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小说】追太阳（二十三）

第二十四章：勇于担当

简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懵懵懂懂地跟着艾拉跑下楼，坐进车里，艾拉才用极快的语速说：“刚刚我们负责送外卖的学校校长打来电话，好多孩子都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现正在医院治疗呢。医生的初步诊断，是食物中毒！”
简捷倒吸了一口冷气说：“什么，食，食物中毒。”
“简捷，今天的肉是你去买的，你看清楚肉是新鲜的吗？”
“嗯，看清楚了，难道是肉有问题吗？”简捷心里有些虚，但还是怀着一丝侥幸问。
“不知道，得去了医院才能弄清楚。”
说着话，艾拉加快了车速。

赶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那个小学校的校长姓吴，是个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医院的大门口焦急地徘徊着，一看见他们两个走下车来，就急忙奔过来，脸色铁青地望着他们俩问：“怎么搞的，我们学校是信任你们，才把孩子们的伙食交给你们承办，你们怎么可以把变质的包子卖给孩子们呢？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娄子，你们说该怎么办吧？”
艾拉心速急跳，但却努力镇定，暗暗对自己说：别慌，天塌了，有地顶着呢！问题既然来了，就要勇敢面对，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事情的。想到此，她镇定地对那位校长说：“事情弄清楚了吗？真的是食物中毒？”
“这会有假吗？孩子们晌午吃的就是你们提供的肉包子。现在就发生了上吐下泻的症状，你怎么解释？”
艾拉皱皱纤巧的眉毛，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吴校长，我没有解释。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肉是从市场买来的。是我一时的疏忽，没有亲自检查。但现在说对不起，也于事无补了。我觉得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全力救治这些孩子，至于费用，由我出，好吗？”
吴校长锁着眉峰，无奈地点点头说：“也只好这样了。”
正在这时，一些接到通知的孩子家长已经赶过来了。他们冲着校长闹嚷嚷地吵着：
“怎么回事啊？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啊？”
“以后，我们还敢相信你们吗？”
“这个世道，人想钱都想疯了，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太可怕了！”
……
吴校长尴尬地挥着双手说：“家长们先别激动，这件事是个意外，至于原因，我们正在查找！”
他的话没说完，就引来一片嘘声。
艾拉果敢地冲过来，诚恳地说：“叔叔阿姨们，请你们冷静！孩子们午饭是我提供的，责任在我，是我疏忽了，才出现这样的事故。现在孩子们正在接受治疗，我们应该跟医生们沟通一下，看看孩子们的状况如何，再作商议，好吗？”
没想到，她的话，却招来了人们更大的不满：
“你是谁呀，算哪颗葱啊？”
“你们跟学校勾结在一起，合伙骗我们的钱，再把变质的食物卖给孩子，是不是呀？”
“看你小小年纪，就这么黑心！”
“不是，不是这样的！”简捷红头涨脸地大声说。“艾拉是个好女孩，那些肉是我买的。但是，我也不知道那肉不新鲜了呀！”
“你不知道，你是干什么吃的，难道连变质的肉都看不出来？”一片质问声，将简捷的声音淹没了。
艾拉说：“叔叔阿姨们，你们别吵，不论怎样，我都会承担一切后果，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满意的交代？你小小年纪，拿什么承担啊？”
艾拉看着沸腾的人群，眼里转动着泪花，却强忍着，不让那泪珠落下来。
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艾拉走到一边接听。电话是王龙飞打来的，他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你在哪里？”
艾拉说了医院的地址。
“别慌，我马上到！”电话就挂断了。
