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赐婚郡主
作品名称:梦逝乾元 作者:文字生存录 发布时间:2020-04-09 09:26:11 字数:4381
通往大都的官道上,马车的颠簸令文燕一阵阵头昏脑涨,喝了几天的滋补药,身体似乎有些好转,可心中的创伤却难以愈合。她不想回忆那些难堪,却又时时涌上心头,后悔选妃回临安那天不该上山,也就不会与他初遇,不会有后来的种种恩怨。如今她举目无亲,在春寒料峭的旷野里独自跋涉,所幸还有姜妈母子不离不弃地跟着……
就在子玉离开临安的第二天,两个侍卫送来五百两银子,让三人安顿住处,文燕哪肯接受,立马就让退回。姜汉劝道:“事已至此,小姐又不让对王爷明说,这些银两就莫再推了,既摊上事,也讲不得面子了。上京打点一切都得用钱,如今救老爷夫人要紧,还是留作上京的盘缠吧。”
于是三人便踏上了进京寻亲的路,晓行夜宿十分辛苦,加上对前途的渺茫,文燕心里何曾有过一丝轻松。
子玉却无从知晓文燕的打算,离开临安时,他还嘱咐府里的护院家丁关照文燕他们的生活,也为自己的安排略略放心。回京后,他接管京城防务,整顿训练宿卫军,又牵挂小侄儿的下落,哥嫂的后事,忙得不可开交,把这些事也就放开了。
春分不久,就是老王妃的生辰,子玉从很早就开始准备了,请了京中最好的戏班,点了最喜庆的剧本,准备在新落成的王府里热闹一番,弥补自己对家里的亏欠。还是在宗霖和青阳大婚时他就看出母亲心里的失落。平冤后,别人家都是喜事连连,母亲作为干娘和媒人跑前跑后地张罗,回到家里,还要面对冷冷清清的府院。特别是搬回王府后,宗霖与红鸾回了廣德,诺大的府邸,大多时间只有父母两人,能不寂寞?虽然母亲从那次闹过后,没再埋怨过自己,可这种内疚,让他时时记着,所以想方设法让父母开心。
寿宴的前一天,他就安排德撒尔处理第二天的军中事务,又向少郡请了假,请假时正碰上太子在衙,鲍硕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明日我与太子妃一起到府,为岳母大人祝寿,我答应过你姐做一对普通夫妻,可没做到,我会尽量弥补。”
子玉谢恩,心里满是对姐姐的牵挂。前几天太子召他进宫,姐弟见面,泪眼相看,傻笑了好一会儿,子媗才道:“爹娘还好吧?”得到子玉肯定答复后,子媗又道,“我常年不回家,父母有劳弟弟尽孝,辛苦了。”
子玉点头道:“家里一切都好,姐姐放心,不知姐姐一切可好,顺不顺心。”作为未婚男子,他不知怎样询问姐姐的婚后生活情况,却又是他最挂念的。
子媗知他想问什么,也知道临来时母亲定会嘱咐他,便道:“你回去让爹娘放心,太子对我很好,不要他们总是挂念我。”子媗一如既往带着那种端庄恬淡之气。子玉却看出姐姐眉宇间时时流露的寂寞,他望着空旷庄严的殿宇,晓得在富丽辉煌中姐姐的孤单冷清,平西王是皇上目前想笼络的人,那位詹妃又怎能不争宠,女子处于这种境地,如何能舒心。姐姐不说是因怕家里挂念,他也不好再问,自己只有鞠躬尽瘁效忠皇室,才不会让姐姐在宫中为难。现在见太子这样表示,他顿生感激之心,至少这位太子对姐姐还是真诚的。
鲍硕夫妇是在太妃生辰日的午后到王府,王府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跪接后,便去厢房回避了。子媗给父母行礼拜见,被母亲拉到后堂去了,鲍硕就和赫连晟父子叙话,等着母女俩亲热个够。
前面湘竹园里,请来的戏班已经在彩排,不断传来锣鼓笙胡和演员的咿呀声,王府佣人们出出进进,一派忙碌景象。
鲍硕知道,自己在此会让赫连一家的亲友和子玉那班弟兄们拘谨,一个时辰后,便要辞行。时间匆匆,一家人哪忍分手,可礼数有别,赫连晟夫妇和子玉送太子夫妇出来,一路说不尽的话语。子媗这次却不像第一次进宫时的悲戚,她殷殷嘱咐家人后,与太子鲍硕登上銮轿,自始至终都是淡定的笑容,她知道自己的每一次笑容都是对父母最好的安慰,胜过那些贵重的礼物。
府里的宾客送走太子后便随意起来,子玉招呼他们重新入座,下人也开始重整菜肴。
