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针尖对麦芒
作品名称:《守望者》上卷《内斗》 作者:司马青衫 发布时间:2020-03-31 14:36:12 字数:3529
沈先生便去找大勇,想跟他商议一下对策,没想到大勇竟然也跟他们一样,被搅闹了好几回,好在大勇自己灵醒,家里也没什么可搅的,闹了那么几回人家也不来了。
大勇对沈先生说,要不还是让他住到他们家客堂里去,让那些桐丁撤了,由他来守夜,想办法抓他个把现行,只要抓到人,旺顺他们就好处理了。
沈先生无奈,也只好这样,于是告别了大勇就先回家了。
刚到自家医馆不久,郭来运就来了,这次是他一个人来的。
医馆里正好也没有别的人,郭来运坐到沈先生对面的圆凳上,笑嘻嘻地对沈先生道:“沈先生面子不小啊!贺氏族人的桐丁您也能请的动,有他们的护卫您睡得可够安生的吧?”
沈先生面色一沉:“老郭,你给我说个实话,那些个搞鬼捣蛋的祸患,是不是你们安排的?”
郭来运故作惊慌:“唉,沈先生您这个玩笑可开不得!您这样一说,那些桐丁是要把我们拿了送官的!”
沈先生:“明人不做暗事,何必要这样偷偷摸摸,做那些令人不齿的勾当呢!”
郭来运点头:“不错,这样搅扰确有不当,咱们外姓人中的确是有一些穷凶极恶不懂事之人,我对他们这样的做法也十分的不满,但是我也惹不起他们,我只能说给您递个话、说个情倒还可以效劳,管不管用我就没办法了。”
沈先生冷笑一声:“哼,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那怎么敢当!”郭来运连连讪笑。
“说吧,找我什么事?”
“还真有一个事要请沈先生您帮忙!”郭来运压低声音凑了过来:“其实还是那个事,就是想要跟贺老爷他争取一下不让他涨租子,这个您知道,但他死活不肯,先前来请沈先生想让您帮我们说说话,您不愿意淌这个浑水,我跟他们说这必须得体谅,毕竟您的身份在那儿,我跟他们商量了一下,不如大家都退让一步,也不让您为难了,您就帮帮大家伙,捐一份钱粮出来,大家得了现到手的实惠,我打保票以后他们再不会找您家的麻烦!”
沈先生思忖了片刻道:
“外姓人没有田地,日子过得苦这我知道,捐些钱粮救济一下我可以考虑,但我也有个要求你们能否答应?”
“什么要求?先生尽管说。”郭来运一下就来了精神。
“我捐出了钱粮,你们能否就不要再闹了!关于涨租子的事,到得秋收以后再说,贺老爷不是个不通情理之人,到时再和他商量即可,你们就不要再拉帮结伙搞些不齿之事,直弄得村里鸡犬不宁的,大家安安生生过日子不好吗?”
“那是那是,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呢!要是没有贺老爷搞那么一出,谁愿意闹啊!我敢保证,只要他们贺姓人不先惹事,我们绝不会乱来!”
“你们先前闹得还少啊?”
“那是以前,小崽子们不懂事,经过这些他们不都知道了么!这次我让他们写下契约,都摁上手印放在您这儿,您总得放心了吧!”
首战告捷,让郭来运兴奋不已,千恩万谢地离开沈家。不用说,刚才的一幕即将在隔壁的柳成林家里重新上演,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沈家,那边的成率估计也是十之八九,想到这里,走在路上的他忍不住就哼起小曲来: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注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到了九月,便是初秋了。
田里的稻子已经开始结实,金灿灿的一粒一粒紧紧团抱在一起,沉甸甸的,把稻棵子都压得挺不直腰。这无疑是最让倭瓜滩的老农们心花怒放的情景。跟这个比起来,什么贺姓外姓之争,什么涨不涨租子,什么什么的那些都不是事!这些金灿灿的稻谷才是真正值得他们日思夜想、出力流汗、呕心沥血的金蛋蛋,这些长满了庄稼的田地才是真正值得他们泼出命去要呵护的命根根。
相较于前一段的鸡飞狗跳,这几日可谓岁月静好。仿佛那些糟心的烂事从未发生,
又仿佛早已时过境迁、烟消云散了。
老旺发、贺老六那样视田如命的到了这个关节,恨不得没日没夜扎在地里,把那些谷子捧在手里,护在胸口,唯恐一个马虎眼便又吃了一场空心汤团宴。
那些外姓人也开始了各自的忙碌。毕竟吃饭才是所有人的第一要事。
旺顺可算是搁下了千头万绪的烦恼,安享了几天清闲。
相比于这个夏天的温润,今年的“秋老虎”反让人燥热。
屋子里呆不住,他便把躺椅挪到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只穿个短褂,提一把乌油油的牛腿壶,摇着一柄缺了口的破蒲扇,脚搁在小竹凳上小寐了片刻。
树上的秋蝉不知疲倦的鸣叫,吵得刚有些迷迷瞪瞪的旺顺脑子又开始哄乱起来。两姓人的争端暂时平息了,桐丁团的窝里斗才刚刚开始呢!为了那个团练的位子,大龙闹得越发凶了,不光盯着他不放,还把之前对这事毫不在意的贺贵也给惹毛了,现在两人较上劲了,在桐丁团里各自拉帮结伙笼络人心,非要争一争这个位子不可。
难得清静几天,这些个闹心的破事却是挥之不去。总保这个饭碗真是不好端啊!干了几十年真是腻歪得不行了,全他娘稀屎烂尿的事,受的尽是夹板气,一年闹到头能拿几个子儿!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地里,以为自己多希罕似的!别人看着还眼红,以为得了多少实惠!旺顺想着想着心里不免又憋上气了,咬咬牙再熬几年,等天保这个不省心的小崽子成了家,铁定让贤不干了,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在家享享清福了。
想着想着便觉得浑身上下更闷热得不行,嘴巴里鼻子里呼出的气息都是发烫的,人再也躺不住干脆坐了起来,提过牛腿壶猛嘬了一大口凉茶,手上用着大劲狠狠呼扇着破蒲扇想要去去这热劲。
这时候贺贵来了,推开虚掩的院门探了个脑袋往里面张望。
“看什么呢?要进便进!”旺顺早看到了,没好气地吼道。
“在家呢!没吵着您吧?”贺贵腆着脸堆着笑轻手轻脚掂着小碎步贴了近来。
“心烦着呢!哪睡得安稳!都是你们这些兔崽子给闹的!”旺顺忿忿地将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呸到了地上。
贺贵赶忙连连摇手为自己开脱:“总保您可别冤枉我,闹的是人家,可没我的事!”