重新回到漩涡里艾拉，望着那些激愤 的人们，按捺下烦躁的心绪，耐心地说：“叔叔阿姨们，无论怎样，这件事都已发生了，生气愤怒都无补于事，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好不好。”
“没什么好想的。现在是金钱社会，要解决问题，就用钱说话。孩子的医药费，你们要承担。还有啊，精神损失费你们也要赔偿！”
“对，对，我们要赔偿！”
“好，赔偿是一定要赔偿的。”吵嚷中，一个年轻的极富磁性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艾拉扭脸一看，来人竟是王龙飞，不觉惊讶地小声问：“天涯哥，你这么快就来了？”
王龙飞给了艾拉一个鼓励的眼神，转向众人，继续道：“但赔偿的额度，你我都没有发言权。我看当务之急是先救治孩子，等孩子的病好了，我们再来谈赔偿的问题也不晚。而且，要谈赔偿，在这里谈是不适宜的，你们说对吗？”
有人忿忿地问：“你是什么人啊？在这儿指手画脚？”
“我是她的男朋友，也是她的老板，这个回答你满意吧？”
“天涯哥！”艾拉惊呼。
吵嚷的人群却一下子安静了，人们小声嘀咕了几句，开始三三俩俩向病房走去。
艾拉跟着那些家长们走进病房，一一看过那些住院的孩子，看着那一双双稚嫩的小手上插着的输液管，艾拉内心愧疚又心疼，情不自禁地拉住那些孩子们，眼里涌动着泪花说：“对不起！都是姐姐不好，害你们受苦了！”
王龙飞拉住她的胳膊说：“艾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也别难过了，嗯？”一边说，一边将她拽到门外。
那时候，简捷像一片枯叶，萧瑟在走廊的一角。
艾拉看见他，新怨旧怼不觉一起涌上心头，怒气勃发道：“都怨你！为什么要去买那变质的猪肉？你这人一贯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事也要毁在你的手里了！”
简捷大睁着一双瞌睡眼，很无辜地望着艾拉，声音小小地辩解说：“我是一片好心啊，我是希望能够帮你早日致富，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你简直就是在帮倒忙，越帮越忙。有没有听到过这样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懂不懂这个‘道’字的含义啊？”
王龙飞制止地扯扯艾拉的胳膊说：“艾拉，你怎么这么不冷静呢？事情都发生，再埋怨有什么用啊？简捷又不是故意的。走吧，天太晚了，回去再说吧！”一边对简捷说：“走了，回去了！”说着，将艾拉拉进自己的车里。

坐进车里，艾拉仍然紧紧地绷着脸。
王龙飞转动着方向盘，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小心地瞄着艾拉。路两旁灿若星辰的霓虹，闪烁着折射进驾驶室里，打在艾拉的脸上，让她的脸色不住地变幻着迷离的色彩。
“艾拉，我的印象里，你一贯都是很大度宽宏的，今天是怎么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你这样子对简捷，会让他很难堪的。”王龙飞很婉转地说。
“难堪，他早就让我难堪过了。今天我就这么说他几句，就是难堪吗？”艾拉想起了从前的事了。
简捷于她感情上的背叛，还有他坠楼后，自己在医院里照顾他的日日夜夜，觉得自己对他付出了许多……可是，他呢，从一开始就喜欢在生活里走捷径，奢望天上掉馅饼，一口可以吃成个大胖子。没想到失忆了，他还是死性不改。想到此，一种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心理，让她忍不住就湿了眼睛。
听艾拉如此说，王龙飞敏感地回头望望，看见简捷开着那辆电动车，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心里有了几分好奇说：“艾拉，能把你们之间的故事讲给我听听吗？”
一句话，让艾拉的眼泪双双对对溢出眼眶，她抽抽搭搭地说：“这个简捷，就是我命里的克星！我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创业之路，让他这一锤子就给我砸得稀碎！”
看着艾拉哭泣，王龙飞心有不忍说：“没那么严重，一切有我呢！”说着，拿出纸巾递给她。
艾拉抬起泪水迷离的双眼，一下子就看到了王龙飞那双含笑的充满鼓励眼神，心里莫名地就是一暖，接过纸巾，擦去脸上的泪痕说：“天涯哥，谢谢你！你说得对，我是有点急躁了。”一边说，一边回头望了望后面的简捷，说：“简捷不会又想不开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简捷有过想不开的时候？”
