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追太阳（二十四）

第二十五章:当时情惘然

第二天一大早，艾拉跟简捷就分头去送外卖，然后急忙忙赶去菜市场，买了菜回来，因为惦记着那些住院孩子的善后处理，艾拉无心在家里准备晌午的外卖，吩咐简捷跟爷爷在家择菜，自己拎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正要出门，王龙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告诉她孩子们今早都已陆续出院了，医疗费他已经给垫付上了。现在他跟那些家长们已经达成了庭外和解，每个孩子包赔二百元的精神损失费。现在他正开着车往回赶呢。本来是想要等回来在跟她详细说说的，但怕她着急担心，所以提前打电话告诉她，事情已经解决了。
艾拉心里稍安，但转念想到那笔赔偿费，心又提溜起来了。回头打开那个小包包，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万块钱。刚才去菜市场的时候，她顺道去了银行，把这几个月赚的钱统统取了出来。听到这个包赔的数字，她在脑子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一百五十个孩子，她一下子要拿出三万块钱呢！
正在发愣，简捷走过来，有些扭捏地将一摞钱递给艾拉说：“这是这几个月来，你发我的工资，我一直都没用。现在事情是由我引起的，我应当负责任，你看看够不，不够我再去凑。”
艾拉回过神来，看着简捷手里的钱说：“算了，你住院治病的钱，还是你爸妈筹借的，给他们汇去吧！他们老了，别让他们在压力中过日子。”
简捷说：“不行，那些债可以缓一缓的。这次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就离开，不再这里做了！”
艾拉看着简捷那决绝的模样，不觉哧地一声笑起来，侃快地说：“好吧，看你那一副沉重的样子！没那么严重，大不了我们重头再来嘛！”
“什么事要重头再来啊？”随着话音，谢雨轩走了进来，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艾拉，这可是你不对了啊，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刚刚跟王龙飞通电话闲聊，才知道你遇到麻烦了，我急着就赶过来了。”
艾拉纠结地皱皱眉头说：“谢大哥，不好意思，我也不知是怎么了，老是出状况。”
“你是女强人嘛，老天总在考验你的。”
“艾拉苦笑说：“谢大哥，我这儿都焦头烂额了，你还在那里说笑话？”
“哎，我可不是说笑。艾拉，你现在也许还没有意识到，其实你是个很自强的女孩子，将来一定会拼出自己的天下的。现在这点小挫折算什么呀？用你的话说，大不了重头再来嘛！”
艾拉笑，说：“你这只鹦鹉学舌学得倒挺快！”
谢雨轩哈哈笑起来，转头望着简捷说：“简捷，你干嘛苦着一张脸啊，没事，大不了重头再来！”
简捷摇摇头说：“这事都怪我，如果……”
爷爷插进话来说：“小谢说得对，小简啊，你就别自责了，这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就好了。”
“是啊，简捷，爷爷说得对，以后这类事故绝对不会发生了。”艾拉说。
“嗯，这次我赞助两千块钱。艾拉，你可别嫌弃少啊？”谢雨轩说着，从厚厚的羽绒服内衣兜里掏出钱来，递给艾拉。艾拉接过来说：“好，我收下，不过先讲好，算我借的，以后要还的。”
“行，随便你！”
简捷挺了挺腰身说：“算是我们俩借的。”
艾拉白了他一眼说：“什么算我们俩的，这生意是我的，你只是个打工者，干嘛老往自己身上揽呀？”
“我不管，反正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就要负责任，不然我离开。”
“哎，简捷，这句话你都说了两遍，想以此要挟我是不是？”艾拉不满地诘问。
简捷转身坐进沙发里，将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嘟哝着说：“不是，是我心里不舒服嘛”
艾拉放缓了语气说：“好了，你别去想了，看你这个样子我也不舒服呢。”
然后王龙飞也回来了，简单地说了说那些学生的事。艾拉把凑钱的事也说了，因为还有八千块钱的缺口，自然是由王龙飞来补缺了。
