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缘结今生的伴侣

　　丁卯和依娜订婚以后，他的爱情密码似乎已经被人破译，心境的大门也已慢慢打开了；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脸上愁云也已逐渐消散，笑意写满了脸上，开始有点飘飘若仙了。
　　一天，妹妹丁玲凑近丁卯耳边悄悄地说道:“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看妹妹神秘兮兮的样子，丁卯好奇地问道。
　　“依娜姐种女儿麻了。”妹妹笑嘻嘻地说。
　　羌族人有个习俗，女孩子有了心仪的对象准备出嫁后，就开始偷偷去后山开荒，开出一块地来，悄悄地种上麻树。等麻树长成人高后就开始收割，麻树收割完了要打好梱，然后去水田里或江边；浸泡在水里，用石头压住，不能让它漂浮起来。目的是让它全部浸泡在水里，泡烂麻树表面的粗皮，然后剥下包裹在麻树身上麻衣；再把麻衣洗净杂质，晾干，揉软，再抽成麻丝或者纺成麻线。这样就可以染色织布缝衣了，也可以织成布料再染色，色染好了再缝衣。整个流程要由女孩子偷偷一个人独立完成，不允许外人知道，更不允许外人帮忙，必须由她独自去做。否则，会被认为女孩子对爱情不够忠贞，遭到夫家非议，甚至退婚。
　　这是羌族人教育子女的传统，他们认为，女儿要出嫁嫁到别人家里，不能不教会她爱劳动，不能什么都不会做，不允许懒惰。所以，羌族女人，人人都勤劳，人人都会耕种编织，人人都会缝衣绣花。
　　这种由出嫁女儿独自耕种的麻，在羌族文化里叫做“女儿麻"，因为是准备出嫁的女儿才种的，所以也叫“爱情麻”，表明出嫁女儿对爱情的态度和是否忠贞。
　　凡种有女儿麻的地方，任何人不得随意到那里去，以示对姑娘的尊重。新婚之前羌族姑娘亲手将女儿麻织成七根腰带，结婚时系于自己身上，洞房花烛夜由新郎亲手解开，以表示对心上人的信赖。女儿麻织成的衣服，作为姑娘结婚时的嫁妆，夫妻双方都把这件衣服留作永久的纪念，一般不再继续穿戴；而是若干年后传给儿孙，以教育后代保持羌族人勤劳朴实和节俭的传统美德。
　　当女儿开始种女儿麻时，妈妈就开始哼唱女儿麻歌曲，用以教育和鼓励女儿。
　　《女儿麻》
　　西山种下一块麻
　　我家女儿正待嫁
　　早起晚归春到夏
　　织成嫁衣到婆家
　　爹娘不能伴终身
　　学会耕织好活人
　　一日三餐饭和茶
　　生儿育女是本分
　　女儿生下半尺长
　　如今养成一朵花
　　谁家女儿不是宝
　　谁嫁女儿不心疼
　　养花盼着花结果
　　养女终究要嫁人
　　
　　“真的吗？”丁卯不敢相信依娜这么快就准备出嫁了。
　　“当然是真的。”是她妹妹阿依木子亲口偷偷告诉我的。阿依木子说，你还可以找几个人帮忙去抢婚呢。
　　抢婚也是羌族人的习俗。如果哪个小伙子看上了某个姑娘，不用找人去说媒，直接找几个弟兄帮忙去抢；趁她在外做事或者一个在外单独活动的时候，或背，或抱，或扛，抢着就带回家。如果她愿意，晚上就会和你生米做成熟饭，第二天再由小伙子提上好酒、猪膘(猪肥肉)去姑娘家提亲；如果她不愿意，那你就不要免强，第二天她会偷跑回去，这桩婚姻就只能宣告失败了。
　　丁卯听到这些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心里甜滋滋的。
　　
　　丁卯和依娜订婚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木鼓镇的村村寨寨，都说他们是郎才女貌，天设地造的一对。那些无缘无分的姑娘小伙们却是羡慕忌妒恨，老人们都拍手称好。
　　在订婚酒宴上，依娜要和丁卯对歌，依娜用她的小聪明想考考丁卯，她首先用羌语唱道：“纳吉纳那，那尤西，尤西惹那，惹那杂沙。”
