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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作品名称:错位      作者:冉冉      发布时间:2020-04-11 18:23:35      字数:7332

  御前街重建迎来了第二个春天,街道两旁保留下来的树木披上了绿叶。破土引水如约而至,左右两道清冽冽水沿着店面顺渠而来,使整个街面生动起来。御前街完成了临街设店按行成街的基本格局。入驻的商家在自家门前围起了彩色的编织布,店面铺里的装修全面展开,昔日的繁荣蓄势待发。
  陆薇有起早散步的习惯。她本可以直接坐车到管委会就近的公交车站下车,看看时间还早,便在江都大道与御前街交叉口的站头下了车。下了车拐个弯就是御前街的入口。入口的右边竖着一块石碑,上面镌刻着浑厚苍劲四个大字,南宋御街。陆薇以前经常路过这条街,因为街道与街道之间的交流学习或者去区委对口单位汇报工作这条街是必经之路。以往都是匆匆而过,从来没有像今天走得那么自信;就像大凡中国人把自己工作单位称为我们单位怎么怎么的,听口气工作单位好像是自己私产似的。陆薇当然也摆脱不了这种习惯这种心境。
  陆薇今天心情特别好。昨天下午亲眼目睹了魏大通的卑劣行为把她良好的心情搞得一落千丈。在下午余多的时光里,她魂不守舍。她一直在想,事情发生在我们管委会辖区,而且肇事者是我们管委会的人,这不仅仅是职业道德问题,更是一件非常恶劣的陷害行为,如果我不去澄清,岂不成了帮凶。到了下班时分,她拨通了丈夫的电话,她本来想跟丈夫说116号住户发生的事情,但很快打消这个念头。她不想依附于男人,无论生活或者工作上。她说,今天有事情要晚点回家。电话那一头回答,哦,好的。尽量早点回家。他们夫妻对话很客气也很简洁。一方要出去或者要晚点回家,另一方从不问为什么要出去,什么原因要晚点回家。陆薇虽然表面上已经接受了这种交流方式,但心里总是不太舒服的。女人需要温存和关心。要在平时丈夫冷冰冰毫无感情色彩的对答,陆薇心里会有火气,但今天听了特别舒服,好像丈夫说了一句,亲爱的,尽量早点回家。
  去派出所不需要交通工具,大约走了十五分钟就到了御前街派出所。御前街派出所陆薇很熟,她在小衙营街道工作时与御前街派出所有过交道。她进了门碰巧遇到分管治安的副所长。副所长听了她的来意,笑着说,误会误会。他们早回家了。陆薇心里想,就这么简单?但她还是不放心询问道,不会对116号住户处理吧?不会的。副所长肯定地说,纯粹是误会嘛。陆薇是来澄清事实的,既然没有谬误,也没必要把事实经过和盘托出。毕竟是家丑,家丑不外扬嘛。
  昨天一夜睡得很香,今天神清气爽,走起路来很有弹性。
  店面搞装修还没有上班,御前街显得特别安静;静得可以听到潺潺流水声。各种候鸟在树叉上扑腾嬉闹。有一只麻雀迎面向她飞来,到了面前忽然一个鹞子翻身扑腾扑腾地飞到枝干上对着她兴奋地啁啾起来。陆薇笑了,笑得很妩媚。她不知不觉地走到曲艺巷交叉口。116号房门虚护着。看来母子起得很早。陆薇心里这么想着。说书先生一家人的遭遇她自以为了解很清楚了;但在细节方面她自有一番场境。她特别注意杨逸群在陈述过程中强调的人和事。杨逸群的陈述给了她一个深刻的印象,陈宝兴的老婆胡月花非常漂亮,胡月花爱清洁又勤劳。杨逸群的陈述也给了陆薇想象的空间。
  陈宝兴遭到几次批斗后,像归隐的学者窝在家里深居简出。一家三口的生计全部落在老婆胡月花身上。她一边扫地做清洁工,一边拣废品。几个月下来有了名声。她所管辖的街道最干净最整洁,经常受到街道干部的表扬。拣来的废品一经她的手就变得很整齐。她把好用的留下,没用的卖给废品收购站。她还做得一手好针线,一家三口身穿的衣服多补丁,但很整洁很服帖很有构图感。她出门扫地也很不一般,自己缝制的头套颈套脚套全副武装,只露一张脸。一些市井大妈长舌妇在她面前指指点点,说她臭美。她也不生气也不搭理,依然我行我素。只是当有人说她捡破烂她会很严肃认真予以纠正,不是捡破烂而是拣废品。
