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智逃杀威棒
作品名称:死亡报告 作者:寒塘瘦石 发布时间:2020-04-11 15:19:31 字数:3864
熬啊盼呀!盼呀熬啊!总算是熬到了第三天,我满心以为可以自由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我被带进了审讯室。两名便衣警官高高在上,桌子上摆着那把三菱军刺。
“说说吧,这把军刺是从哪儿弄来的?”
于是,我又将如何在坟场遇见鬼,如何丢了深棕色皮包和数码单反相机,又如何发疯一般逃离了黄尘古道。对于我绘声绘色的讲述,两名警官并没有表现出多大兴趣。两张不怒而威的包公脸,始终令人望而生畏。
“你不要转移视线,我们在问你三菱军刺!”
于是,我又不厌其烦地向他们说明,那把三菱军刺不知是谁偷偷塞进了我的车里,企图加害于我。并且还指天指地向他们保证,自己决没有撒谎。
“桑勃凯!你还不肯老实吗?”一位警官板着脸说,“我问你,眼前的这把三菱军刺沾有血渍,你怎么解释?”
我的脑袋顿时轰地一声响,犹如晴天霹雳在头顶爆炸。靠!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要往死里整我?要不是椅子的扶手把我锁住,我几乎要蹦起来。这时候,另一位便衣警官,为了让我冷静,给了我一杯白开水。我顺从地将水喝了下去,又跟他要了一支香烟。我的情绪,果然平静了许多。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位英俊的便衣警官印象还算不赖。接着,他们又让我详详细细地讲述这些天的活动情况,并叫我列举出证明人。我按照他们的要求,一五一十地叙述着,生怕落下一点什么。我尤其向他们强调,绝大部分时间,我都由县委办主任冠俪俪陪同。我知道,我所有的叙述,对于他们侦破案件非常重要。直到我再也想不起还有什么忘了说,才觉得有些疲惫了。
“同志,”我有气无力地说道,“那把军刺为什么会在我的车里,我实在讲不清楚。但我相信政府,一定会把问题搞个水落石出。”
两名警官对视了一眼,便结束了对我的审问。他们没有让我再回到原来的班房,而是被关进了另外一个拥挤的号子。我心里很清楚,此时关押我的性质变了。三天拘留,那是治安处罚。而现在羁押的理由,已经变成了犯罪嫌疑人。
我被推进牢房的一瞬间,仿佛一下子跌进了无底深渊。长长的通铺上,坐着一个浑身长着贼肉的黑大胖子,他是这个号子里的牢头儿。几个狐假虎威的家伙,喽罗似的围坐在黑大胖子的周围。那阵势,与治安拘留的班房迥然不同。过去曾听人说,凡是关进牢房的人,狱警从不打骂,而是把犯人交给狱友进行“政治帮助”。那顿“杀威棒”,是必不可少的。横眉立目的黑大胖子,耀武扬威地学着“座山雕”的样子,对我开始了审问。那群喽罗们也挤眉弄眼,跟着起哄。
“叫啥?”
“黑三儿。”
“干啥的?”
“杀猪的。”
“犯了啥事儿?”
“持刀抢劫。”
“抢男的还是抢女的?”
“抢银行。”
顿时,牢房里的气氛变了。一张张扭曲的脸,现出了惊讶、惶惑、赞叹、怀疑的复杂神情。黑大胖子一个鱼跃从通铺上跳下来,嘭地就给了我一拳。我却犹如一尊铁塔,纹丝不动地立在那里。说来这要感谢我的父亲,他从小就让我拜师学艺,练就了一身“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的功夫,虽说没有学得盖世武功,却也能比划几下。
“你小子果然不是吃素的,是个爷儿们!”黑大胖子冲我挑起了大拇指,“能挡住老家儿这一拳的,没有几个。来,请山头上坐,给俺们讲讲抢银行的把戏!”
牢头儿就是老大,说一不二,我只得瞪着眼睛瞎编一气。但凡进过号子的,都知道里面的潜规则。越是干过大票的,越是令人敬畏,往往被尊为大哥。他们最瞧不起小偷小摸,最恨流氓强奸犯。凡是因为欺负女人进来的,少不了一顿臭揍。黑大胖子要把山头让给我坐,那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我真要抢了他的头把交椅,这号子里就别想太平了。眼下,我不禁窃窃自喜,那一顿“杀威棒”总算是脱过去了。
我是一名记者,不但练就了一手妙笔生花的伎俩,而且还能口若悬河,立马万言。看似枯燥乏味的事情,经我一加工,便会妙趣横生。既然一跤跌进了铁窗之内,就要“既来之、则安之”。在恶劣的环境中设法保护自己,也是人的一种本能嘛。于是,我搅动三寸不烂之舌,活灵活现地编织着“单枪匹马抢银行”的故事,把一个个难兄难弟,直听得云山雾罩,顺着嘴角直淌哈喇子。自此以后,我俨然成为一名打家劫舍的山大王,就连黑大胖子也情愿跟着我的屁股转。可是,我却害苦了外面的夏梓萱,不知为我流了多少眼泪。她几乎丢掉了手里的工作,整天疯了似的到处打探我的消息。
然而,一到了夜间,那日子就不好过了。通铺上齐刷刷地躺着一排人,一个紧挨一个,几乎连个空间都没有。若想翻个身,必须大家一块翻,否则你就别想翻过去。他娘的,不就是吃窝头咸菜吗?不就是睡拥挤的通铺吗?这些我都能忍。但是,一连几天没有人提审我,就好像把我这个人忘了似的,实在叫我难以忍受。更可怕的是,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那片坟场,梦见女县长白芸的鬼魂在坟场里游荡。惊醒之后,我就苦苦地思索,以我所接受的教育,应该说是很正规也很科学的,断然不会相信世界上存在着鬼魂之事。可是,白芸的鬼魂明明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而且还下了咒语,这又怎么解释呢?