“嗯，他跳过楼，失忆就是那次跳楼造成的。那一次，可真是把我吓坏了。幸好，他只是失忆，若那次他失去了生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的父母。而且，我的心也会一辈子得不到安宁的。”
说着，艾拉不自觉地将自己跟简捷之间的故事，一股脑地告诉了王龙飞。
“原来是这样啊！”王龙飞恍然说道。“既如此，你现在干嘛还要留他在身边呢？”
“他伤好了，却把从前种种全都忘记了，我只告诉他，我以前跟他是合租者，他失足坠楼，我无法找到他的父母，只好将他送到医院，暂为照顾。对此，他很感激，加之失忆，让他记不得从前的事，所以主动要求跟我一起送外卖的。我无法拒绝，只能让他留下来了。”
王龙飞叹气，略有遗憾地说：“我一直担心你会被别人抢走，所以才急忙忙赶过来，结果还是迟到了。”
艾拉白了他一眼，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说笑话？还有啊，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朋友了？你那只耳朵听见我要做你女朋友了？”
王龙飞笑笑说：“哦，你是说刚刚在医院的事吗？我那不是权宜之说嘛！当时，你没看到群情汹汹的，不那么说，能安抚住那些人吗？不过，艾拉，我不管你以前有过什么经历。还是那句话，从这一刻起，你就是我王龙飞的媳妇儿，我要用我的全部力气呵护你，保护你，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跟委屈。”
艾拉失笑道：“你又没正形了，谁是你媳妇儿呀！”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对了，天涯哥，你怎么知道我遇到麻烦了？”
“我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你信不信？”
“切！”艾拉不屑地冷哼一声。
“呵呵，是爷爷告诉我的，他打电话说，你只是匆匆告诉他去医院，却没有说原因，心里怕出什么事，就给我打了电话。”
艾拉感叹说：“我真是不孝，爷爷这么大年纪了，我没有让他享福，反倒总是害他为我操心！”
“艾拉，别犟了，我能养你的，也会让爷爷安享晚年的。”
艾拉笑起来说：“你谁呀，有这么大的能量？”
“艾拉，我是认真的。”
艾拉嘻嘻地笑说：“嗯，我相信你的能力。可是，我更相信自己的能力。天涯哥，人活着，就是受苦来了。所以，你不要总想用金丝笼子把我豢养起来，我不喜欢那样的生活。”
“好，艾拉，我尊重你对生活的选择。但如果你遇到了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我会为你分担的。就像今晚这样的事，你第一时间就该告诉我的。”
“嗯，天涯哥，我保证，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回到那宽敞的租屋里，简捷有些沮丧地做在沙发上。自从出院后，跟艾拉一起送外卖，简捷与艾拉朝夕相处，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个美丽聪明，个性却自尊要强的女孩子。他喜欢她的风风火火，喜欢她的踏踏实实，喜欢她身上那股干练的利落劲，还喜欢她那种无惧无畏的闯劲……失去记忆算什么呢？只要能跟艾拉在一起，什么样的日子都是幸福的。他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将来他跟艾拉就做一对送外卖的小夫妻，夫唱妇随到终老……
或许，就是因为喜欢，他才努力想要为她多分担一点儿。甚至急切地希望每天的利润多点再多点。那天买肉的时候，他已看出那肉的颜色有些不对了，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买下了那些肉。因为肉价实在太便宜了，这些肉加工出来再转手，可以获得更大的利润的。
况且，做了这几个月的外卖了，一次质量事故都没有出过，今天怎么就会那么巧呢？
白天的时候，有好几次，他的脑海里都在回放着一个镜头：夜晚明亮的灯光下，艾拉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数钱。她姣好的小脸上晕着一抹淡淡的陶醉的红，削薄的唇角高高翘起，一双明眸荡漾着春水一般温柔的波光，细柔的手指快速地点数着那些一百的、五十的、十元的、五元的一张张花花绿绿的票子。
简捷喜欢看艾拉数钱，那一刻的她是欢喜的、天真的、还有一点点小小的贪婪模样。每次数完了钱，她都会高兴地报出一天辛苦换来的利润，然后大声说：“啊，简捷，我们发财了！好了，睡觉，明天继续努力，幸福的日子在向我们招手了”
这个时候，简捷就会将自己笔直的腰身挺一挺，仿佛真的只差一步，就奔向幸福的康庄大道了。
