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追太阳（四十六）

第四十七章：遥寄相思

除夕之夜，艾拉是跟爷爷看着电视，一起守岁的。
子夜，当新年的钟声敲响时，王龙飞第一个打进电话来，给爷爷拜年。
窗外，爆竹之声如滚动的春雷，隆隆作响，艾拉跟王龙飞几乎听不见双方的声音，只能大声地喊着。然后，王龙飞的家里来了客人，彼此才挂断了电话。
艾拉刚刚挂断了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她的同学们纷纷给她打来祝福的电话。然后，艾拉又给自己的朋友打电话，还有谢雨轩跟简捷，还有她久违了的那些大学的同学……夜空里，绽放着璀璨的七彩光华，耳边想着隆隆的春雷，艾拉的手机几乎快打爆了。
爷爷高兴地合不拢嘴，颤动着山羊胡子，一个劲儿地笑着说：“哎哟，这是我过得最乐呵的一个年了。艾拉，以前过年，不是少吃的，就是缺穿的，要不就是跟那几个不孝子惹气。今年咱祖孙俩，可是过了一个舒心年啊。！”
艾拉也笑说：“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创造更好的生活，让您安享清福的。”
爷爷不住地点头说：“嗯，爷爷信！”说着，环视着楼上宽敞的大房间说：“过了年，咱们的生意就要开张，好日子正在等着我们呢！哎呀，想想这样的变化，睡觉做梦都会笑醒的。”
艾拉过来搂住爷爷的脖子说：“爷爷，我们的好日子才开始呢！”
“嗯，艾拉，爷爷这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窝囊了一辈子，唯一做对的事，就是卖了房子，供你读了大学啊！看来这书可真是不白念啊！”
“嗯！”艾拉点头，充满感激地说：“爷爷，谢谢您啊！”
“嗯？”爷爷摇头说：“爷爷可不是要你感激我的。爷爷呀，只是有点感慨，人这一辈子啊，说不准，那步路走对了，就一生顺利，那步路走错了，就一步错，百步歪了。你看看你妈妈？那天，她跟我谈了好久，我觉得她过得并不舒心啊！”
艾拉皱起了眉头，说：“爷爷，说得好好的，怎么提起她了？”
“艾拉，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妈妈，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其实，我早就想过，春节的时候，把她叫到这儿，咱们在一起过，多热闹啊！咱们现在的日子好过了，就是人太少了。还有啊，艾拉，你跟龙飞的事也该定下来了，我老头子还盼着当太爷爷呢！”
“爷爷，您越说越不像话了！”艾拉的脸上飞红说：“看看，都快一点钟了，您老快睡吧，免得在这里信口乱说呢！”一边说，一边推着爷爷的后背，一直将他推到卧室。
爷爷好脾气地笑着，顺从地上了床，说：“好了，爷爷睡了，你也早点睡吧，嗯？”
“知道了！”
关上房门，艾拉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回味着爷爷的话，心里不觉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对于雨歌跟方健，她的心里一直都有个结。她不能理解，他们怎么会忍心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抛弃路旁？理由仅仅只是为了能够自己安享尊荣！
虽然，自己的身体里流淌着他们的血液，可是隔绝了二十多年的骨肉亲情还能够串联起来吗？
艾拉的性格，是一个平和的人，轻易不会发脾气。但心里却有自己的爱憎，对于伤害、背弃自己的人，艾拉可以不做评论，也可以忍受，但骨子里却对这样的人和事充满鄙视、深恶痛绝的。对于简捷是如此，对于雨歌也是如此……况且，她对雨歌的行为处事，也有自己的看法，她不能理解，一个身心健全的人，为什么不去自食其力，而是要委身人下，把自己弄成一个不尴不尬的人呢？但，偏偏这个尴尬的人，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想到这上头，艾拉就觉得自己都跟着受屈辱了。