事情商量妥帖了，王龙飞跟谢雨轩告辞，艾拉送他们下楼。
看着王龙飞已上了车，艾拉不觉唤住了谢雨轩：“谢大哥，你站一下，有句话想问你。”
王龙飞正要发动车子，却一眼瞄到艾拉和谢雨轩面对面站得很近，远远看着，有些暧昧，不觉迟疑了一下，但略一转念，爱一个人，又怎么可以时时猜疑她呢？想到此，不再犹豫，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夜已深沉了，喧嚣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偶尔有一辆汽车，轰鸣着驶过街头，发出一阵短暂的呼啸之后，一切又都沉浸在深沉的梦乡里。
可王龙飞却失眠了。
他在床上辗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点睡意都没有。今晚在艾拉楼下的那一幕，在他的心里激起了千层波澜。虽然，他一再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事，艾拉是我的，谁都抢不走，没有这点自信，我还是王龙飞吗？”
可是，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又在反复地追问：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呢？为什么非要等到自己走了后才说呢？
想到自己几次试探艾拉，艾拉都是顾左右而言他，莫非她钟情于谢雨轩？
这个念头一旦占据脑海，他就更加不安，再也躺不住了，起身拉开厚厚的丝绒窗帘，看见那些华丽的城市霓虹，闪烁着璀璨的但却空茫的光辉，心里有一刻也是空茫的。
他下了床，打开了电脑。
进入自己的QQ空间，好友栏目中，艾拉的QQ头像，成黑白状沉默着。一种沉重的失落感，仿佛是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有种窒息的感觉。他随手打开自己的日志，一首诗歌在一片淡蓝色的鸢尾花中静静地绽放。
王龙飞想起来，这是前几天写的，那是自己一个人寂寞时的写真。可是，现在自己的心情跟那天的情绪又重叠在一起了，而且还夹杂着一抹担忧。
大学毕业四年了，他靠了自己的努力，一拳一脚硬是打拼出了一方属于自己的生活天地。正是因为他品尝过那种功不成名不就时的彷徨与无助，所以他才竭力去帮助艾拉，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能够少走一些弯路，少受一点苦。王龙飞一直都自诩没有什么难题可以难住自己。也正因为如此，他特别欣赏艾拉那种对任何事都不肯服输的劲头。可是，现在，他却发觉，什么都难不住的他，竟对一个小丫头束手无策。而茫茫人海，自己心里偏偏就只有这个小丫头，他无奈地摇摇头，双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打出一行行诗句：
现在早已不流行誓言
但我还是说出我的誓言
在你晶亮的目光里
我的誓言郑重而庄严
今生今世
都要与你心手相牵
哪怕沧海都变成桑田
哪怕我的生命幻化成那蔓草里的一缕荒烟
我的誓言
依旧会长成一棵为你遮蔽风雨阴凉的大树
叶茂枝繁
停下手，读着那些文字，心里忽然有些酸楚。他是为了艾拉才千里迢迢来到这个北方都市的。假如最终得不到艾拉的心，自己会怎样？想到此，不觉浑身打了个寒战。
不可以，自己不可以失去艾拉，就算失去整个世界，也不可以没有艾拉的。
可是，艾拉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虽然自己早已在她面前表明了心迹，可她从来没有正式答应过自己什么？难道说，她心里真的不在乎自己？
想着，恨不得立刻就打电话问问艾拉，可是想到时间实在是太晚，艾拉明天还要起早送外卖，还有那些患病的孩子善后的一些事也等着她去处理，就不忍打搅她了！
爱一个人，你就是一条河
她是那河里的鱼
自在，自由
爱一个人，你就是一棵树
她是那树上的鸟儿
歌唱，自由
脑海里蹦出这样的词组，他不觉苦笑：是的，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子的。
于是，索性一个人煮了咖啡，坐在电脑前，写下一行行思念的文字。
他没料到，这个时候，艾拉跟他一样，也失眠了。

此刻的艾拉，也在床上辗转无眠。她失眠的原因要比王龙飞复杂多了。
