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相府刺客 （1）

　　少郡因刘卞之事思虑过重睡的很晚，翌日差点误了点卯上朝，婉婷拉着她喝了碗粥才匆匆送她上轿进宫。下朝后少郡又专程去了魏府，这是她早就计划的。把玉凤山义军派去江浙是皇上授意，让青阳领军是她的安排，却不想皇上如此谨慎，倒让新婚夫妻分居两地。早知如此，她就会把青阳留在京中了。这种想法，让她对姬府的兰亭小姐心存内疚，便想格外关照些。
　　对霍少郡的突然到访，魏一家喜出望外，正巧红鸾也在，她与父亲接进少郡让到大厅，又是上茶又是端点心。
　　少郡让金元和那名侍卫把随身带的礼品递上，说道：“两位不必客气，我此行不是公事，是专程来看望忠义伯，正巧燕侯夫人也在这儿，我就不用再跑一趟了。老伯爵，这几瓶上好葡萄酒是西北藩王进贡皇宫的，酿造工艺比内地纯正的多，知道您爱喝酒，本官拿来让您尝尝。”她又对红鸾道，“这两盒里面分别装的是杭州产的细纺彩花衣被五床，各一套，是给你和魏将军夫人的。”
　　魏东亭、红鸾谢过，说道：“我们父女蒙大人照应，已是感激，还要大人破费，怎么敢当。”一面让人去请兰亭。
　　不一会儿，姬兰亭便随丫鬟来了，敛羞见过少郡并谢了赠礼，说道：“民妇有何德能，还劳大人馈赠，这种衣被是杭州上好的织品，花色好又实用，不想大人考虑如此周到，民妇谢过了。”
　　红鸾听了，不禁道：“说的这样好，大人恕我失礼，我倒要先睹为快了。”少郡知她生性爽直，便笑着帮她打开，红鸾一看，拿手摸着赞叹道，“比起那些普通的，真是好看多了，织的也细，一点不粗糙，也比那些丝质绸缎实用，还是大人有眼光。少瑾去了一趟，杂七杂八带来一堆，一件成器的也没有，比大人差远了。”
　　兰亭笑道：“你别紧着抱怨，表哥是行伍的，能想着给你带东西就算是好的啦，他一大男人，哪会这么心细。”
　　“你现在说话还向着他，俗话说，女生外向，进了我们家的门，就得和我一心才行，再不能给他出半点主意。”
　　兰亭知道这位姑姐指的是啥，不禁脸一红没再搭腔，看看少郡，想起刚才自己的话，面前这位大人不也是男人么。
　　少郡看兰亭不住地偷看自己，有些心虚，索性把目光直接迎了过去。见这位兰亭小姐也就十六七岁，如今开了脸上了头，更显得恬静温柔，是绝对的大家闺秀。只有那双眼睛还留着闺中少女的清纯羞涩，这女子终于被少郡的眼睛逼得低了头。
　　少郡看她害羞，自己也不忍心，说道：“魏夫人，这次是本官考虑不周，调将军远赴江浙，让你们新婚燕尔就分居两地。夫人放心，待有机会我一定将他调回，让你们夫妻团聚。”
　　兰亭脸有些羞红，魏东亭感激道：“大人对魏家如此照顾，在下不知怎样感谢大人，青阳身为国家将领必当为国效力，不敢顾及私情，倒让大人操心了。”
　　“没什么，这是本官应该的，爵爷如今身体还好吧，每日还练功吗？”
　　“每日倒也练着，只是如今上了岁数，又没战事，多少还是荒疏了。”魏东亭回道。红鸾道：“我父亲隔三差五与干爹和姨父聊天下棋，清闲得很呢。”
　　“哦，你那位姨父就是霍侍郎的父亲吧，想不到你们还是亲戚，看来这三位老人身体康健得很呢。”
　　“是哦，我爹能吃能睡，是三人里面最没心思的。干爹是儒将，学问大，就是话少。我那姨父可是心思多着哪，他和姨母为着表妹伤了几年心，如今亏了我爹他们相陪，才好些。”
　　红鸾说着，却不知道听者的心思，少郡足足愣了很久，才道：“也是，逝者已逝终是会过去的，女伯多多劝慰老人就是。”
　　少郡已无心多呆，便起身告辞，尽管魏家人诚心留饭，她终是推掉了。一腔心事被勾了起来，父母近在咫尺不能相见，这种痛苦她也只能独自咽下。本来她计划启用赫连晟和魏东亭，这两人岁数不过五十左右，正是辅佐朝政的年龄。他们一个老成持重，一个雷利风行，又都是久经沙场。有他们在兵部，再加上已复职的宏多尔，她就可以放心的把鸿深调到自己身边。将来离开枢密院，鸿深就是最佳的接班人，可现在听了红鸾的话，却犹豫了，她真不忍让爹爹再次陷入孤独。
　　少郡一腔心事想了一路，没察觉已到了相府门口。轿子还未落地，一阵摇晃，一把剑带着风声噗的一声刺进了轿内，与自己仅差了半尺的距离。她毕竟是习过剑，一侧身，趁剑抽回时，一掀轿帘，跃了下去。
　　金元和侍卫正与那名刺客格斗，天已近傍晚，模糊中也能看清刺客的身形，大概是见少郡没事，刺杀未遂那人就想逃掉。
　　少郡喝道：“要活的，不许伤了他。”金元他们追了过去。
　　刺客没跑几步迎面碰上萧小，见此情景，萧小一横身把刺客拦住了，同时听金元大喊抓刺客。他抽刀赶上，几下就把那人制服了，那把刀就架在刺客的脖子上，少郡惊呼：“别伤了他。”
　　萧小一手持刀一手抓着刺客，拎到少郡面前。这刺客很年轻，个头身形匀称，一身白色衣裤，脸上蒙着一块黑布。
