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祸从天上来
作品名称:《守望者》上卷《内斗》 作者:司马青衫 发布时间:2020-03-30 16:16:25 字数:3397
大勇待沈先生父子回来以后,便搬回了自己家。
他回到家里却是大吃一惊,本来就破败不堪的屋子,连屋顶上盖着的稻草也不知让谁给掀掉了,他心里明白,不用说,必定是那些人对他的报复,于是闷声便扒了草堆搭了梯子上屋顶修葺去了。
到了黄昏,天还没黑,他正打算生火做晚饭,一抬眼看到外面摇摇晃晃来了几个人,正是那晚在沈先生家里看见的那几个。
不用他们开口大勇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所以也不客气,也不多话。
这几个人对他,也自然不像对沈先生那样客气,郭来运直接了当就说道:“大勇,你也是租了贺秀才地的,今年他要涨租子你知道了吧?”
“知道。”大勇点头。
“我们这么些天来一直跟他们姓贺的明争暗斗,就是为了不让秀才他给我们涨租子,你也知道的吧?”
大勇仍点头:“知道。”
“我们这样泼着命的干,也不全是为我们自己,为的是所有租他地的人,所以我想我们应该抱成一团来,光靠着我们几个上蹿下跳是没有用的,对吧?”
“对的。”
郭来运也点点头:“兄弟,你既然都明白,那么你该跟我们站到一起,我们正缺一个像你这样能打的!”
“你们怎么折腾我不管,但是请你们不要强迫我!”大勇冷冷一笑。
奔牛嚯地蹿到他跟前来:“这事跟你没关系吗?凭什么让我们冲在前面你们吃现成的?”
“是我让你们冲在前面的吗?”大勇反问。
“你!你!”奔牛一时语塞,气得五官挪位,只得紧攥着拳头伸出个手指点着他。
“咱们都一条船上的人,可不能窝里斗!”郭来运过来打圆场:“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贺秀才,大勇你想,今年稻子才刚开始长呢,他老人家就想着涨我们租子了,成心不想给我们吃饱饭,我们饿肚子饿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点盼头,就这么给他搅黄了,我们没有别的想法,只求不涨租子,你说说,我们的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大勇点头。
“对呀,你既然也认为我们不过分,那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们一起去跟贺秀才理论一下争取一下呢?”郭来运不解地问道。
“老郭,我说过了,我不反对你们去跟他理论,但是我有我的想法,人各有志,你不能强求!”大勇依然心平气和地回答。
郭来运还是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那我来问你,既然你认为我们不过分,我们做的是对的,那你倒说说,贺秀才他做的是对还是不对?”
“他这么做也没有什么不妥,田地是他的,想收多少租子他可以说了算,这没错!”
郭来运觉得有些好笑:“那照你这么说,大家都是对的,就没有错的了?这不是笑话么?”
“那你觉得他有什么错?”大勇反问他。
没等郭来运接茬,本已退到后面的奔牛实在按捺不住又冲了过来:“他不顾我们死活涨租子就是错!”
大勇一笑:“照你这么说,都依着你就是对的,不依着你就是错的?”
“好了好了,咱们不再争这个谁对谁错了,”郭来运继续当老娘舅,按着这个拉着那个两下里安抚:“大勇你倒给个爽快话,你来不来吧?”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大勇还是那样决绝的态度。
“哼哼!”奔牛鼻管里呼出几孔粗气:“行,到时你可别后悔!”
眼看这事一时半刻也定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总得让彼此都能下得来台面。还属郭来运老道,冲着大勇抱了抱拳,丢下几句软中带硬的圆场话:“大勇兄弟,都是一个村住着,我们不强迫你,但你也不要光看着我们有难处不管,希望你三思,改了主意就找我们,我们随时欢迎你!”
一大早便有人砰砰砸门,沈先生披着衣服一路小跑急着来开门。
砸门的是他老邻居,染坊老板染匠柳成林,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长得敦厚结实,面目和善。但此刻的他却一改往日模样,火烧眉毛气急败坏地,将沈家的门砸得咣咣山响。
“怎么啦?柳老板,这火急火燎的!”沈先生一边把他让进来,一边关切询问。
柳成林顾不上进门,没头没脑就抛过来一串话:“晚上有人来捣乱没?变本加厉来折腾,日子都没法过了!”
沈先生一听便知道了,摇摇头叹口气:“唉!还不跟你一样么,前段时间还只是扔几个石块,揭几片瓦,昨天直接摸进我家制药房,把刚采回来的药材都给毁了近半。”
“我那染池隔夜刚配好的料,打算早起上色的,全给掺了灰粉进去,一点用都没了!”
柳成林眼泪都快下来了。
两人同病相怜,唉声叹气了一会,沈先生便邀他进来小坐。
“哪还有心思坐啊?”柳成林一把拉过他:“你快跟我一块儿去找旺顺,这事必须得给个说法!”
