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焦虑的病人

　　“不过，她的叔叔看起来还不错，很紧张地看着小米。我看到他叔叔在病房里第一眼看到小米时，眼里含着泪。”吴国宪慢慢说着，想起当时的情形，不免感怀。
　　“医生可能跟小米的叔叔说了大概情况，还有小米被虐待的事儿，毕竟那一身的旧伤新伤还有严重的营养不良，医生也没办法无视。他叔叔从医生那回到病房后，一直握着小米的手，反复说着一句话‘没事儿了，小米，叔叔回来了，你快醒来，叔叔带你回家。以后叔叔会一直陪着小米。’当时我看着都心酸。”
　　“后来小米真的醒了，只是她失忆了。”
　　“失忆了？”吴国宪刚说出“失忆”两个字，杜明就震惊地问道，然后缓缓说着，“难怪……”
　　“难怪什么？”吴国宪看杜明一脸怅然的样子，“你见过她了？”
　　“没什么，舅舅，你继续说。”
　　“其实也不是完全失忆，她认得人，只是对之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就好像之前所有的记忆清零了一般。医生说这是脑部受伤后，对一些痛苦记忆的逃避，是病人自己有选择性地抹掉了那些记忆。”
　　“当时我感到挺庆幸的，没有人知道是你让他受伤的。”吴国宪有点心虚地看了看杜明，“他叔叔也没问医生如何恢复记忆，只说‘这样最好，就让一切从新开始吧。’”
　　“我听说后来小米叔叔跟婶婶离婚了，为此还影响了前途。半年后，小米就跟着他叔叔走了。之后我的支教时间也到了，就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你妈不让我告诉你，是因为当时你太小，不懂得处理这些情感，担心你会有心理负担，耽误学业。”吴国宪看杜明静静地坐着，也不说话，有点儿吓人，“后来时间一长，就觉得更没必要告诉你了。”
　　“我知道了，舅舅，我送你回去吧。”杜明平静地说。表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澎湃，整个心绞着揪在一起。送吴国宪回去的路上俩人都没有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杜明再回到公司时，看到小袁正拦着一个女孩，看到他来了，小袁赶紧上前说：“杜总，这位女士没有预约，非要见您。”杜明并没打算停下，只是说了句“你是第一天来上班吗？”就径直朝办公室走去，小袁站在原地不寒而栗。那个女孩却并没有退却，直接上前拦住了杜明。
　　“杜总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李殊然啊。”李殊然一头披肩卷发，穿了件鹅黄色大衣，浅蓝的紧身牛仔裤，一双棕色长靴，整个人带着一股春天的气息。
　　杜明皱皱眉头，明显回避从李殊然身上飘来的香水味，似乎并没记起认识眼前这位女士，还要无视她的时候，听见她急切地说道：“我是安溪的朋友，上次在餐厅见过面的。”杜明停下脚步，看着李殊然，似乎有点儿影响。
　　“进来说吧。”杜明直接把李殊然请进了办公室，“找我有事？”
　　“我知道你并不是安溪的男朋友，上次我就看出来了，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的男朋友是安溪的前男友。”李殊然毫不避讳地说道。如果刚才她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来错了，那么现在，她可以肯定这个杜总对安溪很不一般。
　　“我对你们的八卦并不感兴趣。”杜明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语气是拒人千里的冰冷。
　　李殊然有点意外杜明的态度，难道是我看错了？她在心里嘀咕着，反正已经来了，豁出去了！
　　“我有关于她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吗？”
　　杜明心里一动，随即又恢复如常，她的秘密，他不需要从别人口中知道，他要自己去发掘。
　　“小姑娘，你来错地方了，请回吧。”
　　“有人想害她你也不想知道吗？”李殊然有点急切地说，“她的婶婶想害她。”果然，她看到杜明握着笔的手紧了紧，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是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紧张气息。
　　“她婶婶之前找过我，暗示想让我帮忙。我拒绝了，虽然我也希望她不要再出现在小超面前。我今天来就是希望你们能真的在一起，我不希望她来纠缠小超。”
　　“小袁，送客！”杜明直接按了助理的电话。李殊然有点意外，但还是面不改色地说：“你好好想想吧。”说着自己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她不想害人，又不想安溪出现在小超面前，所以她找到杜明，如果安溪有了新的男朋友，那小超就彻底属于她了。