　　少郡上前把黑布扯下，借着依稀的光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说道：“把这人关到西厢房看紧，今天这事不许往外讲。”
　　金元道：“这人差点害死大人，必须送到官府查清来历。”少郡看着金元，神色严厉道：“这府里是你做主，还是听我的，我希望你明白你侍卫的身份。”
　　少郡从金元派到自己身边，还是第一次这样对他，金元不由脸红了。毕竟自己是随从，何况大人是皇上的心腹，目前十分信任，自己又何苦多事，他唯唯道：“是，大人。”
　　少郡换了脸色，解释道：“这人是我家乡的远亲，与我有旧怨，是场误会，先把他关着，我会给他解释，所以让你们不用声张。”
　　刺客被押进府去，少郡这才问萧小道：“今日怎这么巧，你是来找我吗？”
　　“是，师父让我送封信给大人。”
　　少郡奇道：“同在京中，他怎么不亲自来找我，反要写信？”
　　“这些萧小也不知，现在师父很忙，早出晚归，还要侍奉师爷爷和奶奶，我想是不得空吧。”
　　少郡点头，叹了口气，又道：“今天这事不要告诉你师父，不过，我怕你做不到。这样吧，你就说是我的旧怨，完全是误会，别让他扯到京城的治安上，弄得大惊小怪的。”萧小笑道：“好的，大人。”
　　桌上那封厚厚的信札让少郡细细看了几遍，子玉的信里事无巨细地写了去妙华寺静怡师父处得到的信息。嫂嫂惨死，侄儿下落不明，至今大哥寻不到尸身，这一切常令他夜不能寐，字里行间，忧思忡忡。因他刚接手京城的治安防务，没有寻访的时间，希望恩师能通过官府的渠道查询侄儿的下落，以慰哥嫂的在天之灵。嫂嫂如今在妙华寺草草安葬，他也希望早日让哥嫂合葬在临安赫连家祖坟，又怕父母为大哥伤心，不敢明说。
　　少郡能在信中感受到子玉抑郁的心情，以他的仁孝，三年守义让父母身边冷清已是不孝。所以才如萧小说的，每晚回来相陪父母尽人子之孝，大哥死无全尸的事当然不敢说了。别看他日里训练兵士极尽职守，相待身旁的弟兄们诚恳热情，可诸多心事除了结拜兄长孟宗霖外，就只有对她这个被视为亲人的恩师诉说了。她的心又一次被这人揪的疼起来，本以为赫连一家有此殊荣她已欣慰，改装之事可容缓再定。不想，自己与他那斩不断的千丝万缕情分却使她无法释怀，原来这人的一举一动她还是装在心里的，兴许他们的婚姻是前世的孽缘，所以才在此生尴尬如此。
　　想到这她不禁失笑，自己何尝信过这些？她翻看着信后面附上的于彩凤住址，还有她丈夫的姓名字号，那个丫鬟的名字，除了那人的丈夫是新的线索，其他的自己已知道。就是这一消息，也给她带来希望，这是她对赫连少夫人的承诺，还有那个曾让她恋恋不舍的婴儿。
　　少郡立刻给济南知府邢守堰写了封信，并注明加急信件派人送出，然后与兰湮来到西厢房。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这件事了，虽是棘手，却是她应承担的责任。
　　西厢房是一溜三间，原是下人的住房，如今只存放杂物，最里面有一间是带床的，正适合关押此人。少郡叫人打开门锁，里面有了动静，刺客声音沙哑道：“你不用假惺惺，我们是仇敌，要么放，要么杀。杀了我，我就陪我哥地下作伴，放了我，我还会找你算账的。”
　　少郡进门，见刺客坐在床上，身上被绳子捆的紧紧的。能看出这人高耸的胸脯激动地起伏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里充满敌意。少郡笑着说道：“正因如此我才不会放你，我天天在这儿，也省的你麻烦找我。我不杀你，是因我对你哥的承诺，我答应替他照顾你。”
　　“胡说，你是我哥的仇人，是你杀了他，我根本不认识你。”
　　少郡又道：“我可认识你，你叫顾君眉，十八岁，属蛇的，亥时生，对不对？那次春联大赛，我就记得你了。”这下轮到顾君眉惊讶了，她挣了挣身上的绳子，说道：“你怎么知道？既是照顾我，为啥还不松绑。”
　　少郡摇头道：“不能，不是怕你逃走，是怕你逃走时我的手下伤了你。怎样，你若能安静下来，我会给你解释一切，若还不行，就得委屈你几天了。不过，你别想那逃走的主意，我不会给你机会的。”说完她转身出了屋子，连个回话的机会也不给她留下。吩咐两个卫兵看紧，叫兰湮让人给顾君眉送进水和饭喂她吃。
　　少郡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都白搭，只有冷她一阵。等吃了晚饭，她把这事告诉了秦中和和婉婷，说的也是对金元的那番话，岳祖父还是嘱咐她小心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