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万紫娟不仅是个好老婆还是个好母亲。她性格开朗内心柔顺；她以最平常的心把三口之家料理得井井有条。杨逸群很得意也很自豪，但从不炫耀，就像有钱人家财不露白却沾沾自喜地揣在心里。待到他当上了爷爷，已几近退休。当孙子在他面前蹿来蹿去踢天弄井，他突然感悟，为妻难为母不易。想想这么多年来没为这个家操过一点心，很是愧疚。有一天晚上，他跟妻子说，再过半年，我们去国外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很随意，实则上凸显自己很大方；国外的费用毕竟要比国内的费用多了去，况且万紫娟从未出过国门。
　　万紫娟正在折叠晾干的衣服，好像对丈夫的提议毫无兴趣。她头也没抬答非所问地说道，杨逸群，你还记得天山景物记？万紫娟做姑娘的时候见到杨逸群张口一声哥闭口一个哥，自从嫁给杨逸群后，再也不好意思叫哥了，就干脆直呼其全名。万紫娟没头没脑的问话让杨逸群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读过的书怎么会忘。
　　万紫娟说的天山景物记是碧野先生的一篇散文。他们那个年代，这篇散文是中学的必读课文。万紫娟特别喜欢这篇散文。结了婚，尚在两人世界依旧念念不忘，好像这篇散文蕴含着她所有的情感世界。待到儿子出生就再也没有天山景物记了。现在突然提及，虽然显得突兀，但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天山景物记陪伴了她一生中最珍贵的青春时期。
　　那我们去新疆！杨逸群说得非常坚决。去新疆看天山是万紫娟的心愿。在万紫娟的精神世界里，有着天山上长年不化的积雪，有蓝天映照下的高山湖泊，披垂着长鬣鬃在草原上奔腾的野马，还有胖肫肫，圆滚滚的旱獭，挺立在寒风中雪莲。杨逸群故意加重去新疆的语气，看着万紫娟的表情变化。
　　一听说去新疆，万紫娟蓦然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突然闪现出少女般的光泽瞪着杨逸群，好像在揣摩杨逸群说得是真的还是逗逗她的。显然，杨逸群是认真的。
　　杨逸群，我们是先去南疆还是先去北疆呢？万紫娟充满期望地问道。杨逸群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个问题，一时间答不上来。他沉默了一会，忽然一股豪气外加一丝浪漫油然而生，他一字一板地说，我们坐飞机到乌鲁木齐，然后借一辆车自驾游，南疆北疆一举拿下。万紫娟哑然失笑，她说，你多大年龄了，还自驾游？！杨逸群想想也是，新疆的景点相距较远，路途尽是沙漠和戈壁，几个小时的车程自己还真开不了。他又不甘示弱，不然她要笑话他不够成熟。于是，他摆出了与下属谈话的模样说，所谓自驾游是自己的车不受他人、时间制约的行程。车不一定要自己开，我们可以在乌鲁木齐雇个司机。说这话时杨逸群很得意。在乌鲁木齐，杨逸群在中央党校学习的时候有一个同学，现在是乌鲁木齐物资局当头头，借一辆车雇个司机应该没问题的。
　　好呀，好呀！万紫娟听了居然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那情景仿佛又回到了大学生年代。杨逸群怔怔地盯着她，万紫娟怎么看都不像六十岁的人。皮肤白里透红，只是脸上的表情发生变化的时，眼角会出现几条浅浅的鱼尾纹。杨逸群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她，心里好生奇怪，与自己同睡一张床的妻子是怎么保养的，居然让自己老不起来。后来，他们的儿子，现在在江都中学教书的杨万里如是说，母亲不老的容颜来自她对生活无欲无求，母亲不衰的活力根植于她对生活的热爱——她对待每一件事情，无论是家务或者在家带孩子都当作神圣的任务去完成。
　　儿子说得准确到位。
　　万紫娟被他看得难为情起来，脸颊潮起红晕娇嗔道，看什么看，都老太婆了还看。杨逸群转过脸，心怀嫉意也不管她有没有听到，嘴里嘀咕道，我看你一点都不老。
　　杨逸群很是感慨，不管过去多少年，人的本性、人的初衷初心，本质上是不会变的。
　　人算不如天算，变化总比计划快。市委书记一席谈话退休就此搁浅，新疆之行也成泡影。到了管委会忙了一阵后，杨逸群就寻找机会为自己的食言向万紫娟道个歉。但是，在万紫娟身上没有留下有新疆自驾游这么一说的痕迹，好像新疆自驾游的计划压根儿没发生过。万紫娟的态度好比给杨逸群的嘴巴贴上了封条，使他难以开口。
