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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寄居中的放牛妮儿

作品名称:咆哮的神女河(第一部)      作者:荥阳家族      发布时间:2020-04-05 18:49:03      字数:3042

  那天,正在小学上四年级的雪儿被班主任杜老师叫到办公室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杜老师声色俱励地说:“你的父亲是富农分子,现在又成了反革命!一会儿学校要开批判会,希望你站稳阶级立场。带头呼口号打倒你那反动的父亲!”
  父亲,在雪儿脑海中那并不完善的词典里是个神圣的字眼,也是她精神的依托。现在,眼前这个曾经被她尊重的杜老师却要她批判父亲,还要她带头高呼口号!这使十一岁的雪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只见雪儿紧咬着下唇,一脸的恐惧和不安。
  “听见没有?回答我!”又一声声色惧历的吆喝,雪儿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雪儿不知道自已是如何走出杜老师办公室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和同学们一道走进、又走出了会场。只清楚地记得父亲和哥哥被人吊到大队部的房梁上,吊起来放下去地吊了七次。是的,七次!雪儿数着的,她躲在夏荷的后面数得一清二楚。但吆三喝六的人们问了什么,父亲又是怎么回答的,她都没听清楚。因为,自始自终,雪儿的头都是懵懵的。每一次有人呼口号“打倒董战功”、“董战功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时,痛苦的雪儿实在呼不出口来,只能机械地一次次地举起胳膊。好在夏荷是雪儿的好朋友,不会到杜老师那里告状。
  从那天以后,雪儿的父亲和哥哥就失踪了。董战功是带着浑身的伤疼和被吊骨折的臂膀出逃的。
  但是,杜老师还是开除了雪儿的学籍,理由是“革命的教师不教反动分子的子女”!
  父亲和哥哥出逃之后,红卫兵时不时深更半夜来搜一次家。年近七旬的奶奶在频繁的惊吓与对儿子和孙子的担心中患了疾病——夜间稍有动静就会大小便失禁。为了解决大小便的问题,奶奶竟然绝食了!任凭谁来劝说她也不听,没挺多久便含愤离世。
  送走了奶奶,母亲也在惊吓与焦虑中患病。经常肚疼得直不起腰来。就这样还要经常出工干活。实在忍不住了,才被姐姐、姐夫将他领到县医院。检查结果是患了肠癌。病情已经到了后期,母亲坚持不让治疗,回家不久便含恨离开了人世。那时,弟弟刚过三岁生日。
  突然的变故,使雪儿长大了许多,年仅十三岁就担起了抚养弟弟的重担。好在有个嫁到一队的姐姐经常回来照顾,还有个邻居陈婶暗地里帮忙。否则,我们真不知道雪儿这三年是怎样挺过来的。
  在雪儿的母亲去世后,雪儿和弟弟也曾被好心的姨母接过去照料过一段时间。但是当雪儿发现姨母与姨夫意见不和之后就带着弟弟回到家里来独自过活。至今雪儿还记得在姨母家的情况:姨母家住在三队,是个好成分,政治上没有被人瞧不起,但是姨母家也是个多子女困难户,平时生活很困难。姨夫是个牛把式,为生产队养了一群牛。有大犍子、老驷牛、还有几个半大的小牛,赶出圈来就是一大群。自从雪儿来到姨母家寄居,放牛的工作就交给了雪儿。只有十三岁的小女孩,放了一大群牛一开始还真拾掇不住,不是在山上赶不回来,就是在路上跑进了庄稼地吃了人家的庄稼。那一阵,雪儿常常不能按时回家吃饭。往往是当雪儿好不容易把一大群牛赶到圈里的时候,已经大半上午了。早饭早已经成了剩饭,胡乱扒拉几口还要去地里干活。那一段时间,雪儿最怕的就是脾气暴躁的姨夫。只要有人来到他家说牛又踏坏了庄稼,雪儿就要挨一顿牛鞭子。好在姨夫手下留情,没有照着雪儿的脸上抽。要不,小小的雪儿早就被无情的牛鞭毁容了!
