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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草坪山大会战

作品名称:咆哮的神女河(第一部)      作者:荥阳家族      发布时间:2020-04-08 15:41:20      字数:3238

  草坪山大块地边上长着几颗老栎树,树冠有一个打麦场那么大。人们说,树木也讲究“阴阳平衡”,有多大的树冠就有多大的树根。这样说来,这棵老栎树的树根应当一直延伸到了庄稼地里。也许是由于这块地里常年上羊粪,老栎树不缺吃喝的缘故,它每年结的橡子特别稠密。老栎树可是一种对人类有益的树种,他浑身都是宝:结的橡子不仅可以喂猪,做成的橡子凉粉人也可以食用;橡壳国家收购,可以卖钱;树皮打下来据说能够用来做橡胶,国家每年都收购;树干可以做建筑材料,大梁、檩条、椽子都能做;树枝可以当柴烧,真是没有一点废物!
  今天,雪儿早早地来到草坪山,就是要赶在上工的人们前面,来拾这棵树下的橡子和橡壳的。橡子主要是用来喂猪的。雪儿计划着,到年底把猪喂到一百三十斤,能卖到一百块钱,他和弟弟一年的花销就够了。这个猪已经喂了八九个月了,现在不知道有一百斤没有。平时没有什么好东西喂猪,两口人分的粮食能有多少麸皮?只有多打些野菜喂它。所以雪儿家的猪长得特别慢。秋天有了橡子、柿子等可以让猪上膘的东西,雪儿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每天早晨,雪儿总是天不明就起来挎着篮子在村子附近的老栎树下拾橡子,猪槽里总是有猪吃剩下的橡子。因此,入秋以来雪儿家的猪上膘得非常快,原来尖尖的屁股慢慢地圆了起来,脊梁也由原来的刀楞状变成了平平的脊背,毛色也变得黑明油亮。雪儿每次喂猪时都会站在猪圈边欣赏一会儿自己的杰作。这使雪儿打起猪草、拾起橡子来越来越有劲了。
  雪儿拾橡壳是想完成自己多年来的一桩心愿:她想给自己和弟弟每人扯一身“的确良”布做身衣裳。
  你看,这棵老栎树结的橡子、橡壳都落在玉米地里,要想把它们拾起来就必须钻到那闷热的、干枯的玉米叶子密织的地里。
  天气热,叶子拉,这些雪儿都不怕。你看,这时的雪儿蹲在玉米地里不停地捡着橡子和橡壳。身边放着两个篮子,一个放橡子,一个盛橡壳。汗水把她的头发浸湿得一绺一綹的,红扑扑的脸被玉米叶子拉出了一道道血印子。但她全然不顾,只顾发疯似的捡拾。当盛橡壳的篮子就要装满的时候,他听见了上工人们的说话声。雪儿看看身边盛橡子的竹篮,也有三分之一了。两只手掂量掂量两个篮子的重量,快满的一篮橡壳竟然还没有少半蓝橡子沉。她垮起两个篮子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
  远远地,黑娃从地东头快步走来:“雪儿,你又早早地干活来了。拾满没有?看你热的!赶紧坐下歇一会儿,马上又要干活了。”黑娃说着就要接过雪儿的篮子往地头送。
  “不用,你忙你的。你还要招呼大家干活哩,别管我。”
  “我一边走一边招呼。”黑娃说着夺过两个篮子,转身一边走一边吆喝道:“大家到地头集中,男劳力每人把五垅在前刹。女劳力每人一铺掰玉米。谁掰谁自己往大堆上倒。开始——”
  生产队的活儿每次上工都像是在进行一场大会战。今天葫芦峪二队的男女劳力七十二人都集中在这里,三十九个男劳力,一字长蛇阵排列,三十三个女劳力排列成“第二梯队”,那场面真是蔚为壮观。
  老队长杨有虽然被黑娃代替,但是人们还是叫他“老队长”。在干活的时候他还是领头雁。只见黑娃队长的话音刚落,老队长就开始“刷刷刷”地刹玉米了。老队长叫杨有,今年五十挂零,在葫芦峪二队是个有“本事”的人。旧社会经常走南闯北,到山北往城里担过棉花,那时担起百十斤棉花一肩就是几十里不歇一口气;从城里往山北挑过食盐,一次能挣两块银元!由于常年奔波不论寒暑翻山趟河,两个腿肚子上青筋暴跳,曲曲弯弯,就像集中了一堆蚯蚓似的。医生说这叫“静脉曲张”。老杨有常常以此为骄傲。走的地方多,见识就广,这使他很能讲故事。这种阅历和他豁达的性格使杨有在二队年轻人中很有威望。麦收季节的晚上他常常拉一条芦席睡在打麦场上。每当这时,一赶子年轻人就会围过来听他“排瞎话”。大家躺在打麦场上,眼望繁星闪烁的夜空,听着遥远而神秘的古老传说和老杨有曾经经历的往事,这种惬意是身处城市中的人们所不能体验的。