　　杨逸群委屈了自己的妻子，父亲临终的托付却不敢怠慢。他作了周密的计划，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就连协助他内查外调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现任御前区组织部副部长张梓良也蒙在鼓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亲自挂帅拆迁办，并且明确规定任何人不得插手116住户拆迁事宜。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珠宝一条街的董事魏大通会来这么一手，让他猝不及防，差一点酿成大错，以使他不得不加快步伐。
　　魏大通的行为无疑是恶劣的。如此恶劣的行为竟在他的眼皮底下发生，是他始料不及的。事情来得突然，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就是能够阻止，他也不能大叫大喊地奔跑过去加以作证加以说明。一个六十大几的老头在公共场所这般行为成何体统，何况是前区委书记现任的管委会主任在自己的辖区内。然而，最让他难受的是陆薇那鄙夷的目光。
　　他看重陆薇不仅仅是因为毕以轩的关系，而是在她身上有股刚毅之气。她外柔内刚却眼里容不下沙子。杨逸群多少了解她的家庭背景。陆薇具有母亲雍容尔雅落落大方的气质，骨子里却有农民耿直、不入流的习性。四年的大学增长了知识懂得了包容，但对弄虚作假仍然嫉恶如仇。杨逸群虽然欣赏这一类年轻人，但又担心他们太过的锋芒事与愿违适得其反而伤及自己。这一次把她调到身边就可以看出杨逸群的用心良苦。除了这些原因，杨逸群还是她的婚姻红娘。
　　陆薇的丈夫张梓良，现任御前区组织部副部长。他俩的婚姻是杨逸群撮合的。杨逸群不仅是她的长辈，领导，还是她婚姻的介绍人。那天下午所谓袭警现场，陆薇的反应是强烈的。她可以莫奈何长辈、领导、婚姻介绍人，但她可以从心里鄙视你；而杨逸群恰恰看到了投在他身上那股轻蔑的眼神。杨逸群确定，陆薇认为魏大通的恶劣行为是他杨逸群在背后操纵。他没法解释，他也没必要解释，有一种清白是要用时间，行为来证明的。
　　那天下午回办公室，他立即打电话给派出所，作为证人证明袭警事件是一场误会，请他们放人。第二天一早，对116号住户进行了安置。接着，他趁魏大通陆薇两人在场的机会宣布116号安置的事宜并要求魏大通作出深刻的检查。
　　116号住户虽然安置了，门面按照原计划作了安装。但是杨逸群的计划还没完成。他在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设计师俞一凡。
　　俞一凡在御前街的设计工作基本告一段落。他现在很少来管委会，但他也没回美院，一直跟着市委书记施家臻。按杨逸群的官场经验，俞一凡将另有安排。
　　俞一凡近一段时间来，特别烦恼，一天到晚忙着接电话。这些电话既不是骚扰电话也不是工作电话，都是有名有姓熟人电话。这些电话不是请他帮忙找工作就是请他帮忙拉业务。俞一凡再三解释，自己仅仅是一个建筑设计师，无职无权没忙可帮；但没人相信。说他是书记旁边的红人，随便插手就可以让他们发财致富。几天电话接下来，他便成了忘恩负义趋炎附势的小人。俞一凡有了被抛弃的感觉。他思前想后不甚明白。那么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想了半天想起一个人来。
　　有一天，他接到了子涵的电话。她说有事情找他商量。子涵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俩人姐弟相称。俞一凡下了班直接去了她的酒吧。
　　那是个阴雨天，天空早早地撒下了黑幕。酒吧亮起的霓虹灯，流动地闪烁着五光十色。酒吧还未开始营业，显得格外寂静。要在平时这个时间正是给工作人员训话让他们进行营业前热身运动的时候。但这天都被许子涵取消了。偌大的酒吧里间就她和俞一凡两个人。虽然气候已近深秋，许子涵依然是夏天的打扮，穿了一件宽大的白色纯棉汗衫，下身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裤。宽松服饰掩饰不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优美的曲线在甩动的汗衫中时现时隐。
　　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的客套，但一看到俞一凡，许子涵的脸上就会由衷绽开笑容，好像弟弟远洋归来。一凡，喝点什么酒？子涵叫得很亲切，问得也充满感情。刚才见面俞一凡叫了一声子涵姐，叫得许子涵心里美滋滋的。