“没你的事?一个巴掌还拍不响呢!任凭一个人能闹的起来?”
“我也就是不服气而已,我也没招谁惹谁去,冷不丁地就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他不是爱干这个团练么!你当我稀罕?我还就让给他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贺贵忍不住嚷嚷起来。
旺顺将信将疑:“你真打算让给他?”
“没错!”
“我可没逼你,是你自愿的啊!”
“绝对自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那帮孙子老子还不伺候了!”
旺顺一愣:“你怎么个意思?你是不打算干桐丁了是吧?”
“不干了!”贺贵仰着头望着天,口气十分坚决。
“你个臭小子!”旺顺一拍躺椅的扶手,一手扬起蒲扇指着他便骂:“你当这是菜园门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贺贵四下里一踅摸,把那个搁脚的小竹凳子给拉了过来,塞到自己屁股底下,自言自语道:
“我得喝口水,嗓子要冒烟了,这天热的!”
旺顺把脚边的大茶壶推了过去:“没碗,不嫌脏就对着嘴喝!”
贺贵二话不说拎起来张开大嘴就是一通猛灌。
旺顺心说这都安营扎寨了,看来是打算细细跟我磨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是要唱哪一出!
贺贵放下茶壶,在自己下巴胡乱抹了一把,慢条斯理道:
“总保您是知道我的,我也不是哪种爱没事找事的人,大家乐乐呵呵在一起多好!可他大龙他不是这么想!生来就是霸王作威作福惯了么!那一窝子瘟神平白无故谁愿意去招惹?”
“桐丁团还轮不到他当家做主,你怕个什么?”
“我也不是怕,要是怕我还跟他争个什么劲?但我细想想觉得这样太没意思了,如果最终他当了团练,我就是他手下败将,我日后还有好日子过么?如果他输了,就凭他们几个的性子,我纵是当了这个团练,我能当得安生么?”
“那你究竟打算怎么着?”
“这边不把我当人,可有人稀罕我!”
“什么人?”
“人家那边可跟我说了,只要我过去,立马当团练,人家都老老实实的听我的!”
旺顺大惊失色:“你说的是那些外姓人?你要跟他们?”
贺贵眼珠子往外一勒:“怎么?有什么可奇怪的吗?您可别忘了,我也是租的贺老爷家的地!我跟他们是一样的!”
“你这混蛋,你可别忘了你姓什么!”旺顺嚯地站起,怒目圆睁。
贺贵也倏地站了起来回怼:“除了姓贺,我跟他们有什么不同?我有地吗?你们把我当人吗?就为了这么个破团练,还不是我想当的,大龙就这么跟我过不去,您管的了吗?”
旺顺被他一通呛,竟然无言以对。也难怪,人家讲得哪句不是大实话?就这么噎了半天,才勉强憋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话:
“他们什么都没有,喊你过去能干什么?”
“嗋!”贺贵鼻子里嘴里齐齐嗤一口气出来:“您说的那是以前,人家现在哪点也不比我们差,人马也拉起来了,刀枪兵刃啥的也都在打造了!”
“什么!?”旺顺顿觉急火攻心差点没背过气去:“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不信?您自己可以看看去!”
“他们穷得叮当响,连饭都吃不饱,拿什么去弄的那些?”
“人家背后也有金主,您别忘了,沈先生和柳老板也都是倭瓜滩响当当的人物,多的不敢说,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一派胡言!”旺顺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尽管他没有看到事实,但是他几乎就可以肯定贺贵说的不会有假!但是,就这么几天,本以为是风平浪静的几天,事情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转折!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刚刚还给沈柳两家排了桐丁去保护他们,怎么突然就转过脸来对付这边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也不管贺贵了,也顾不得穿个衣服,扔了蒲扇拔腿就往外走,他必须要去把这个事情弄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