这也就是她明知那一对男女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却还是疏离，冷漠的原因了。
可是，人是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死的。
意识到这一点，艾拉耳边又想起爷爷的话来了，看来这个问题是不能逃避的，事到如今，必须要好好想想了。
这让艾拉一下子就陷入到两难的地步了，不觉呆呆地发起愣来了。
然后，身边的手机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是有人给她发短信了。
艾拉拿起手机，点开一看，是王龙飞的。
艾拉的嘴角显出一抹微笑，目光落到显示屏上：
鸢尾花
在这个季节凋零
东篱下星星般的雏菊
正在绽放希望的美丽
我用血泪精心灌溉
只为她的娇容
能一直连绵起伏到银河岸边
以一个信使的身份，跨越时光的距离
将我的心意送达你盼望的眼里
让这一份小小的欢喜
漂洗你忧伤的心底
艾拉读着这首小诗，心里忽然一阵感动。她甜蜜地微笑着，按动键盘，给王龙飞发过去几个字：“天涯哥，我好着呢，心情愉快，哪里会有忧伤呢？”
王龙飞回复：“丫头，这是抒情懂不懂啊，一点也不浪漫！”说完，又发过来一首短诗：
佛说，银河今夜有度
不必觅舟子
鹊桥如一道缤纷的彩虹
垂挂天际
其实，何须鹊桥与兰舟
隔河相望的你我
一个眼神的交织
便能跨越生死
了却无数相思
描摹出千古眷恋的传奇
轻轻读着这样的句子，艾拉的心里如同浇了蜜汁，一种幸福满溢的感觉，让她的明眸渐渐晶莹。
“丫头，想你了，所以就写出了这些句子。”
“天涯哥，我也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不好，大约还得一星期吧！这几天，我被香雪烦死了！”
“啊？她还去找你呀？”艾拉吃惊地说。
“是啊！她本来都找了男朋友了，看我好好地回来了，又后悔了。”
“那，那可怎么办啊！”
“呵呵，丫头，担心你老公了吧？放心吧，我老爸老妈替我挡着呢！”
“去你的，我才不稀罕呢！”
“真的，那好，拜拜，我不回去了！”
艾拉飞快地打出两个字说：“你敢！”
王龙飞说：“哈哈，这样低级的谎言你也信？简直就跟你不知道五个手指头有四个缝一样的。”
艾拉当真数了数手指缝，然后打过去几个字说：“天涯哥，五个手指还真是四个缝呢，我以前从没注意过！”
那边的王龙飞都笑喷了，说：“丫头，天就要亮了，睡一会儿吧！”
“嗯，知道了，你也睡吧！”
“好，吻你！”
“行了，别贫了，88！”
关了手机，艾拉起身回到卧室。黎明前的朦胧里，四周一片安宁。
那些狂欢的人们，终于累了，如鸟儿一样各自回到自己的巢里安睡了。艾拉站在卧室的窗前，嗅着空气里浓浓的烟火味，看着华灯下，已然安静下来的世界，想着即将开业的小吃店，一颗心儿，如花朵一般慢慢绽放开来，觉得自己万里人生路即将开始崭新的旅程了。
忽然，床上的手机哗然喧响起来。艾拉吓了一跳，转身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就听见了雨歌带了哭腔的声音说：“艾拉，我想你爸爸一定是出事了！”
“什么？怎么会？”
雨歌不等艾拉再说下去，已经呜咽着哭出来了。
“阿姨，您先别哭啊，把事情说清楚？”
“艾拉，你快过来吧，我一个人很害怕啊！”
“好吧，您在哪里呢？我这就过去！”
挂断了电话，艾拉匆忙出了卧室，来到爷爷的房间里，看见爷爷睡得正酣，没忍心唤醒他，转身拿出纸笔，写了几个字，放到客厅的茶几上，便快步出了门。

艾拉开着她的电动三轮车，奔驰在无人的街头，心里充满了忐忑，不知道那个自己称为叔叔的人，在这样欢庆的时刻，会出什么样的事？
雨歌看到艾拉的时候，仿佛是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拽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样，从车里冲下来，流着眼泪，抓住了艾拉的手，哭泣着说：“艾拉，你爸爸一定出事了。刚刚警察抬走了一个人，蒙着白被单，我根本就看不清楚！”
“那您怎么就敢肯定是叔叔呢？”艾拉困惑地问。
“他就是住在这栋楼里的！”