　　从杜明办公室出来，李殊然直接去了学校找他爸爸——李天明。自从上次在餐厅遇见安溪，她就开始不安，陈小超看安溪的眼神让她太没有安全感了。虽然她知道陈小超选择跟她在一起是有目的的，可是谁说她爱他呢！而且爱得那么不可救药。所以她必须在他们出国前就彻底断了陈小超的念想。只有让他看到安溪有了更好的归宿，他才不会内疚，他们在国外才能真正开始新的人生。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开始只是零星的几片，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了下来。安溪看着轻飘飘的雪花，有点怅然若失。刚入冬时，她曾暗暗在心里许愿——如果下雪，就去找陈小超。现在终于下雪了，她却无从所去了。看着一片片的雪花，落在身上、地上，安溪苦笑了一下——自己总是需要个理由才敢往前迈步！到底还是自己不懂付出，她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传说中的“爱无能”，是不会爱吗？真正的爱还是什么样子的？
　　工作按部就班，白班、夜班、门诊班……想到门诊班，安溪又想起上次那位病人，没做必要检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她还是觉得那个病人应该做宫颈细胞学检查和Hpv检测。难道王主任真的是不认同这些检查项目？
　　今天安溪值病房班，忙了一上午，刚准备上个厕所，就看见医办室进来一位女士。
　　“请问安医生在吗？”女士轻声细语。
　　“我就是，啊，你是上次门诊那位吧。”安溪认不了她。这位女士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羽绒服，头发稍微有点凌乱，看着很憔悴。安溪有些吃惊，跟上次见到的那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判若两人。
　　“是的，上次的事实在不好意思啦。今天我是来复查的，门诊王主任外出开会了，我还是觉得找您看比较好。”
　　“没事儿，没事儿。这段时间用药后感觉如何？有好转吗？”安溪并没有计较那些，她完全能够理解。
　　“没有好转，还是老样子。”女士神色暗淡地说。
　　“一会儿我给你再做个妇检看看，然后今天最好再做两项检查。”安溪一边开检查单，一边说，她甚至暗暗担心对方又拒绝检查。
　　“好，您看需要做什么就开吧。”
　　安溪有点意外地看了看她，猜想她可能也想赶紧查明原因对症治疗，毕竟妇科病也是很让人头疼的。
　　一切检查完毕。
　　“三天后来取结果。”安溪面对这个病人时竟不由得小心翼翼起来，好像生怕她又像上次一样不听劝告。还好，这次这位女士依从性很好，就是情绪稍有低落，安溪并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是被疾病烦扰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安溪的一颗心才算落地，现在就等结果出来了。安溪从情感上希望结果是没事儿，但是职业敏感又让她对结果有了猜测。于是安溪拨通了病理科同事陈洁的电话。
　　“美女，刚送的那两个检查最快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怎么了？熟人？”陈洁正在显微镜下着看切片，慢悠悠说道。
　　“也不是，就是想尽快知道结果，能提前出吗？”
　　“安医生都发话了，当然能了。”陈洁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只能提前一天，后天出结果，就这还是我加班才能给你弄出来啊！”
　　“辛苦，辛苦，回头我请客。”
　　“那行，好好宰你一顿！”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两天后安溪如愿拿到了结果，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如她所料，Hpv16阳性，细胞学也有异常。她随后电话通知了病人来医院进一步检查，并嘱咐需要家属陪同。她没想到第二天病人仍然是自己来的，没有家属陪同。这让安溪感觉有点棘手，毕竟没有家属陪着，交代病情时就有些麻烦。
　　“您的结果出来了，不是很理想。”安溪在脑子里搜索着词语，遣词造句，希望病人更容易接受。
　　“是癌症吗？”女士有些慌张地问。安溪心里咯噔一下，就这一句，她看出了病人心理负担力很弱。
　　“从目前这些检查还不能确诊，也有可能只是宫颈病变，所以需要进一步检查。”安溪明显感觉对方的情绪瞬间焦虑起来。
　　“那该怎么办呢？如果真的确诊了会怎么样？需要手术吗？天哪，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