  归隐的陈宝兴也没闲着,整理自己的评书,用毛笔书写成文。久而久之练就了一手好书法。儿子陈振国,文化大革命时荒废了学业心有不甘省吃俭用送子出国留学,然后割舍夫妻恩爱怂恿妻子出国陪读,期望儿子成就学业回来报效祖国。
  陆薇来御前街管委会报到的第一天对116号住户有了深刻的影响。她很想见见母子俩,特别是母亲胡月花。胡月花的母亲形象使她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她们虽然生活境遇、生活状态、生活环境不一样,但是她们是当之无愧的伟大母亲。严格地讲,陆薇不能说是生活在单亲家庭的孩子,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从她呱呱落地起,就在外公外婆家里生活、成长。外公外婆视她为掌上明珠。
  外公外婆家在当地也算得上名门望族。外曾祖父是个开明绅士,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他搭救过很多共产党人士。抗日战争时期又大力资助新四军打击倭寇。在当地一带很有威望。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外曾祖父的人缘关系上至中央下至省市一路通。外曾祖父很低调从不居功自豪。祖上积下的德给外公外婆、母亲带来一生平安。
  陆薇在幼年时没有父亲这个概念。等到背了书包进了学校,她开始纠缠起来;但是外公外婆包括母亲却讳莫如深。有几次,陆薇缠着外公外婆要父亲的时候,她母亲会丢个眼色给她,示意不要再问了。陆薇糊里糊涂地被母亲俘虏了,好像母亲是自己的同盟者共同坚守着一个秘密瞒着外公外婆似的。到了陆薇懂事,陆薇完全是怀着谅解的心理,放弃了有关父亲的盘问,觉得母亲一定有难言之隐,更多的是不想让母亲伤心。要解开父亲的谜,陆薇心里是坚定不移的。陆薇上初中了,有一年寒假,她有意无意地从写字台抽屉里翻出了一本笔记本。笔记本的扉页上签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陆咏槐。打开笔记本,上面写了很多诗歌。居首的那篇诗到很多年后,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诗的前面是,记三年自然灾害后第一个丰收年。
  青山有水水连天,
  梯田有麦麦成林。
  稻谷累累清香溢,
  百姓家家齐欢颜。
  笔记本里叙情诗很少,除了几首具有小资情调的诗歌之外,大多是红旗飘飘战鼓擂的豪言壮语。有几句到后来记忆犹新,我将以自己的生命点燃革命的火把;我会把自己的血肉之躯捍卫毛泽东思想。
  那天,她母亲正在客堂缝制棉袄。陆薇拿着笔记本走到母亲跟前,上下摆动笔记本说,妈妈,你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母亲显然是被吓着了,她抬起头来正要责备,但看到女儿手里拿着笔记本眼眶噙着泪花,心里明白了。她放下手中缝制的棉袄静静地望着陆薇。陆薇那对微微隆起的胸脯起伏着。母亲忽然觉得女儿长大了,她动情地把女儿拉到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地说,那时候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陆薇用双臂撑开母亲,目光迎着母亲的神色说,现在呢?!我都初三了。陆薇的语气虽然有点咄咄逼人,但更多是央求成分。母亲愣怔了一下点点头,似乎承认了女儿不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她让女儿坐了下来,她说,你父亲不是我们镇上的人。他生长在我们县最南边的小山村。那里很穷,但你父亲很争气,他以全县最优异成交成绩考进了县一中。你父亲很有才华,在同届学生里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那个时期写的诗歌多数发表在县市级报刊上。母亲在讲述时没有面对着陆薇,眼睛出神地望着门外;但是让陆薇感觉得到,母亲是很崇拜父亲的。