那快乐、惬意的感觉真不是语言能够形容的。
可是，今晚一切都改变了。一向那么亲和、开朗的女孩子，竟会当着另一个男人的面，毫不留情、疾言厉色地申斥自己。虽然，他心里有一点点委屈，但更多的是愧疚，是担心。送外卖的生意，刚刚走上正轨，被自己这一下子搞砸了。还有，那么多的孩子躺在医院里，医药费必得是艾拉承担了，还有赔偿……他简直不敢想下去了。也许，艾拉说得对，自己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
“简捷，你怎么了？”忽然听见艾拉在叫他。
简捷抬起头，就看见艾拉正用关怀的目光望着他。
“没，没怎么？”简捷掩饰地说，甚至还试图还给艾拉一个微笑，但没有成功。脸部的肌肉，僵硬如铁。
“简捷，对不起啊！刚刚在医院门口，我是太急躁了些。其实，仔细想想，你也是好心，希望我们的生意多赚点钱……”
听见艾拉如此说，简捷更是愧疚欲死，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不，不，不，这事都怪我，都怪我……”
“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就别自责了。说起来也怪我，今天那包子，我先尝尝就好了。”
爷爷从卧室里出来，眼神不无担心地问：“艾拉，出了什么事了？这大半夜的往医院跑？”
艾拉笑笑说：“爷爷，您别担心，出了一点小问题，我会解决的。您早点休息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这丫头干嘛要瞒着爷爷呢？是因为我老了，不中用了吗？”
“爷爷，您看您就是爱操心！告诉您，今天的咱们蒸的包子，里面的肉馅变质了，孩子们吃了包子都住院了。”
“是吗？”爷爷因吃惊而瞪大了浑浊的眼睛说：“这，这可怎么是好？”
“看看，我说不告诉您，您非打听，现在知道了又担心了不是？”
“爷爷是着急嘛！”说着，爷爷叹气说：“唉，真是老了，连鼻子也不好使了。小简今天拿回来肉馅，我俩一起包的包子，竟一点也没闻出那肉不新鲜了呀？”
“爷爷，您可真是的，等您闻出味来，就该出人命了。好在这些孩子们，只是急性胃肠炎，明天就该痊愈出院了，您就别担心了！”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顺呢？找了个工作没几天，爷爷腿摔折了，连累了你。这送外卖的生意刚刚看出点起色来，又出了这件事，这可怎么是好啊？”
“爷爷，您怎么说这话呢？早些年，您不一直都对我说，过日子跟走路一样，总免不了磕磕绊绊的。放心吧，您孙女抗击打的能力强着呢，没那么容易就被打垮的。”
一直站在旁边的王龙飞这是插话说：“艾拉，你说得对，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很晚了，你们都休息吧！明天你们该送外卖送外卖，医院那边交给我了。”
“那不行，事情是我们引起的，我就要负责任。简捷，明早你去送外卖吧，撵一撵，我去医院看孩子！”
简捷还没来得及点头，王龙飞已经皱着眉头打断她的话说：“你负什么责任啊？今晚我把事情都揽过来了，明天你去，那些家长能答应吗？”
他的语气里含着不容商量的霸道之气。
“谁让你揽了，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用得着你管吗？”艾拉倔强地提高了声音。
“艾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跟龙飞说话呢？龙飞也是好意吗？”爷爷很希望有人能帮帮艾拉，现在听王龙飞如此说，赶紧附和着帮腔说。
“才不要！我自己能行的。”艾拉坚持地嘟起了嫣红的小嘴。
“好了！艾拉，我不跟你较劲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我去医院看看孩子们，再谈谈赔偿的事，需要多少钱，你自己出，这总可以了吧？”
艾拉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然后叮嘱王龙飞说：“天涯哥，赔偿的问题，一定要公平，别为了钱的事，压制那些家长。”
王龙飞失笑说：“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黑社会吗？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妥帖的。”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好了，我走了，你们也赶快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