他们不知道,这几天旺顺也正烦心着呢。
三人在一块儿坐着,任柳成林和沈先生百般诉苦,旺顺也只是唉声叹气不作表态。
柳成林急了:“总保,我都找过你多次了,你每次都是不了了之,这样只会让他们更肆无忌惮,你还打不打算让我们活?”
旺顺两手一摊:“你又没把他人抓住,你让我能怎么办?难不成让我每天晚上到你们家去蹲上一宿,给你抓人?”
“总保,你是知道的,他们这样折腾我们为的什么?”柳成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不是为了要拉上我们跟他们一起对付你们姓贺的!你们姓贺的要是不给我们撑这个腰做这个主,那我们还不如就依了他们,反正也过不下去了!”
“那柳老板你说,如果你是我,你怎么做?”旺顺嗓门也高起几度,脖子上的青筋都梗起了。
沈先生赶紧打圆场:“都消消火,何必呢!总保,咱们不是刚刚成立了桐丁团么,这个事你看能否出动桐丁……”
“那哪成!”旺顺立马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沈先生你有所不知,桐丁团是贺老爷出钱以宗族的名义为保护贺氏祖祠成立的,出动桐丁须得宗长贺老爷点头,你们这样的私人纠纷,叫我如何去跟贺老爷开口呢?”
柳成林忿忿道:“那如果是贺老爷家或者是总保你遭到这样的搅扰,桐丁会不会出动?为什么我们就不行?就因为我们不姓贺?”
旺顺也被逼得不行了:“那要不,我带你们去找贺老爷,他要是点头我肯定没二话!”
三个人便又一起去了贺秀才家里。
听完诉说,万没想到贺秀才非常爽快就点了头:
“二位虽然不属贺氏同宗,但倭瓜滩人没少受你们恩惠,都是功德无量之人,就辛苦一下桐丁兄弟们,蹲守上几夜,把那几个祸患给拿了送官!”
出乎意料的顺利,沈柳二人完全没想到贺秀才竟这样通情达理,当下千恩万谢。
秀才很客气地要留他们在家吃饭,已经帮了这样的大忙怎么还能好意思让人家再破费,沈柳二人连连推辞,秀才只好作罢,亲自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外。
出得门,柳成林对沈先生道:“贺老爷大家风范,叫人佩服!”
旺顺听了,脸上笑着心里不是滋味,你这话不是明摆着挤兑我么!好像是我成心要阻挠你们一般!
他那一脸尬笑让沈先生看出来了,便给他打圆场:
“亏得总保带我们来,帮我们说情,否则贺老爷也不一定给这个面子!”
当夜,旺顺便安排了几个好说话一些的桐丁上沈柳两家守夜,压根也没敢惊动大龙、贺尽忠那几个爷。那几个人在两家屋外转悠了一宿,第二天便来跟旺顺诉苦,白白熬了一整夜,什么动静也没有,又累又饿,主家都睡了,他们大半夜熬着连口热汤都没有,白天家里还有活要干呢!还问这个差使给不给开工钱,如果没有后面说什么也不去了!
旺顺那叫一个憋屈,贺秀才倒是爽快,嘴皮子一碰好人就做上了,也没提工钱的事,总不能让自己掏腰包吧!但是没点现到手的好处,再被昨晚值夜那几个人几张嘴四下去一铺排,今天晚上估计就安排不上人手了,怎么办呢?还得找秀才说去!
没想到秀才竟然把脸一板:“桐丁团刚刚拉起来,这正是一个练兵的好机会,怎么还要这要那,推三阻四的呢?何况前几天才刚打的赏,说好每年还有年饷,怎就那样贪得无厌呢?那样的人不能用啊!”
旺顺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挺不痛快,这个贺秀才,好人他做,脏活累活别人干,自己隔在中间受着夹板气,这个饭碗还怎么端?想着气着事情还得接着干,晚上的人还得安排上去,没法子了,只能找沈柳两个主家开口了。
沈先生和柳老板倒是很开通,当即答应,如果拿下那些个祸患,赏钱他们两家必不少给,平日里每天准备晚饭、夜宵和早餐,必定让他们吃好喝好,还可以腾个地方让他们轮流休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旺顺把他们的话跟桐丁们一传达,当即很多人踊跃争先,愿意去守这个夜,连贺尽忠这样的二混子也不例外。
可是自此后那些捣蛋的搅屎棍子就跟消失了似得,再也没有出现。桐丁们每晚像玩耍一样,就是到那轮着睡觉,啥事不干,还好吃好喝,一晃十来天下来,柳成林也吃不消了,这么个吃法,是座山也得空了,就跟旺顺商量,是不是先把巡夜的人停一停,看看情况再说。
桐丁一撤,刚刚睡了几天安稳觉的两家人又开始遭殃了,消失多日的捣蛋鬼们又凭空出现,半夜里扔砖头砸门窗,偷鸡鸭摸狗兔,时不时还搞两个大动作,让他们买卖都没法做。尽管没有伤到人,但是那胆战心惊、坐卧不宁的煎熬甚至让人生不如死。于是两家只能再请旺顺派人过来。好嘛,桐丁一来,立刻烟消云散平静如常。几个来回下来,两家人几乎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