期间,霍少郡也到了王府,她知道这次难以脱过与那位婆婆的见面,身为朝中大臣,又与子玉有师生之谊,不能不来应景。幸亏那位姬婉贞一日里忙着受礼致谢,眼睛也看花了,见了这位赫连家的大恩人,哪敢生受他的祝寿礼节。她忙着回礼,还谢过他对儿子的提携之恩,竟一时没看出这位四年前就上过门的儿媳。
少郡松口气,被子玉请到席上敬了几杯酒,热情挽留。却是少郡以政事再三推脱,子玉无奈亲自送出恩师,挽着轿轩直送至街口。
这时候,王府大门外来了母子二人,因今日宾客众多,中门、小门俱都开着,两人心中暗喜径直往里走,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看俩人的衣着打扮,侍卫直接道:“不能进,你没看到这里是王府请来的贵客才能走吗。”
两人抬头,才看到大门外张灯结彩似有喜事,他们不敢硬闯,转身来到小门处。看门的两个小厮正用散钱打发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般大府门第有喜事时,总要施舍那些无家可归流浪行乞的人,看来这王府定是喜事临门。
这母子正是姜汉和母亲,他们随小姐到了京都,不顾一路的风尘,即刻打点大牢的守监探听消息。才知道刘家一百多口的族家亲眷俱已在押,不日皇上就会宣判了,这通敌的大罪不许任何人看视。文燕六神无主,不知从何处入手方能救得父母。她大睁着眼等到天亮就要闯宫见皇上,姜汉母子紧着劝说,怕触怒龙颜罪上加罪。文燕从小单纯泼辣,只因家里行事不端才变得隐忍。如今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什么礼法,想在父母行刑前能得到皇上宽恕,就是替父母尽孝去死,也强似这样苟活人间。
知道劝不住,姜妈和儿子陪她去了。
皇宫大内禁卫森严文燕哪里进得,无论她怎样解说没一个侍卫相信,磨蹭半天,看进出的官员个个陌生,自己竟无计可施。恰巧一位宫里的内侍出来,看了文燕一眼,把她叫到一边问明情由,扳着脸道:“你怎能随随便便就闯宫禁,你若真有孝心就跟我来吧。”内侍不容她与外面的姜汉母子言明,便把她带到宫里去了。
母子两人一见不知深浅怕小姐吃亏,一时慌了神。姜汉道:“母亲快拿个主意,小姐此去不知吉凶,咱们又不认识宫里人,这咋办?”姜妈也着急,转了半天,才道:“如今只好求求赫连公子了,他家现在势大还能说得上话。事到如此也顾不得小姐的意思了,我回店里找出婚书,有这还算是个能进王府的理由。”
于是在这王府喜庆之日两人便上了门,问过小厮,知道今日是太妃的生辰,府里正忙哪里能理会他们的事。姜妈好说歹说,三喜又塞了几两银子,总算给传进去了。
等了一会儿,一个年龄大点的仆人出来,问他们是来认亲还是来给太妃拜寿的,是族里的什么远亲。两人一琢磨,说拜寿也没寿礼,干脆就说是认亲了,这也是实情。那人听了没再问话,把他们带进厢房的一间小屋,说道:“如今两位王爷正忙着,等客人走后你再回话。”说完那人径直走了。
姜汉急得在屋里转了两圈,说道:“等他们走了,小姐更不知去哪儿啦。”他见屋外有个抱了一坛酒的下人路过,便赶上他说道:“麻烦这位大哥,给小王爷捎个信,就说姜汉求见。”
这人眼一瞥,说道:“你这算什么大名,还让王爷见你,小王爷现不在府里,你先回去吧。”
一个让等着,一个让回去,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了。姜汉一跺脚说道:“你别不给面子,我们可是找王府认亲来的,我们小姐跟你们家小王爷是有婚约的。”不想那人哈哈一笑道:“蒙谁呢,我们少王爷就一个媳妇儿,还是为守节死的,少王爷要守义三年,终身不娶哪,趁早快走吧,省的被老爷抓起来。”
姜汉还要再分辨,从侧面出来一位年老的家人,问道:“你们说什么?冒认官亲是要定罪的。”姜汉忙道:“老人家,我没那个冒认的胆,确实有婚书的,还有信物。”
那个下人忙道:“忠爷,别听他的,前几天就有冒认官眷的,被老王爷赶走了。”
这位忠爷正是赫连忠,他见姜汉母子神情不像作假,怕乱传出去影响少爷的声誉,便道:“不论真假先不要到处乱说,我这就带你去见老王爷,你也不许出去胡说,听到没?”