这一次学校孩子们食物中毒事件的发生，让她警醒了，也让她快速成长了。
意识到要成就一番事业，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联想起这几个月来的奔波忙碌，最终却化为乌有，觉得要想把外卖这个小生意做大做强，只靠一味的勤恳努力还不够，严格的管理，也要跟上去。特别是食品卫生这一关一定要过硬，这是关乎信誉的大事。
艾拉觉得，餐饮生意到什么时候，都不会衰退。民以食为天嘛！所以，自己这一步是走对了，而要走的长长远远，食品质量是头等重要的。其次，才是饭菜的风味。艾拉在心里琢磨着，今后自己要更加严格地把好卫生关，像这样的学生中毒事件，只能是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而在饭菜的风格上，还要多下功夫，要将饭菜做得更加美味可口，做出自己的品牌，这样才能抓住顾客的心。以后要找机会出去多多学学厨艺才行。只是自己目前这个状况，每天都忙得脚打后脑勺，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哪里有时间去学习厨艺呢？
嗯，应该再雇佣几个帮手，让他们负责送外卖，自己空闲下来，就可以多多琢磨饭菜的烹调了。
这个念头让艾拉心头很是雀跃了一阵子。
不过，这次食物中毒事件，已经掏空了她所有的积蓄，还欠了外债。要雇佣工人的事，只能往后推一推了。她默默在心里计划着，咬咬牙，挺过三个月，还完了饥荒以后，自己一定雇人。
拿定了主意，艾拉的思绪又转到另一件事上去了。
那就是方健。
今晚谢雨轩一进门，她就想问问：那个方健怎么样了？但是当着大家的面，实在有点张不开口。再说，她一开口，必定会招来更多的询问。所以，她一直克制着自己。直到谢雨轩出门要走了，她才唤住他，急迫地询问着方健的情形。她不知道自己对那个人干嘛要那么关心？在她的心里，她从来都没有承认过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或许，仅仅只是因为，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他曾经帮助过自己吧？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一边听谢雨轩说：方董还住在医院里，伤势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脸上的抓痕还没有完全褪尽。躲在医院里，可以让他在员工的面前，少出点糗吧！
艾拉听了，默默无言，其实她还很想问问，那个艾雨歌算是方健的什么人呢？方健是有家室的人，如额艾雨歌是自己的母亲，这是方健亲口告诉自己，那自己就是……一种难堪的羞耻感让她咬住了嘴唇。
此刻，艾拉的脑海里仍被这个问题纠结着，这样的难堪一旦公之于众，自己要怎样去面对……
艾拉也想到了了王龙飞，他那点小小的心事，艾拉早已洞然于心。只是，艾拉的心里还没有做好接受这份感情的准备。与简捷的一段感情，让艾拉很受伤。她想不明白，两个人彼此真诚相恋的人，说了无数次的海誓山盟，怎么可以转过身来就背叛了自己的承诺。那些蜜语，那些体恤，还有那些温柔夜晚的缠绵相拥，这些画面定格在眼前，而人却已经与情背道相驰了。
人，怎么可以这样？而最让艾拉不堪的是，那个背叛了自己感情的人，现在每天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晃悠，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揭自己的伤疤，让那伤口没有愈合的机会。
可是，简捷现在已经是一个失忆的人，上天对他的错误已经给了惩罚，自己怎忍心再将他赶走，让一个没有了从前的人又该去哪里？
而这一切，王龙飞又怎会了解？
而那些旧伤新恨堆积心底，自己还能够有新的开始吗？
艾拉有些沉痛地思索着，忽然觉得生活里的挫折，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只要生命还在，随时随地都可以有新的开始。可心灵旅途的前进或后退，却是身不由己的。那么，面对天涯哥那火一样的热情，自己又该怎么办呢？我还有资格重新开始吗？
黑暗中，艾拉默默地诘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