胸口一阵揪心的刺痛,他痛苦地扶着亭柱坐下,痛的无法呼吸,黑暗中阵阵绝望的窒息几乎让他失去知觉。
是霍长瑜的呼唤声把他叫醒,才发现自己被抱在这位舅兄的怀里,他挣扎起来,说道:“舅兄怎么在这儿。”长瑜舒口气道:“我是见你有些失态才跟过来,怎样?是哪里不舒服,刚才我被你吓坏了。”
“没什么,是听到长君的消息有些乐极生悲,现在没事了。”子玉苦笑着。长瑜明白他的心思,说道:“也怪我没早告诉你,如今这事还来得及,我们一起奏明皇上辞掉婚事。”
子玉猛地拉住长瑜的手,半晌才道:“晚了,只差一步,我对刘文燕承诺了。”长瑜起身,在亭中来回走了几步,说道:“你真的要娶刘家的女儿?”
“这本不是我所愿,她救过我三次命恩重如山,对她我确实一直在回避拒绝,就是君儿不在,我也不会娶侧室。”
长瑜又问:“那你不是早就与她有了婚约?”
“不是这样,是子玉不能说出实情,害了另一位恩人,舅兄相信我绝不会做这种无情无义的事。”
“哎!”长瑜深深叹口气,“也许这事不怪你,我也能原谅你,可若是妹妹回来,我不能保证她会接受这一切。”黑暗中,长瑜见子玉蜷缩着欲哭无泪的样子,显得那样悲伤无助,到此时他才彻底了解了这位当年准妹夫的性格。他走到子玉跟前,蹲下,用手抚着他的肩头,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既不想负长君,又不愿放弃承诺,负了刘小姐对你的大恩。可你想过没有,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你又怎能做到不负天下人。”
看子玉这样,他也不忍再说别的,便道:“你怎么会一个人出来,连个随从也不带?我让人送你回府。”
“我是急着上门求岳父母原谅的,没想带人来。不早了,舅兄先回吧,我想再静一会儿,这样子回去我怕父母不放心。”
长瑜十分不安道:“可你这样子我怎会放心。”
子玉也叹了口气,说道:“舅兄只管回吧,我没事,若想一死了结,我何苦还这样痛苦。况且也对不起家人,对不起身处困境的刘小姐,更对不起还在世上漂泊的长君。我一定要把她找回来,不管她能不能原谅我,我也要对得起她,舅兄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下了一夜淅淅沥沥的冷雨,直到清晨还细雨蒙蒙。秦府,少郡天不亮就醒了,她在临凤厅前练了一会儿剑,便信步来到前厅。
丁时昌和鹿昭正练习对打,见了少郡,说道:“大人起的真早。”少郡道:“你们不是更早吗。”
“我们起早是因为睡的早,可大人每天都是睡的晚,该多睡会儿的。”
少郡笑道:“我是习惯了,没这么多的觉,又没战事,你们也不用这么辛苦练功。”鹿昭看着少郡手里的剑,说道:“大人的剑术越来越好了,每次顾君眉和大人比剑,都败给大人,看来她是输定了。”
“我也奇怪,她每次都有新的招数,让我好一阵费心琢磨,她反而教我怎样破解,直到我赢了她才满意,不知她搞什么鬼。”
“我知道是什么鬼。”丁时昌道,“她拜了萧小为师,一次只教三招,说只要赢了大人,师父就不教了,她怕赢,自会让你破她的招数。”少郡恍然大悟,怪得君眉练的基本剑法那样熟悉,敢情是师承子玉的萧小教的,鬼在他那儿呢。
兰湮亲自来回,说梁丞相请她过府有要事商量,她匆匆回房换衣,当她再次回到前厅还未出府,正碰上进府的萧小。萧小兴冲冲地把马交给门房,进府就找君眉,看见少郡过来,把怀揣的东西交给少郡道:“大人,师父让我送喜宴的请帖来了,他说不能亲自来送,请您原谅。”
少郡默默看了下手里的大红请帖,转眼说道:“我看你比你师父还忙呢,是不是你也收徒了,怪不得你跑的这么勤,这鬼心眼儿还挺多的。”
萧小见被大人识破了,嘿嘿一笑道:“我那也是一时的想法,这些招数还是师父专为君眉和大人想出来的,他说大人学会了,防身是没问题的。”少郡的眉峰挑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身旁的兰湮,随口道:“你师父不是为婚事正忙吗,怎有功夫动这些脑子?”
萧小脸上的笑容没了,叹了口气。少郡还真没见他这样过,不禁问道:“怎么,你也学会叹气了,有什么难事吗?”
“不是我,是师父,从被朝廷赐婚后就没见他心情好过。昨天出去,一直到半夜才回来,淋了一身雨,不到天亮就被咳醒了,真是可怜。”
少郡不禁一怔道:“他干嘛淋成这样才回来,找大夫看过吗?”
“一早就看了,大夫说是受了风寒,需要静养。可哪里能静养了,刚才宫里来人传旨,说皇上赐了半副銮驾迎娶郡主,师父一急把刚喝下去的一碗药全咳吐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哪,这哪是娶媳妇,是要命来了。”
少郡担心,以子玉武将的经历,风餐露宿什么风雨没经过,若不是他因焦虑抑郁身体失调,怎会被这点雨撂倒。如治疗不当,不但延误婚期,再转成伤寒就有风险了。她便对萧小说道:“你先回去把大夫开的药方拿来,我再加几味药,免得你师父误了婚期。”
“大人又没把脉,怎知开什么药呢?”
“不用把脉,我以前给你师父看过病,知他的底子,你拿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