　　意为“纳吉纳那的歌要唱，不唱纳吉纳那的歌，就不是自己的民族，会忘掉自己的祖辈”。依娜唱完开头歌，两眼深情地看着丁卯，等他来接唱。她想丁卯不会听懂羌语，更不会接唱。“纳吉纳那，那尤西，尤西惹那，惹那杂沙。”殊不知，丁卯略微等了一下熟练地用羌语接唱了开头歌。依娜吃惊地看了他一眼，也不忍心继续为难他，便用汉语问唱道:“亲爱的朋友，你唱的是什么歌？”“心爱的姑娘，你是我心上的花一朵。”丁卯也用汉语答唱道。
　　然后依娜和丁卯你唱我和地，你一句我一句地唱和着，唱得两个人心花怒放，很有默契。围观的人掌声不断，赞不绝口。
　　远方的朋友你唱的是什么歌
　　最高最远是天外天
　　高天之上有神仙
　　日月就在那天上住
　　保佑脚下的孩子们好吃穿
　　山连山来水绕水山水养育了五谷肥
　　最好的米来最好的泉等那最好的美酒
　　酿三年
　　一敬天来风雨调
　　二敬大地那长禾苗
　　三敬太阳再敬月亮
　　来吧这一杯敬的是远来的客
　　穿花的蝴蝶翩翩飞
　　咱家的贵客你干一杯
　　先祝祖先再祝爷娘
　　还有这一杯祝的是友谊长
　　花间的蝴蝶一对对贵客倒没醉我先醉
　　心里头想的是一万句到了嘴里头唱的
　　是花儿纳吉
　　花成双鸟成排柔肠百结口难开
　　远远听见了歌声悠悠来
　　节节木儿塞
　　赫喽赫喽大山喽巍巍小河淌潺潺
　　那姑娘美如水
　　那后生壮如山
　　心中藏着一篓的话想说又不敢
　　听见悄悄抬头看
　　
　　仄喽仄喽漂亮的妹妹跟我来唱山歌喽
　　我随你来唱山歌喽
　　就我唱你来和
　　歌声溜溜打成了结把你的心来牵
　　牵山牵水一牵就一千年
　　花花儿嘞
　　远方的朋友你唱的是什么歌
　　赫喽赫喽大山喽巍巍小河淌潺潺
　　那姑娘美如水
　　那后生壮如山
　　心中藏着一篓的话想说又不敢
　　仄喽仄喽漂亮的妹妹跟我来唱山歌喽
　　我随你来唱山歌喽
　　就我唱你来和
　　歌声溜溜打成了结把你的心来牵
　　牵山牵水一牵就一千年
　　花花儿嘞
　　
　　依娜自从有了心上人后，整天念叨着丁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到周末，她就来丁卯家，帮忙收拾家务，忙这忙那。和丁卯妹妹也相处得很好，左一个阿妹右一个阿妹，叫得十分亲热，很快就和阿妹成了朋友。
　　这天，依娜要丁卯去她们家见父母。因为羌族的婚姻习俗，儿女婚事由娘舅决定，所以那天丁卯和依娜去舅舅(族长)家订的婚，这边依娜的父母还没见着未来的女婿。丁卯备了好酒，猪膘(肥猪肉)随依娜去了她们家碉楼。进了碉楼，依娜直接把丁卯带到二楼客厅，阿爸和阿妈已在客厅里等着。
　　“阿爸阿妈您们好！”丁卯赶紧给阿爸阿妈问好。阿爸阿妈也欠欠身，招呼丁卯坐下，阿妈就开始给他讲羌族人的一些族规和习俗。让他明白和了解一些规矩及禁忌。
　　
　　羌族传统的结婚仪式，复杂而又隆重，大致分为订婚和结婚两个阶段。订婚过程分为三步：“开口酒”（说亲）、“小定酒”要备酒宴招待女方近亲、“大定酒”是商定结婚日期，即准备婚礼。婚礼前后要操办5天，包括“女花夜”、“正宴”也叫作“正酒”、“谢客”三个仪程。
　　羌族的婚姻形式，是一夫一妻制。解放前，男女青年无恋爱自由，视自由恋爱为有损家风；婚姻不能自由，封建买卖婚姻盛行，儿女婚事均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时期，受外界和政策影响，也实行了自由恋爱。但不能未婚先同居，那样会有损门风，遭人闲话。
　　订婚时经三道程序，首先“开口酒”，即许口酒。当男女还未成年时，男方请媒人到心目中的女方说亲，如同意则由父母等家长提出一定时间，男方到女方家办酒席宴请，名“开口酒”。酒席上女方提出聘金数目，双方议定，表示订婚初步成功。数月后，男家去女家备酒席招待近亲，称“小定酒”，此时要送上些彩礼，置于神台之上，以示庄重。“大订酒”上，两家具体商定结婚日期，男方要大宴宾客，款待女方亲朋，此时男方根据议定交清聘礼，特别要备一分金银钱财奉送岳母，在整个订婚过程中，姑娘不得露面，藏于房内或亲友家中。
