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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123、124

作品名称:无轨电车轶事      作者:沙漠孤月清      发布时间:2020-04-11 08:41:42      字数:4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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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侑妻一直改叫我为“默”,这是出于某种亲近的情感,尽管我不很适应,但还是接受了。现在她忽然又称我为“偲老师”,这种称谓的变化表示什么呢?我不解地看着她,我不知道此刻她心里在想着什么,所以我忐忑着。
  她在久等之后没有得到我的回复,便微微扭头,我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她那郑重的、静穆的、坦诚的、淳朴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羞愧,为自己的迟疑而羞愧。
  “可以,”我注视着她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答应你!”
  “你能做到,但必须先答应我!”她很坚决。
  “没问题,我答应你!”我爽快说。
  “把手给我!”她依旧仰望上方,但把手从绿色毯子下伸出来。
  我迟疑片刻,还是把手放进她的手掌。
  她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拉着它缓缓地,平静地,坚定地引进薄毯里,镇定而准确地放在她的胸部。
  我惊愕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我感觉到她里面只穿了一件很轻薄的衣衫,那衣衫柔软而滑顺,几乎如同肌肤一样细腻。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的惊骇之举让我的思维变得麻木而迟钝,根本无法理解她的怪异行为。
  “嫂子。这……”
  她依旧仰望上方,说:“别怕,嫂子不是坏女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讲的真美,你的心也一定很美。这东西就要离开我了,就要死了,我自己也觉得它挺美的,挺可惜的。嫂子没把你当外人,所以想让你见证一下它是美的,是活的。我想,你能理解它的美。嫂子这东西也是干净的,除了他以外还没有男人碰过,你就摸摸它吧,捏也行,掐也行,嫂子不怪你,只要记住它就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流眼泪。她在薄毯下解开那件衣衫的纽扣,把我的手放在双乳之间,然后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的心陡然一阵悲凉凄伤,手指在她胸前颤抖着,痉挛着。我不知道怎样做才算是对的,是应该把手拿开撤出毛毯,还是按她所说去摸、去捏,甚至去掐。
  我陷入了一种终生未遇过的困境。如果用道德来考量,这是一个无法证实或证伪的窘境,也是一个坚定的悖论。无论我按照一般道德要求尊重我的同事及其妻子拒绝侑妻的要求,还是从道义角度出发按照一个女病人的要求去抚慰她的心灵,我都是错的,也都是对的。
  我的思想堕入了一种死寂,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幽长的走廊里也是一片沉默,阒然无人,寂然无声。不,偶尔会有一种声响,那是从走廊另一端传来的几声病人的呻吟。
  “看来,嫂子难为你了,你并不真正喜欢它,它并不讨人喜欢,它不值得我去留恋,对不起!”她仰面啜泣,泪水汩汩滑落。同时,她拿起我的手,轻轻把它推出了毛毯。
  在我的手即将被全部推出薄毯的一瞬间,我痛苦低吼:“不!不!我喜欢,我真的喜欢!我一直都喜欢!”我的眼泪几乎也要落下来。
  在我看来,这种具体的举动对侑、对侑妻来说都是纯粹的非礼,都是对真诚友谊的亵渎,都是对道德的背叛。可是,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即将走上手术台的病人来说,即使保全了生命,也保全不了身体的完整性。她在手术之前的这种关于见证一只乳房美丽的要求其实并不过分,而且有着充足的理由,就是道德也无法拒绝这种要求。对人的存在以及人的身体的尊重才是最高的道德,最本质的道德。如果违背了这个本质,所谓的道德便是一种虚假,一种伪善。这种道德的本身也就是对人性的不道德。所以,与其受伪善道德的谴责,不如真正地履行道德,让道德充满人性的光辉。
  因此,我怎么能断然拒绝她呢?这是一个多么善良的要求!