　　戒了。真戒了？俞一凡觉得子涵不太相信又说，戒了，都戒了。听到都戒了，子涵脸上飘上了一片红晕。她转过脸，轻声地又像自言自语地说，戒了也好，应该戒了。过了一会，子涵感到气氛有点压抑，她又转过脸笑着说，呵呵，我的弟弟长大了。我们先喝口茶。说完起身泡茶去了。
　　等到子涵端着茶过来，子涵身上加了一件像披风的外套。这个细微的变化，俞一凡心知肚明，但他没有感到有什么难为情。在自己姐姐面前，他还是自由自在的。他说，子涵姐，说你的正事吧。子涵听了抚额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看到你差点把正事忘了。
　　你认识一个叫魏大通的人吗？子涵问道。俞一凡摇摇头。你怎么会不认识？他是一家房地产老板也是珠宝一条街的董事。许子涵满脸疑问。
　　俞一凡微微仰起脸，望着窗外闪烁的灯光，脑子里搜索起来。渐渐地一个人浮现在他的记忆里。有一次，俞一凡路过御前街，正好看到一队建筑工人在野蛮施工，他上前予以劝阻。那些工人嫌他多管闲事，拒不买帐。他很是恼火，便吓唬地说，我是这条街的负责人，把你们老板叫来。有位胆小的工人听他来头不小又不依不饶样子，就去叫人。一会儿，来了一个人。这个人个子很高，国字脸，大鼻子，有玫瑰痤疮病灶，不是很明显。脸上毛孔较粗，但很干净。他身上披了件昂贵的西服。他认识似乎认识俞一凡，见面就称呼俞设计师。他向俞一凡作了自我介绍，并耐心地听完俞一凡的陈述。然后对俞一凡说，你放心，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俞一凡走的时候，听到后面一阵大骂，而且骂得很难听很粗俗。俞一凡听了很难受也很反感。如今他的全名俞一凡已不记得了，只记得名字中间有个大字，因为他的鼻子很大，所以印象特别深刻。他迟疑不很肯定地跟许子涵说，是不是个子高高的，有了西装不穿，总是披着肩上的那位？
　　是的是的，就是他。许子涵一迭声地肯定道。她看俞一凡满脸狐疑就解释道，他是我的VIP客户，在生意上一直很照顾我。昨天他来找我，向我打听一个人。你猜猜他打听谁？
　　俞一凡摇摇头。
　　他打听人就是你。许子涵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怎么知道你认识我？等到许子涵笑声一落，俞一凡警觉地问道。
　　因为这酒吧。许子涵接着说，酒吧开张的时候，他前来捧场，见酒吧设计别致就问是谁设计的，我当然告诉他了。
　　俞一凡脸呈不悦
　　怎么？有什么不妥吗？许子涵觉得设计跟创作一样也需要扬名的。
　　俞一凡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说，你接着说。
　　俞一凡的表情变化使得许子涵没了底气，说起话来不那么自信了。她说，他公司有几百方琉璃瓦材料。御前街不是在搞古建筑改造……
　　不是改造，是修复！俞一凡立马作了纠正。他瞬间明白了，便接上许子涵的话头说，他是想叫我帮忙，把他公司几百方的琉璃材料在御前街用掉？！许子涵点点头，轻声地说，是的。我答应他了。
　　姐，这可不敢答应。俞一凡急了，把名字也去掉直接喊姐了。他说，姐，你也是受过高等教育，改造与修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御前街是南宋时期留下来的遗址，它具有南宋民宿建筑风格。它跟琉璃建筑材料风牛马不相及。宋朝时期，房屋的等级制度非常严格，只有宫殿才能用琉璃瓦作屋顶。俞一凡一口气把话说完，说得许子涵有点懵了。
　　许子涵觉得自己被魏大通旁边那个外星人忽悠了。外星人是许子涵给王有志取的绰号。那天他说得头头是道，他说，琉璃瓦应用于南北朝，到了元、宋已经很普及了。御前街是宋朝古建筑改造，我们魏董正好有大量的琉璃瓦材料可以供应。再说，我们魏董对古建筑颇有研究，只要有熟人搭个桥，建筑方与设计方坐下来沟通一下，图纸改一改，关系捋一捋。利益兼顾，达到双赢。何乐而不为呢！
　　当时，她觉得外星人说得很有道理。有现成的建筑材料，更有现成的建筑队伍，琉璃瓦应用有根有据，心里就有了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兴奋。现在听俞一凡这么一说，子涵觉得自己真傻，一千多年前的民宿建筑怎么可能用琉璃瓦呢。她后悔莫及。好心办坏事，还牵连了一凡。俞一凡是很有前途的设计师，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不定会影响他的前程。