  老杨有的这种威望不仅对他领导二队生产时很有帮助,即使现在黑娃当了队长,也照样发挥作用。人们见老队长都开始干起来了,一个个都挥起镰刀跟上来了。霎时间,齐刷刷一溜玉米铺便摆到女劳力的眼前。女劳力也不示弱,她们把竹篮子一放,年轻的就站在玉米铺旁麻利地掰玉米棒子,年老一点的自己带着小凳子,索性坐在玉米铺旁干活,谁也不甘落后,“三个妇女一台戏”的喧闹之声被“刷刷刷”、“呼啦啦”“嘭、啪”的劳动声音所代替……
  这时,男劳力的行列里传出了曲子戏的声音:头枕锄橿睡一觉,胜似皇帝睡龙床……
  那是“八爷”的歌声,唱的是曲剧《包公辞朝》中的唱段。
  “八爷”的真实姓名叫祁热娃。在祁门大姓中排行老八,由于他这一门发展较慢,在祁家辈分较高,和他同龄的人就得管他叫爷爷。再加上他总是那个样子,孩子们从记事起就见他满脸花白的“囊苍胡”,一个黑白相间的“二毛头”,从没有年轻过,也不见老。因此祁姓的人们都叫他“八爷”。喊的多了,大家竟把他的真名忘记了,都叫他“八爷”,连其它三姓的人也这样称呼他。
  “八爷”独自一人过生活。村里的老人们说,八爷也曾经有过媳妇,但被他那个“二杆子”脾气打跑了。走的时候还带着她与八爷生的女儿。不过,村里的年轻人都认为,八爷媳妇的离开不仅仅是因为“脾气”问题,恐怕主要原因是因为日子不好过。毕竟是“米面夫妻,酒肉朋友”么。
  八爷至今还是住在与他哥哥祁老七分家时的老房子里。那是三间小瓦房,中间的堂屋被一堵隔墙一分两半。两头两间住室每人一间,老七从南面的老门进屋;八爷就在背面正中开了个门。虽然两人住房面积大小一样,但是老七的南面门、窗齐全,屋里保持着原来的光线。而八爷的屋子里除了开开门能看见光线以外,屋子里常年都是黑洞洞的:进门小跨一步就会碰着隔墙,想进到那间漆黑漆黑的卧室兼仓库,需要侧身而过,因为门口还横着一个做饭的锅台、擀面桌之类——这个屋子实在太屈峡了!不知道当年八爷和他的媳妇还有那个女儿是怎样居住的!看来,媳妇和八爷离婚应当是理所当然。
  离婚之后,八爷倒也落得个清闲。一人吃饱全家不饥。八爷好看戏,记性也好。一些古装戏的戏词他都能唱下来。年轻人喜欢与八爷打趣:八爷,你怎么没有儿子啊?八爷就会用戏文回答:有儿常常气,无儿不气常……
  不过他有时唱的却是加进自己意思的戏文,这几年八爷唱的戏文即便是老年人也听不懂是从那段戏里弄下来的:
  好柴禾沤到山里
  好小伙死在监里
  王八羔子掌帅印
  蛟龙困到沙滩里
  八爷到底多大岁数了,村里人谁也说不清楚,唯一知道他真实年龄的祁老七已经在吃食堂饭时饿死了。
  俗话说“绝户头,气死牛”说的是单身汉的身体棒。八爷的身体就有力地证明了这句话的绝对“真理性”:张飞似的胡须,李逵似的身板。时令已经到了中秋季节,还经常光着膀子;皮肤殷红如熟透的大枣,油光发亮的后背就像被泼了一层香油。一年四季除了光膀子,就是一件穿了几十年的老棉袄,再也没有见他穿过其他的上衣。一条棉不棉、单不单的大腰补丁裤子一年四季都没有换过,腰间系那一条粗布条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物件了。
  今天来到草坪山刹玉谷,大家都是穿戴整齐,恐怕被早已经干枯的玉米叶子拉伤了皮肤,八爷却还是老样子,唯一不一样的是肩头搭了一条谁也分不清什么颜色的擦汗毛巾。任凭玉米叶子齐刷刷地拉向他的胳膊、肩头、脊背,八爷却全然不觉——皮肤上那一层几十年没有洗过的污垢和着油腻、汗水已经形成了一层厚厚的保护膜。
  现在,“八爷”正哼着自己编的小曲儿干得欢实,当唱到“王八羔子”这四个字的时候,一字一蹦,一蹦一镰,一镰刹倒一棵玉米。就好像他此刻刹倒的不是一棵玉米,而是一个个“王八羔子”:
  好汉子死到监里
  好柴禾沤在山里
  王八羔子掌帅印
  蛟龙困到沙滩-里
  有人喜欢与八爷抬杠:八爷唱错了,你唱的是哪出戏里的词啊?
  八爷的脾气是这些年轻人早已经摸透了的:只要有人抬杠,他就像被注射了兴奋剂似的,越干越欢实。当八爷听到有人对他的唱词提出质疑的时候,马上就来了精神,只见他鼻子一降,对着那个说他的后生:你知道个球!是刘先生编的戏文。
  八爷说完,再也不理睬别人,开始了他独有的连续快进劳动节奏,一会儿就把那些青壮劳力们拉在老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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