  你父亲本应顺着你爷爷的意愿,按照自己的生活惯性,考取名牌大学;然后完成学业寻个工作找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但是,就在他一生中这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上突然出现了意外——县文化馆急需要一个既有文化又能吃苦的年轻人。那个时候你父亲已经小有名气,理所当然成了最佳人选。进县文化馆工作对你父亲诱惑力并不大,但对你爷爷来说却是百年不遇千载难逢的机遇。当征求你爷爷意见时,他毫不犹豫不容置疑地要求儿子放弃学业。理由很简单,读大学无非是为了农转非。如今天赐良机减免了四年漫长的寒窗之苦,何乐而不为呢。况且,进了县文化馆大小也算是国家干部。
  说到这里,母亲收回了一直朝着门外神往的眼神对着女儿不无遗憾地说,就这样鬼使神差放弃了读大学的机会,走上了当时叫人眼红让人羡慕的工作,改变了他原有的人生轨迹。后来呢?在母亲叙述停顿的间隙中陆薇轻声问道。
  后来我们相识相爱了。母亲说的话语好像是一声深深地叹息,让人听了很不是滋味。母亲接着说,当时遭到了你外公外婆的极力反对。你外公认为,我们的成长环境、生活习惯、家庭教育不一样,以后生活在一起很难保证琴瑟之好。那时候我还很年轻,觉得你外公是典型的门第观念,是要不得的;可心里又为你父亲抱不平,因为你爷爷在村里也算是一个文化人,在村里担任会计。你父亲的读书成绩离不开爷爷的悉心教育。你父亲家是三代贫农三代文盲三代单传。到了你父亲这辈,你爷爷总算有了点文化。你爷爷深知没有文化的痛苦,所以对你父亲在生活上宠爱有加,在学习上完全沿袭私塾方式戒尺教训,特别严格。据你爷爷说,你父亲在学龄时期仅仅挨过一次戒尺。为此,你爷爷不无自豪而且常常带在嘴边,好的子女一顿教。在你爷爷眼里,你父亲是一个好学生好儿子。母亲说着说着没了下文,那神态好像在梳理紊乱的思路。
  陆薇站起来倒了一杯开水,推到母亲面前。茶杯热腾腾的雾气有如烟熏一般,把母亲的思路拉了回来。她的双手捂着茶杯没有喝,让人的感觉她是把茶杯当作捂手的热水袋给冰凉的双手增加温度。陆薇双手托着腮静静地望着母亲,心里却在为母亲着急为母亲加油。她认为应该把爷爷的情况说出来让外公无话可说并作出让步。
  母亲似乎很了解女儿的心思,好像在回应女儿心里所想的,她说,我跟你外公讲了。你想知道你外公怎么回答我的?陆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母亲收起了苦笑的表情,学着她外公的腔调,你以为读了三年私塾就能改变三代文盲的历史?你以为经历了九年教育义务制,发表了几首诗歌就会根除与生俱来的小农意识?我当时被你外公连续的反问句搞蒙了,你外公居然这么了解你父亲的家庭背景?
  外公背着你去老家作了调查!陆薇不假思索说了出来,好像揭穿了一起重大的阴谋。外公太过分了!后面那句话,陆薇几乎是嚷嚷出来的。在陆薇的记忆力,外公是一个宽厚仁慈老人,从来不耍脾气永远笑脸盈盈。如今母亲通过自己的嘴巴把外公的另一面翻版出来与她心目中的外公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使她的脸孔涨得通红通红的。一会儿,当她感觉到自己身上那股气慢慢平息下来的时候,便不无同情又非常柔情地问道,妈妈,你不生气吗?
  母亲温柔地笑了笑说,当时是很生气的。现在不生气了。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日子过得平平安安。她看女儿眨巴着眼睛满脸狐疑,本来还想说上几句,但还是忍住了。她觉得有些道理一时是说不明白的,是要靠时间、年龄的增长、生活的历练悟出来的。她有意把话题叉了开去,她说,你外公后来没得说了也不敢说了。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贫下中农、工人阶级,正本清源作了主当了家。你外公还敢说贫下中农三代文盲小农意识?!