　　结婚仪式
　　结婚有“女花夜”、“正宴”及“谢客”三道仪式。
　　“女花夜”，由女方备咂酒两坛招待前来庆贺、送礼的客人，男女各一坛，大家跳舞、唱歌庆贺。
　　“正宴”即娶媳妇，男方备三匹马前来迎亲，一匹新娘乘骑，另二匹伴娘骑，伴娘系内亲闺女。新娘穿着特制的红嫁衣，脚穿由家嫂做的红绣花鞋，由其亲兄弟背出大门上马，新娘手蒙脸而大哭，有的哭得悲悲切切，有的仅是走走过场。父母将平日为新郎做的鞋、袜等塞进背兜，让女儿带到男家。拾掇停当，乐队吹起唢呐相送，送亲者背起箱子，抬起柜子，热热闹闹送新娘出嫁。
　　送亲途中，如经过亲戚家门口，便由亲戚摆设茶席、备糕点水果等招待送亲队伍，炮手放三声明火枪以示到达，男方亲戚手捧面条上前敬献，伴娘同送亲的即入茶席。到男家村寨，全寨人齐集寨头，迎接新娘。到了男家，要给伴娘和牵马人少量下马钱，否则不下马。下马后新郎在门口撒把米于地下，厨师提只雄鸡，宰杀后洒鸡血于大门上，以避邪煞之意，新娘新郎即刻进门抢坐上席。
　　新郎新娘入洞房后，设在露天坝子的盛大宴会便开始了。贵客们边吃边喝、边歌边舞，先唱“赞新娘”的酒歌，歌词内容是赞颂新娘的美貌，从头唱到脚下，后唱“赞新郎”，称颂新郎人品端庄、精明能干。人们一直歌舞到深夜，甚至天明。
　　第二天，主人再备两酒席“谢客”，整个仪式才结束。婚后第三天，新郎同弟兄背酒肉送新娘回娘家，新郎住一两日，新娘得住数日甚至数月，也有的住l～3年后，才由丈夫接回。
　　
　　丁卯和依娜的婚礼定在农历八月初八，因为丁卯父母不在，婚礼由依娜娘舅日渥不基主持。婚礼前夜，男女花夜都在依娜家进行。那天，新娘子家堂屋里灯火通明，中间摆着两张并拢的八仙桌，桌上放有咂酒和12个“干盘子”，即花生、红枣、苹果、糖果、瓜子、柿子等，予含圆满、吉祥、喜庆和祝福之气。堂屋里还开着电视机，播放着电视节目。屋外院坝里放有一台录放机，播放着流行歌曲。
　　晚上七、八点钟，花夜开始，新娘新郎坐上席，新娘姐妹和男方接亲的也依次入座。开始由新娘哭嫁，一边哭一边倾诉父母养育之恩。哭完了，姐妹们开始唱歌，先唱《花儿纳吉》:
　　今晚姐妹坐得全(哟，吉吉儿来)
　　齐家一首唱起来(哟，吉吉儿来)
　　唱歌不要银钱买(哟，花儿纳吉)
　　只要心中有肚才(哟，吉吉儿来)
　　
　　这时女方伴娘问唱盘歌:
　　这首盘歌你来解(哟，花儿纳吉)
　　什么弯弯(儿吉来，哟唉)
　　天边转(哟，吉吉儿来)
　　新人包的呀什么帕呀(格妹哟呀)
　　
　　接亲的姑娘答唱:
　　新人包的呀钢青帕呀(格妹哟呀)
　　新人穿的呀什么衣呀(格妹哟呀)
　　新人穿的是葱白衫呀(格妹哟呀)
　　……
　　
　　花夜到最后，由女方舅舅给新郎挂第一道红，一边挂红要一边致辞:“一对金花亮堂堂，今天拿来贺新郎，左插一支生贵子，右插一支状元郎，儿子儿孙入朝堂。”
　　舅舅挂完第一道红，接着由母舅家人依长幼排序，依次给新郎挂红，并各说一段祝福的话。
　　这场花夜，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唱歌的，跳舞的，大家闹到很晚才各自散去。
　　
　　丁卯和依娜的婚礼，因为丁卯父母不在，全由依娜母舅和父母操办。在全木鼓镇人的见证下，他们正式步入了婚姻殿堂，开启了伴侣一生的夫妻生活。两个天造地设的年轻人，各自打开了爱的密码，两颗驿动的心，通过缘分的连接，深深地融合在一起，用真情书写着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