  我的话让她身体一颤:“真的?”她问。
  “真的,我真喜欢它。”我坦诚地说,由衷地说,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实话。其实,在多次的接触中我确实敏锐地感受到它的存在,也多少有些迷恋它的魅力。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想得到它或者占有它。我对它的感情是一种对母性的崇拜,绝无一丝淫秽的欲念。
  她慢慢抽开推我的手,目光重新回到屋顶,在我的手忐忑地重新爬上她的乳房之后,她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我轻轻地抚摩,但绝无丝毫敷衍。
  我细致入微地从乳房的基座开始一种通过肉体对心灵的抚慰,我以近乎一种宗教似的虔诚,尽心尽力地完成我对她的承诺;让她感觉到我的真诚,我的庄重,我的敬慕。我慢慢向乳房中部探去,温柔地抚摩,抚摩着温柔。我触到颗粒明显的乳晕部分,我可以想象得到它那健康而鲜艳的粉红色,像一只成熟的草莓一样,充满生命的活力女性的魅力。最后,我攀上了这片柔软而神圣之地的最高峰,不知为什么它在我的碰触下竟生灵般陡然挺立,向上方高高翘起,仿佛在展示一种姿态,一种顽强的生命意志和执着的哺乳意识。面对这种无比坚挺结实的耸立,我的手不禁颤抖,我慨叹母性的笃诚和坚韧,更加敬仰深植于女性体内的那种强烈而旺盛的本能。我的手指沿着它的曲线,它的弧度,它的滑腻,它的毛孔,它的轮廓,巡礼般地游历了这座生命之塔的每一处。那不是一种观赏抑或逡巡,而是一种朝拜,一种神圣的顶礼膜拜,一种关于生命之源的探索。
  此时,它在我的心目中已然神化为一种近乎图腾的崇拜物,一种最高价值或者无法用价值来衡量的大自然的赐物,它成为一种伟大的存在,我对这个存在充满敬意,充满留恋,也充满惋惜。
  我觉得我已经圆满完成了这次巡礼,完成了对一个即将逝去的存在的祭奠和告别。我缓慢地收回手臂。我将自己手指送到鼻翼前,庄严而贪婪地嗅了嗅。
  “香!”我动情地赞美,“有种母亲的味道。”
  她忽然侧脸朝我粲然一笑:“是所有母亲的味道吧?”
  我朝她点点头。
  “噢,默!真好,你这么说我真开心,即使割掉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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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走廊另一端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足音在静寂的夜里十分清晰地回荡。
  “他回来了。”她侧耳倾听后,一边说,一边抓住我的手,再一次在我的惊骇中放在她的胸上。
  这次我的惊骇甚于上一次,因为她居然在侑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中这样大胆而纵情,不管出于什么善良的目的或理由,都不足以让这个尴尬的情形出现在侑的面前。某种善良一旦公诸于众,非但失去了善良的意义,而且有时还相当于一种恶。
  “嫂子……”我恐惧地看着她。
  “别怕!别怕!”她轻声说。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也仿佛是在安慰我。
  短暂而惊悚的过程中,我的意识无法判断她指的是侑的出现还是乳房的切除。
  脚步越来越近,几乎踏在我的心上行走。在我惶遽到了极点,近乎窒息的时刻,她放开了手。当我抽出手臂站起身的同时,脚步声在病房门前戛然而止,接着侑的身形推门而入。
  我没有看侑,我不敢扭头去看他,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我的目光一直逃避地躲在侑妻的脸上。我躲避着侑的目光,尽管他的目光并无愠怒抑或嗔怪,这是我的猜测。侑从未对我流露过愠怒或者嗔怪的表情,但我还是有种愧疚和恐惧,我觉得对不住他。
  我很矛盾,我总是这样,我所做的事情许多都是这样,看似一种善举,却都包含着某种恶的因素。善与恶总是挑纠缠在一起出现在我的思想和行为之中,让我在行善的同时也在作恶。这很诡异,似乎是我的某种宿命,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悖论,一个无法摆脱的伴随我一生的悖论。我带着这个悖论出生,伴着这个悖论生存,这也似乎注定我也将驮负着这个悖论死亡。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悖论会如此诡谲地如影相随,为什么?
  侑妻嘴角流溢着一丝笑意,闭起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回家的路上,乘客稀少。整个车厢静谧得如同我刚刚离开的医院长廊,或者说此时车厢就是一座安静的医院。无轨电车轻松而快活地行驶在城市的夜幕之中,似乎带着某种得意。我想,侑妻刚才最后一抹笑意也应该是一种得意的表述。她应该是为自己创造的秘密和给我带来的惊险而感到一种满足的惬意。
  这种女人的笑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熟悉。母亲在我穿上她买的夹克时,她的笑是得意的;婶在我拥她的时候,也是流露出一种得意的浅笑;芷在与我的言语交流中占了上风时,还是这种得意的窃笑。这是女人在与男人交往中胜利的微笑,承载着一种娇媚的幸福,一种不可言传的惬意。
  注视着漆黑的夜色,我在体味女人的得意之后,又陷入自己的思维泥潭。我看着站台上等车的一个个女人,又想到了她的肚腹,想到那个生死未卜的胚胎。于是,我的心碎了。
  街道两旁路灯照映下的斑驳树影,以及满地碎叶,都被无情的车轮碾压着,发出别人听不见,但对我却清晰入耳的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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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这不可能!为什么呢?”