  陆薇笑了,笑得非常天真。
  我们结婚了。母亲把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好像在自言自语。她把目光从陆薇脸上挪开,转向了门外,好像外面有她的倾诉对象,我们的结婚并不是因为你父亲是三代贫农,而是你父亲表现出极大的韧性。他不在乎外公的白脸外婆的白眼,一下班就往家里跑。挑水买煤饼,家里的力气活儿一应揽下。空了打扫院子。他知道外公喜欢养花,不时地从外面搬来花草。他把院子里废弃的残砖断瓦堆砌成错落有致的花坛,依据季节变化更换花卉的摆放效果,使我们家的院子变得四季长青满园春色。
  陆薇又一次从母亲的叙述中感觉到母亲对父亲的崇拜。
  母亲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脸上浮起了非常自信的神态。她说,首先你外婆投降了,见到你父亲马上喜上眉梢,那双白眼好像压根儿没有出现过。接着你外公缴械了,那张白脸红润起来,整天乐呵呵地。有一年冬天,一个下雪后的好天气,翁婿两人徘徊于院子里的花丛草间。坛前一溜一窜红;坛上山茶花雪里见红。一株梅树斜刺横出,残雪像棉花糖似地挂满树桠枝头;节节叶腋绽出饱满而生动的花骨朵,枝干不堪重负而微微摇曳。你外公诗性大发,旁若无人高声吟唱,置身庭院中,不知秋夏冬。你父亲听了连声说,好诗句好诗句。于是两人开怀大笑。
  母亲也笑了,女儿跟着笑了起来,宛如一对绽放的梅花。
  陆薇突然凝起神来,她说,妈妈,你听!门外传来了沙哑而低沉的语录歌,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一二三四······
  疯子叔叔来了。陆薇差不多有十天没有见到他了,心里未免有点紧张。这个疯子跟陆薇有一段奇遇。
  五六年前,她们镇上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子。每到周日下午,这个疯子就会迈着正步,引颈高哼语录歌从护城河边一路走来,然后在陆薇家门口的石级上栖息。间或瞌睡间或又唱。没有人赶得了他,唯有陆薇一出现,他才会嘟嘟哝哝依依不舍地离开。陆薇也很通融,疯子来了不会马上赶他,让他在台阶上坐上个把钟头,然后打开门,脸上做个表情示意他离开。疯子也识相,站起身脸朝着陆薇倒走十余步路,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痴迷于某项活动必须过过瘾才肯离开似的。果然,他心满意足地又迈起了正步悲壮地高哼起语录歌,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
  不久,陆薇发生了一场意外,他们有了一段奇异的交往。
  母亲的娘家是有名的蝴蝶乡。后来撤乡改镇就叫蝴蝶镇。蝴蝶镇名副其实,一开春蝴蝶破蛹而出。到了夏天蝴蝶漫山遍野,乡镇数护城河最多。陆薇特别喜欢蝴蝶,每到季节她就会去河边看蝴蝶,观察蝴蝶争相媲美。那是一个周日下午,她照例去了河边,找了一块干净的条石板坐了下来,习惯地双手托着两面的腮帮子,眼睛在众多的蝴蝶中搜寻起来。忽然她惊异得发现一只非常大且非常漂亮彩蝶。蝴蝶的翅膀紫罗兰底色,中间两边三条黑的径线,径线之间有三块黑色的斑点;翅膀靠近尾巴的地方有两条粉红的颜色,状如牛角,上宽下细,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人为镶到翅膀上的;翅膀的周边也是黑色的。蝴蝶飞舞起来呈五彩磷光。
  陆薇惊人的发现让她激动不已。她不知不觉地朝蝴蝶飞去方向跟了过去。那一年,护城河还没改造,到河里大多斜坡。有的地方时没坡度的,有一米多高,下面直接是水了。由于长年雨水冲刷有了很多缺口,缺口上面杂草丛生,自然成了天然的陷阱。陆薇仰着脸跟着蝴蝶来到这里一脚踏空掉入水中。这个时候疯子突然冒了出来,他飞快地跑了过来,双脚一蹬跃入水中。陆薇得救了,肚子里灌了几口水,身上还有点皮外伤。疯子抱着陆薇走上岸又飞快地朝她家里奔去。到了家门口,看到大门紧闭,他用头猛撞门板,直到额头上渗出了腥红的鲜血,他又改用脚踢,嘴里胡乱地说些什么。当大门开成一条缝,他迅速放下陆薇,像小偷遇到了警察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他们的交往是从这时候开始的。疯子来了陆薇会端上热腾腾的饭菜,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有的时候疯子会带来封闭包装的糖果递给陆薇,陆薇也不拒绝。