世间万物,不能都必须自己亲眼所见,才承认它的存在。记得好像是倓虚法师在《影尘回记录》中讲过,不能因为你没见过鬼神,就说他不存在。譬如说,你见过你的父亲,你说他存在。你没见过你的爷爷,就说他不存在。如果没有你的爷爷,又怎么会有你的父亲呢?你不能说,倓虚法师讲得没有道理。世界各地,都在探索UFO。被人们津津乐道的外星人,究竟存在不存在,谁又能说得清楚?真的好怪,十几年来的科学教育,竟然在一瞬间遭到了颠覆。
这些日子,我真的恍若置身于魍魉世界。白天,与那些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称兄道弟;晚上,又时常在梦中受到女鬼的骚扰。往日那自由自在的美好时光,仿佛已成为遥远的过去。狱中的生活尽管难以忍受,我也必须咬紧牙关,苦捱下去。
这天上午,我又被押进了审讯室。高高在上的,依然还是那两名警官。
“桑记者,”那个曾经递给我水喝的警官开口了,“我看你快十恶不赦了。谋杀罪还没有弄清楚,你又去抢劫银行。把你放出去,你还想作什么惊天大案啊?”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这倒不是因为他对我改换了称呼,也不是因为他幽默地讲了句玩笑话,而是从他的言谈话语中,我听出自己很快就要获得自由了。
“警官先生,”我几乎忘记了眼下的身份,有点得意忘形地问,“我可以知道你的姓名吗?”
“有这个必要吗?”
“说不准日后会成为朋友的。”
“我可是不受欢迎的雷子啊!”
“我也是讨人嫌的狗仔队。”
“好吧,我叫黄仲秋,是市局的。交不交朋友,那是后话。”黄仲秋警官说道,“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那天夜里,柳荫县通往沽州城的公路,根本没有施工。”
“你以为我在撒谎吗?”
“我不做任何解释。”
坐在黄仲秋身边的警官,阴沉地站了起来,说:“你的问题,并没有最后结案。经过研究,可以取保候审。报社已经派人接你来了,走吧!”
这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连跟号子里的难兄难弟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出了柳荫县看守所。啊,天是那么的蓝,阳光是那么的灿烂!我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又回到了鲜花盛开的草原。走出看守所的大铁门,我一眼就看见了像天使一样靓丽的夏梓萱。
“梓萱,”我开着玩笑说,“明明听雷子说,报社派专人来接我,怎么蹦出你这么一位逍遥大仙?”
“你还指望主编大人亲自出马呀?我来就够抬举你了!”
“董大爷骂我了吧?”
“他呀,恨不得活剥了你!”
这话我信!老主编对柳荫县发生的女县长自杀案,十分感兴趣,所以才特地点名叫我去采访。当时社会谣传,被誉为“桃花美人”的白芸县长,因为犯有贪污受贿罪,受到双规。她一时想不开,畏罪自杀了。其实,像类似这样的案例,并没有什么新闻价值。那些贪得无厌的贪官,老百姓恨不得多死几个才解气。而老主编之所以派我去做深入调查,完全是出于另一种原因。凭他多年来从事新闻工作的丰富经验,他认为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他似乎嗅出了在自杀事件的背后,潜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临行之际,他只交待了一句话:“既不可偏信道听途说,也不能戴着有色眼镜。”也正是这样一句听似极为普通的话,才使我在调查的过程中,渐渐摸清了白芸之死有着极为复杂的背景。根据掌握的材料,我怀疑她是在一种魔鬼般的压力下,被迫走上了不归路。甚至可以这样说,她是被什么人活活逼死的。当老主编得知我的重大发现,在电话里兴奋地冲我大喊:“臭小子!你赶紧回来给我写。版面留好了,上头条!”揭示事实真相,是我们当记者的天职,即使主编不催,我也不会磨洋工的。可谁又能想得到,就在我跃跃欲试的时候,发生了那么怪异的事情。
夏梓萱一把拉开后车门,将我拖进了车里。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逼着我扒掉了沾满晦气的衣裤和鞋袜,甚至连遮羞的裤头也不放过。此时,我赤身裸体地坐在夏梓萱的面前,显得十分狼狈。如果不是车窗玻璃贴着膜,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夏梓萱倒十分大方,伸手从一个大塑料袋里取出湿毛巾,没头没脑地给我擦着脸。你说这个夏梓萱,倒是急得什么?擦上三把两把,就能抹掉身上那一股股的锼味儿?
“梓萱,你就这么怕沾上晦气呀?”我揶揄地说道。
“你不怕?”夏梓萱一撇嘴,照着我的脑袋就是一巴掌,“几天没洗澡啦?”
这一问不要紧,我浑身顿时骚痒起来。夏梓萱又换了一块毛巾,动作麻利地给我擦拭身子。当她俯身给我擦后背的时候,脸几乎贴到了我的胸脯。那细细如兰的鼻息,轻柔地吹拂着,使我的热血一下子沸腾起来了。我极力地抑制着自己,陶醉地嗅着她的发香,终于情不自禁地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她像一只惊慌的小鹿,一下子闪开了。
“疯啦?”夏梓萱叫道,“在看守所门前你也敢!”
夏梓萱见我尴尬的不行,便努着嘴亲了我一口,然后爬到前座去了。我穿上了干净的衣服,并把一顶太阳帽扣在了被剃成光瓢的秃头上。夏梓萱落下车窗玻璃,顺手一甩,把我脱下来的衣裤鞋袜扔了出去。然后一踩油门,开车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