那抱酒的下人赶紧答应着。赫连忠让三喜他们待在侧厅,自己匆匆去找老爷夫人。赫连晟一听不禁一愣,这种婚约父母怎不知?
姬婉贞却说不上来是喜是忧,她道:“难怪我这两天眼皮老是跳,老爷,你说这是喜事呢还是……”赫连晟道:“什么喜事?忘了你儿子发的誓了,这下,我倒要看他怎么解释。”
赫连忠开门让老王爷夫妇走进屋去,他知是机密,忙把门掩好守在院里。过了一会儿,赫连晟出来,问道:“子玉去哪了?”
赫连忠回道:“少爷送霍大人去了。”
“找他快回来,再给姬舅老爷说一声,我有点急事让他先应酬着客人。”
湘竹园的戏已经开场,宾客们吃着喝着品着好不热闹,可王府上房的主家们却绷着脸,各怀心思。
姜汉母子被安排在旁边的屋里休息,他们心里急,看来这王府对自己小姐的下落还顾不得呢,姜汉抓耳挠腮地等着。
桌上放着正儿八经的证婚书,老王爷扳着脸坐在那里等回答。老王妃哪里坐得住,一个劲儿问儿子道:“这婚书可是真的,只要你说实话,不会怪你私定婚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日子这是三四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从天而降的婚书给姬婉贞燃起点希望,儿子再推脱可就没道理了。尽管是仇家的女儿,却是救过儿子的命,只是不知这刘家小姐什么模样。
子玉没理会母亲的追问,拿素扇的手微微发颤,睹旧物,思长君,被这突如其来的婚事弄得云山雾罩。这把扇子只有他和长君熟悉,而且上面那幅战马出阵图是谁画的?是君儿吗?
父亲突然又问道:“这把扇子是不是你的,人家从临安赶来认亲,你要给父母怎么交代?”子玉断然道:“不,扇子是我的,可我从来没答应过什么婚事。”
“胡说,这红纸黑字的惹出这么大事来,你还说不知道,赫连家的声誉何存,上面署名的柳云又是谁?”
“柳云?”子玉绞尽脑汁,觉得这名有点印象,似乎……他猛然站起出了屋子,不理会父母后面的喊声,径直进了书房。书房的墙上挂着那张裱好的恭贺帅府乔迁字幅,落款是柳云。天哪,是恩师,怪不得刘文燕救他,原是恩师一手操办,却为什么不明说,这素扇他又是从何得来?出了书房,他怀揣扇子就去后院牵马。
赫连忠一直跟着,见他骑马要走,知道拦不住,看见从湘竹园出来的萧小,忙道:“你快骑马跟着少爷,快,别弄丢了。”
“哎,哎。”萧小不明就里,拉了匹马在院里就骑上了,追出府门。
赫连晟夫妇也是跟着赫连忠出来的,碍着府里的宾客不敢强行阻止儿子,干着急。恰在这时,门上来回平江侯携妻儿到府,夫妇两人迎了出去。匆匆赶来的宗霖和红鸾给干爹干娘叩头,祝干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还把接来的怀郎拉到身前道:“怀郎,快给你外公外婆磕头,给外婆拜寿。”
怀郎听话拜过,说道:“怀郎祝外婆寿比南山。”声音清脆脆的,他一回头道,“娘,爹怎么不叫外公岳父大人呢?”围着的人被这孩子逗笑了,姬婉贞俯身抱住怀郎,笑道:“怀郎真聪明,孩子,你爹是外婆的女婿,也是外婆的儿子,因为你爹也是你子玉叔叔的义兄呀。”
“那我叫他叔叔还是舅舅呀?”怀郎眼睛眨眨的,他弄不明白这一圈的关系。姬婉贞道:“啥也别叫,他只会惹我们生气,你才是外婆的乖孙子哪。”
“怎么,少瑾又惹干娘生气了?”红鸾问。
赫连晟忙道:“没事,没事,想不到你们能赶回来,你干娘高兴着呢,先进屋再聊。”然后吩咐下人在厅里摆酒上菜为他们接风。看他们进屋后,才对赫连忠嘱咐道,“你去盯着看看子玉去了哪里,回来后先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