“可这栋楼里有好多人家的！”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雨歌说着，想起了刚刚经历的那场甜蜜的缠绵，说：“我打他的手机，总是没人接听，这是从来没有的事。”说着，雨歌有些支撑不住一般，摇摇欲倒。
艾拉赶紧扶住了她。雨歌的样子让从未经历过的艾拉也有些胆怯，她强抑自己内心的惶恐说：“阿姨，您先别急，我去问问看。”说着，将雨歌扶进车里，安慰般地对她说：“阿姨，您在这里等着啊！”
艾拉说完，向楼口走去，那里看热闹的人群正在慢慢散去。艾拉走进了，才看到楼梯口被警察拉起了一道黄色的警戒线。有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在进进出出，看见了艾拉，一位警察挡住了她说：“对不起，我们正在办案子，请你不要进去了。”
艾拉望着他问：“请问，能告诉我这儿是谁家出事了吗？”
那位警察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到案件有了进展，我们会发通告的。”
艾拉点点头，退了出来，一转身跟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走了个头碰头，那老太太神秘地小声说：“姑娘，我告诉你，我知道，是那家男人把他的老婆杀了！”
艾拉心头一颤，问：“您知道那家男主人的名字吗？”
“当然知道，他叫方健，就住我家对门。”
“什么？您确定？”
“这有什么不确定的。这家男人老有钱了，是一家家俱公司的大老板呢！”
听了这话，艾拉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轻声跟那位老太太道了谢，转身回到雨歌的车旁，对雨歌说：“阿姨，警察现在封锁现场呢，不清楚到底是谁家出了事，我想我们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雨歌摇头，眼神晶莹地说：“不，没有得到方大哥的确切消息，我是不会离开的这里的。”
艾拉看着雨歌凄然无助的模样，心里不忍将真相告诉她，只得轻轻叹息一声，说：“阿姨，您何苦这般固执呢？现在警察根本就不让人们靠近。不如先跟我回去，等警察处理完现场，再来听消息，人家说会发通报的。你这样毫无结果地等下去，徒然着急上火，于事无补的。就跟我回去好了，慢慢等消息吧！”
雨歌终于动了心，点头答应了。
艾拉将她领到自己的租屋里。那时候爷爷已经起来了，煮好了饺子，正等着艾拉呢。看见雨歌的身影，稍稍有点意外。雨歌给老人问了好，便坐在沙发上，情绪显得很落寞无助。
艾拉盛了饺子，端到饭桌上，招呼雨歌说：“阿姨，您也应该饿了，过来吃几个饺子吧！”
雨歌摇头说：“不吃了，我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呢！”
爷爷用询问地眼神看着艾拉。
艾拉轻声给爷爷解释说：“方叔叔的那栋住宅楼，出了点事情，阿姨担心就是方叔叔出事了。”
这话说的很笼统，爷爷听得不得要领，一扭脸就看见雨歌在啜泣。爷爷不好再深问，只是顺着艾拉的话头说：“是啊，雨歌，不管怎么样，吃饭是第一要务，吃了饭，有了力气，才能去处理事情对吧？”
雨歌摇头，哭着说：“爷爷你不知道，这次真的是出事了。方大哥离开后，他的手机就一直无人接听。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一定是出事了。”
“阿姨，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你干嘛先要自己吓唬自己呢！方叔叔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您先吃点饺子，听话。阿姨，您放心，就算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您还有我呢。”
这话让凄惶中雨歌心头一暖，一把握住艾拉的手说：“艾拉，谢谢你，这个时候你还肯理我！”
艾拉微笑说：“阿姨，别多想了，我们吃饭啊！”说着，将雨歌从沙发上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