  我摔下电话,话筒和座机之间猛烈撞击声,惊得临时集聚在传达室聊天的女教师们全都身子陡然一颤,同时把目光投向近乎暴怒的我。
  上午,教育学院中教部主任来电话,告诉我院里已经决定调我任调研员,最近即可到任。我心里清楚,这是荇的作用。她那晚说,不能因为我们无缘而耽搁你的前程,我一定说服父亲选择你!我心里挺感激她,觉得她敢爱敢为,有时甚至比我都要坚强和果敢。但我犹豫,不知应该接受还是放弃。我想应该与婶商量一下,我对她不仅产生了一种身体上的依赖,在某种程度上,也产生一种精神上的依赖。
  可是,我给婶单位挂了电话,一个男子的声音问我找谁,我告知了婶的姓名。他的回答让我感到十分意外和震惊。他说她已经辞职了。我问什么时候,他说前几天。我问为什么,他让我直接去问她。之后他不耐烦地挂断电话,我也激怒地摔了电话。
  我冲出传达室,穿越操场朝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她辞职,我无法推测出于什么具体的原因,但我相信,一定与她肚腹中的那个胚胎有着必然的关联。辞职与怀孕,表面看似乎风马牛不相及,但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在同一个时段里相继发生,就不能不把它们捆绑在一起来思考。
  我的震惊在于她的独断,她的专行。这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情,无论是一种吉兆还是一种祸端,我们两人都紧紧捆绑在一起。即使她出于某种保护我的高尚意识和情操,独自承担这一切,我也不会默默看着她而保持缄默。我不是《红字》中那个怯懦的患得患失的神父,我是偲默,一个敢做敢为的男青年。她没有与我商量就做出辞职这样过激的举动,这意味着什么呢?我想,这其中不仅仅是对我的保护,更重要的是对我的担忧,这也是我最为愤慨的一点。
  她尽管爱我,但总是以一种类似于母爱但超越母爱的方式来爱我,其中不乏宠爱、溺爱;同时,也总把我视为并不很成熟的小弟弟,这让我每每沮丧。因为我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我有权利在两人之间正常行使我男人的权利和义务。我不想推卸自己的责任,更不想减轻自己的义务,我不想由她来承担本应由我来承担的部分,这是我的基本要求。但她总是在不经意之中悄然取消了我的某种责任,而由她来承担。这肯定是爱,是一种集母爱与情爱于一身的爱,但这却把我置于一种十分难堪的境地,极大地伤害和打击了我的自信和自尊,让我的雄性本色只体现在性交等方面,这无疑是一种耻辱。这种评价和意识是对我的不公平。尽管我还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但我最终可以娶她,这是我男人本色的终极表述。
  现在,她一声招呼也不打,就悄然自己辞了职,让我这个健壮的男人情何以堪。
  下班后,回到家里吃过饭,告诉母亲我出去和同学聚会,晚上就不回来了,明天直接去上班。
  母亲忧郁地看着我说:“默,你瘦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妈有些放心不下。妈不求别的,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我狼狈笑了:“妈,我能有什么事呢?别胡思乱想了,放心吧!”
  “没事就好,你看伦结了婚多好,等你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我才能放心呢。”
  “好,没问题。”我拍拍她的肩膀,“妈,媳妇会有的,孩子也会有的,一样也少不了!”
  “看你自信的样子,好像媳妇孩子能马上变出来似的。”
  “别急呀,到了结婚年龄,媳妇和孩子都会有的。哦,不过,现在不知道是你的孙子还是孙女。”
  “说得像真的似的,那妈就等着呗,最好是龙凤胎。”
  坐在车上,我有点悲凉,从存在的意义上说,我确实有了女人,也有了孩子。但从社会意义上说,这还不够确定。我不敢想象,倘若我真的在结婚时把婶和孩子领到母亲的面前,她会有怎样的反应,是高兴还是失望,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但我对这种可能性表示质疑。我不能想象婶会以一种儿媳的身份出现在母亲面前。这种诡异的关系是一种母亲和婶都难以接受或根本不能接受的尴尬。
  于是,我又感到强烈地气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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