  前一些日子,陆薇跟母亲商量,让母亲给疯子叔叔做一件棉袄。母亲答应了。桌子上的棉袄就是给他缝制的。母亲拿起了棉袄缝完了最后几针,然后打了死结扯下了针线,让陆薇给他送过去。陆薇捧起棉袄就走,到了门外不见疯子踪迹。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向护城河跑去。
  护城河去年作了整改,河的两旁用石条镶了沿口,下水的地方做了台阶。河道的后面新建了一座亭子。陆薇是在亭子里找到疯子的。他坐在地上身子靠在柱子上,因为冷,身子不时抖动着。陆薇帮助他穿上棉袄的时候,他的眼眶里闪着泪花,弄得陆薇心里酸酸的。她本想一走了之,又于心不忍。听妈妈说,疯子叔叔日子不长了,陆薇就想多陪陪他。于是,她把刚才从家里出来时顺手拿来的一盒饼干递给疯子,疯子摇摇头。陆薇干脆扯开包装,拿出饼干往疯子嘴里送,疯子才慢慢吃了起来。
  为了送一件棉袄,耽误了不少时间,回到家里已经妈妈外出了。桌上留了字条,说是去县人民医院看望外公。外公住院已经好长时间了。关于父亲的故事暂时中断了。
  亲人一个一个走了。陆薇经历了失去亲人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后,内心反倒平静了。外公是名门望族,父亲是农民,又怎么样了呢?!还不是一个一个走了,没什么区别。她从小衙营街道调到御前街管委会担任办公室主任,大小也算是个科级干部了,可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觉得到哪都是工作,做好自己的工作对得起拿的报酬,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是最大的心理安慰。
  走到了管委会的时候,差不多到了上班时间。办公室已经有人在了,她是个女同志,是陆薇的兵,也是唯一的兵。她叫曲美琪,40来岁。昨天报到时她给陆薇的印象是,性格直爽不拘小节。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网眼连脚裤,外面套了一条紫色超短裙;上身是一件低胸黑色绣花衫,乳沟清晰可见;外套是一件薄如蝉翼蓝色风衣。长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人长得还算漂亮,就是让人感到俗了点。她看到陆薇进来,热情有加,陆主任,早啊!
  你好!陆薇对曲美琪带头衔的问好很不习惯,她回应了后就直呼其名,美琪,你叫我小陆或者小薇。曲美琪听了一愣,然后连声说,小薇好小薇好。意思是叫小薇好听。
  陆薇笑了笑,进入了工作状态。两年在市历史博物馆的工作实践,使她对资料管理得以轻车熟路。她把所有资料系统地整理一遍,然后归档造册。大约过了近二个小时,工作基本结束。空下来的时候,她听到办公室外很嘈杂且有物件碰撞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朝曲美琪望了一眼。曲美琪心领神会,她解释道,哦,是这样的,116号的外墙装修早已设计好,装修材料也装配好了。只要116号住户同意搬迁,面墙安装一下就可以了。接着,她妩媚作了一个听外面声音的姿势。又说道,大概116号同意搬迁了,管委会正在安排人工安装。
  陆薇听了心里咯噔一声,体内血液加速流动起来,脸上浮起了红晕。她觉得自己受骗了。昨天派出所副所长说得好好的,是一场误会。这么凑巧今天就同意搬迁了?莫不是派出所让116号住户同意搬迁才放的人?她觉得自己也陷入了阴谋之中。她闷声不响地走出了办公室。
  杨逸群的办公室的门敞开着,里面还有一个人,他就是大通地产公司的老板魏大通。陆薇看到他就浑身紧张起来。她不是怕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不可能认出她来,她是一种生气,一种厌恶而产生的紧张。杨逸群给他们相互作了介绍。魏大通满脸堆笑伸出手来。陆薇装作没看见,跟杨逸群说,杨书记,有一件事需要澄清一下。杨逸群马上伸出手掌作出了阻止。他抢着话题说,今天你们两个人都在,有一件事情我必须郑重地声明,116号住户不是因为昨天发生事情后才同意搬迁的。早在一个月前就签下了搬迁协议。其二,昨天所谓袭警纯属乌有。然后,杨逸群转过身专门对着魏大通说,昨天的事你要负主要责任,要作深刻的检查。
  应该,应该。魏大通一边说一边点着头。
  从杨逸群办公室出来,陆薇的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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