  但这些苦并没有吓倒雪儿。她都咬一咬牙忍受过去了。给雪儿心灵伤害的是姨母和姨夫的那次谈话:雪儿早上放牛每天天不放亮就要起床,因为如果晚了,牛是吃不饱的。这天,雪儿和往常一样天刚麻麻亮就起来了,经过姨母窗下的时候,无意间听到姨夫提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就放缓了脚步听了几句。只听姨夫对姨母说:“还好意思说,你把一个富农子女弄到家里来,我在大队干部面前都抬不起头!你知道支书怎样说我吗?说我阶级立场不稳。”“那有啥办法,娃儿们有什么罪?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夫是个什么人。他是个有功之人,落到了这个下场,已经够悲惨的啦。我这个当姨的不管谁管?”这是姨母的声音。“别说了,孩子该起来了。你的话要让孩子听见不好!”姨母又加了一句。
  听到这里,雪儿轻轻地离开了。这天早上,雪儿思想斗争得很厉害。她想上午把牛赶回去就带着弟弟离开姨母家。“这是个什么好的地方,每天吃剩饭还经常吃不饱,受姨夫的训斥不说,每隔几天还要挨姨夫的一顿鞭子,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可又一想,“不行,早上姨夫、姨母刚刚说起我的事情,上午我就离开,不是明摆着我偷听了两位长辈的墙根了吗?我可不能落这个名声。我董雪儿可不是个喜欢听墙根的人!再说,走得太急还会惹得姨母生气。还是再忍几天吧。”
  这天上午,雪儿还与先前一样,捎了一捆柴禾回来。弟弟已经被姨母带到地里去了,雪儿不声不响吃了锅里剩的半碗剩饭。也带上工具向地里走去。
  到了第三天,雪儿认为不能再拖了。恰好这天他放牛回来的时候,姨母还没去地干活。他就对姨母说了。不出雪儿的意料,姨母坚决不同意,她问雪儿:“是不是受不了你姨夫的脾气?其实,你姨夫是个好人,就是脾气太不好。我跟他说,要他以后不要再打你了,啊。千万别回去,一个孩子还要带着一个孩子,那日子怎么过吗?乖,听话,啊——”
  “没有。不关姨夫的事。我没有放好牛,不管打、骂都是为我好。主要是我想回家。我不喜欢牛,我喜欢猪。我想回家喂个猪。”
  “傻孩子,猪比牛更脏。你没有跟姨说心里话。”
  “你别挡我了。我决心已定,今天就要带弟弟一块回去。感谢这一段您和姨夫对我的照顾。”懂事的雪儿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姨母面前,两手按地磕了三个响头。姨母连忙扶起,两泪涟涟。
  姨母看雪儿执意要走,也就不再挽留。不顾雪儿的一再推辞,坚持将雪儿送回家中。葫芦峪二队与三队相距二三里地,出了小沟,沿正沟往西走三四百米就到了。
  邻居陈婶看见雪儿回来了,就送来了面粉和糁子,大家一起动手打扫了卫生。姨母用她自己带来的粮饭为雪儿姐弟做好了午饭就回去了。从此以后,雪儿就自己过起了生活。
  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独自过生活困难当然不少。冬天的冰溜子和春天的格兰叶都是印在雪儿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
  那年冬天特别冷。满山冰挂,地上是黑溜明的冰溜子。雪儿没有做饭的柴烧了,只好上坡拾柴禾。灌木丛上的冰挂一碰就掉冰碴子,直往衣领里钻,雪儿穿一件改做的棉袄,里面没有内衣,冰碴子钻进衣服直接接触皮肤,使她直打寒颤。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干柴,捆在一起背在身上,却一步一滑,寸步难行。只好放在地上往家拉。在冰溜子上拉柴禾,平路不费力气,下坡柴禾捆比人走的还快,雪儿只好向后拽。但是脚下太滑,难以站稳,常常被柴禾捆拉得倒在地上,一溜就是好长一截。遇到上坡更不好走,柴禾捆躺在地面上直往下拽,雪儿脚下又不能站稳,又常常是前进一步又被拽回十步。她哪里是在走路?简直是连滚带爬,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雪儿竟然被折腾得汗水湿透了棉衣……
  村边的打麦场上,一群半大娃儿正在追逐嬉闹着在冰溜子上玩“杠台”游戏:中间画一条线,孩子们分立两边,手中都惦着一根柴禾棒子,地上的一根柴禾棒子被称为“台”,两边的孩子都在争着把它打到对方去——这就是“杠台”。哪一伙人打的远就算赢。
  当雪儿连滚带爬地走到这里的时候,孩子们正玩得起劲,因为冰地上摩擦力小,“台”被稍微一杠,就会溜好远,可是大家还是使足最大的劲,“台”总是被“杠”得老远,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孩子们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头上冒着热气。
  雪儿看看与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孩子们玩得那么开心,不由得一阵心酸……
  唉,可怜的雪儿!只有在心中默默地念叨: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华老师那张充满英气又流露着同情心的面孔也会浮现在眼前。这时浑身疲倦的雪儿又来了精神,习惯地将头一摆,昂首挺胸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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