　　此时此刻，这位在风月场所叱咤风云的女强人有点眼泪汪汪了。她喃喃地说，一凡，对不起！你就当没听到过。我明天就回绝他。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俞一凡一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慌了。许子涵的泪花让他十分痛恨自己刚才的态度。他说，刚才说的话不是针对你的，是针对那些心怀叵测的商人。然后又安慰道，子涵姐，我们又没做什么。你不用那么内疚。这件事就当是一股空气，你不理它，它自然而然消失了。
　　这件事情确实像空气一样消失了，以后再也没人提及。但是有了这个开头，寻求帮忙的电话接二连三来了，好像这种事情有传染病菌似的。这会儿手机又响了。俞一凡真不想接但又不能不接。他很不情愿地拿起手机，手机屏幕出现了杨头二字。俞一凡一阵激动，划开锁屏。电话那头说，今天下班有没有空。有空有空，俞一凡一迭声地回答。又说，五点半准时到。
　　那天没堵车，路上一路畅通。俞一凡提前到了管委会。工作人员已经下班，管委会显得十分安静。俞一凡与门卫打了个招呼，径自走进了杨逸群的办公室。他挪动了一下办公桌前的靠背椅，坐了下来；那副样子就像在外面受了气的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杨逸群带着老花眼镜默默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摘下老花眼镜一针见血地说，小鬼，好像有心事？俞一凡不置可否地晃了晃头。杨逸群说着把一杯早己泡好的茶移到他面前问道，你先说还是我来说？
　　刚才俞一凡一走进办公室，就有强烈的倾诉的欲望，现在被杨逸群一谦让，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杨逸群一般不会轻易打电话给他，既然来了电话，必定有要紧的事情。俞一凡按捺住心头诉说的欲火说道，你说！
　　我真说了？杨逸群还在诱惑他。
　　俞一凡坚持不说。说了岂不本末倒置太过矫情了。他挥了挥手，还像在扇灭心头欲火又好像在催促杨逸群。
　　好吧，言归正传。杨逸群的表情严肃起来，他说，116号住户原来的户主叫陈宝娥，大家都叫她白毛女，一般人都以为她是个孤老太婆，其实她有个弟弟。她的弟弟叫陈宝兴。
　　啊，就是那个说书的陈宝兴。俞一凡吃惊地长大了嘴。这个故事他太熟悉了，但他不知道白毛女跟陈宝兴是姐弟。
　　杨逸群点了点头接着说，至于他们为什么不相认，说来话长，今天就不说了。我有一个想法。说到这里，杨逸群停顿了一下，好像在征求俞一凡的意见。
　　俞一凡点了点头，意思是需要想法的内容。
　　他说，文化大革命时期，曲艺团是江都市受害最深的一个部门。说书的场所早已不复存在，档案上也少有记载。显然，杨逸群在这方面是做了不少功课的。杨逸群继续在说，如果要说江都还有当年说书的地方，那么就是御前街116号了。116号看上去像个茶楼，实际上是陈宝娥为街坊邻居提供喝茶休闲的地方。茶楼的费用也是靠街坊邻居凑合的。当年，陈宝兴与曲艺团解除合同后，一直在茶楼说书。他老婆胡月花很用心，到现在还保留着当年说书的长方桌，一块黑檀惊木还有陈宝兴用过的黑色绸扇。
　　我明白了。杨头。俞一凡脾气难改，不论和谁聊天，只要他知道了你的意图，他会接上你的话头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他说，你是想保留这个场地作为当年的书场。
　　其实杨逸群十分了解他的个性，他刻意地加慢说话的语速给俞一凡插话的机会，说出他本来就要说的想法。杨逸群笑了，他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俞一凡不容置疑地说，我们保护修复御前街历史遗址不仅仅是宋朝，而是宋朝传承下来的各个朝代留下来的文化遗产。目前御前街保留的宗教寺院、银行、学堂包括几个有名的商业品牌大都是明清、民国时期留下来的。一条古老的街道实际上是一部或多或少或长或短的民族史。
　　俞一凡的话语说到杨逸群的心坎上了。他说，一凡，我是这样想的，第一，给书场取个字号。第二收集陈宝兴说书的遗物，包括的他手稿。据我晓得，他遭到批斗后，深居简出在家整理说书资料。第三116号内部按书场设计装修，第四，这项工作必须在九月底完成。因为十月一号市里要搞御前街开街活动。
　　我应该做什么，你老吩咐。俞一凡说这话的时候，杨逸群的脸朝着窗外。天黑了，外面灯火辉煌。
　　杨逸群站了起来说，去吃饭。哪里吃？俞一凡问。
　　当然是我家，难不成去你家。杨逸群逗着他。他说，师母会做饭？
　　会做，至少比饭店做得好吃。杨逸群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嘿嘿，都说杨头的老婆是个美人胚子。今天蹭了饭还能一睹芳容。俞一凡心里美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