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八年的承诺

　　离开了复读这段无趣的日子，本以为，往后的故事都是美好的，未曾想，孤独却一直在寻找着那份倾诉。也许环境已然悄悄地改变了子鸿和欣美，那份相思，刻意地坚持，最终成了淡淡的伤。
　　
　　对县城中学本就没有啥可留念的，却还是走了几步又回头，上午子鸿回了趟学校，参加完春季招考成绩的估算，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也许不舍的还是对远景和陶恒的那份情谊。
　　真是要离开的时候，谁也没有笑出来，三人的眼神都很复杂，羡慕、遗憾，更多的还是不舍。“子鸿，你比我们强！不管以后怎么样，你是我们三人当中第一个走出去的。”远景拍了拍子鸿的肩膀故作轻松的口吻。
　　陶恒的眼里噙着泪水，默默地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三人之间的较劲已经毫无意义，但内心却又是如此的真诚：“你是我们的榜样，我和远景会努力的！”
　　子鸿的成绩估算在650分左右，满分750分的卷子，如若是秋季招考，此分数大学是随便挑选的，总觉得是一种遗憾，遗憾的是春招没有什么好的院校。
　　忽然有一种想劝子鸿留下来的冲动，留下来三人一起再努力半年，这份冲动远景和陶恒一直没有说出口，似乎都没有那份自信让自己说出口。“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太遗憾了！”怕只怕半年后会是更大的遗憾。
　　“搞什么呢！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们赶紧回去吧！还有两天就放假了，这个寒假我们兄弟几个再好好地聚聚。”挥手作别，随着车子的启动，子鸿忽然发现也没啥可煽情的，这条路都是大家要走的，只是自己先走一步罢了。
　　坐在车上，随着车身的颠簸，离去也是一种轻松，这种心境似乎在春招前便已预料到了，不舍是三人之间那份不羁的情谊，不舍也是对他俩将来的祝福。
　　也许最难舍的还是和欣美之间的情谊，新年过后踏上大学的征程，该和欣美是怎样的告别呢？子鸿预料不到，嘴笑却微微地笑了，他很清楚地知道绝对不能仅只是祝福那么简单。
　　没有了夏日的枝繁叶茂，库埂一眼望到了头，没有了秋蝉的聒噪，库埂上反而少了点趣味，也许这便是冬，但只要找些乐子，冬也就到了尽头。
　　子鸿在库埂上飞快地奔跑了起来，张开双臂迎着寒风，任冰冷的空气吹进鼻腔，偶尔闭上眼睛，此时的脑海里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惆怅，复读这压在肩上宛若大山一般的责任一瞬间仿佛倒塌了。
　　探着头望向竹林那条幽深的小径，没有丝毫等待的焦躁，欣美如期而至。她穿了一件红格子的外套，围着一条灰褐色的围巾，两条辫子搭在围巾上，缩着脖子显得有些臃肿却又是十分可爱的样子。
　　“水库这里真冷，这风大多了。”欣美搓了搓手轻拍了拍脸颊说道。
　　“我不觉得冷啊！我都在埂上跑了几圈了。”子鸿谩笑着说道，说完故意扯了下欣美的围巾，把手放在了欣美的脖子上，“冷吗？不冷吧！”
　　刚跑完，其实子鸿的手还真有些微热，不过欣美还是潜意识地躲开了：“是啊！不冷。昨晚不知道是谁在我家窗口冻的和猴一样。”
　　“你还好意思说！你要是考好点，我能躲在你家的窗户下面吗？”子鸿故作责怪的语气。
　　“我本来就没用嘛！心情好身上都是热的，我考不好心情差，所以更冷嘛！”
　　欣美的口吻虽有些撒娇，不过那份幽怨还是从眼神里表达了出来。本想好好地安慰欣美，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一股自以为是的气质，无论想如何表达，似乎都不是那个味道。
　　走出了复读的阴影，一切都看轻了，所谓的成绩，早就放下了，不一样的心态，便有了不一样的高度。不过，这次期末考试对欣美的打击，子鸿还是理解的，因为他早已理解了复读的那份无趣和无奈。
　　“不说这个了，茶林那里的风应该会小点。”子鸿一把抓住了欣美的小手，那高度似乎容不得欣美有半点挣扎。
　　子鸿的手的确是热的，就像一股暖流，欣美压根没有挣扎，只要子鸿把自己紧紧地牵在身边，再大的苦恼似乎都能够化解。
　　是啊！茶林这里的风的确是小多了。总觉得有很多秘密裹在这里，温馨、甜蜜，却又无法言喻。
　　有些秘密但愿可以一直尘封，有些秘密却又似乎一直尚未开启，真怕自己等不到开启的那天。
　　“这次考得不好，你会失望吗？”欣美涩涩地问。
　　“怎么会？我只是怕你承受不了家人给你的压力。”子鸿宽慰着说道。
　　“他们骂——其实我都习惯了。我只是怕你对我失望，失望后——毕竟你都考上大学了。”欣美的确担心子鸿会对自己失望，只是失望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真的不敢想，尚未开启的秘密，她更是不敢去想。
　　“鹅都杀光了，感觉时间过得真快，想想那时还是夏天呢！”子鸿指了指眼前土黄色的草地说道。
　　“那时每天赶鹅，有你陪我！你马上考上大学走了，就怕以后赶鹅的只剩下我一个了。”
　　是啊！只剩下欣美一个了！
　　水库的水很浅，浅的泛不起任何波澜。子鸿抬头望了望对岸的水坝，从未感觉过的傲然挺立，就像一个久经沧桑的老人，流着浑浊的泪水，诉说着无奈，却又期待着被水浸润的神秘。
　　
　　冬天的茶林，与其它季节比起来，有些单调却依然丰盈，有些萧疏却仍然美丽，走在其间，虽体会不到出新的生机，还是可以感受到已在孕育的浓郁。
　　茶林里的故事会怎样孕育？子鸿不知道。在茶林的行间来回走了几趟，有些话想说，却一直没有说，未及深思，不敢深思。
　　“大学是不是很远啊？”见子鸿一直没有说话，欣美的心情有些复杂。
　　“远多了！除了寒假和暑假，其它的时间估计没法回来了，就是回来也没那么多钱。”子鸿并没有多少遗憾，有的也只是多了些自我解嘲的味道。
　　“那我想你是不是都无法见到你了！”
　　“在县城，其实我回来的次数也少啊！我们可以写信嘛！”
　　“那能一样吗？”欣美突然有些激动，“在县城，我总觉得你就在我的身边，你读大学去了，这能一样吗？那地方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志愿还没填呢！我也不知道。”欣美的激动子鸿可以感受得到，看着欣美那睁大的眼睛，有些轻微抖动的鼻子，子鸿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呢？自己对欣美的情感，欣美对自己的情感，其实自己都懂！
　　“你还会想我吗？”
　　“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妹妹，怎么会不想？”
　　“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昨晚你让我叫你‘哥’，其实我不想做你的妹妹。”
　　“其实我也不想——”是啊！这句话子鸿多少次在梦中想对欣美说，突然听到欣美如此说，自己竟没有说出口。
　　“我想——和你——在一起！子鸿。”欣美的声音很低，仿佛被风吹得断断续续，鼻角一酸，有些哽咽，万般委屈。
　　难道是这即将的离别真的会改变些什么，子鸿不知道和欣美之间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然而这种离别却又是自己不得不去面对的。
　　“我也想和你在一起！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也许子鸿所能知道的便是眼前，他轻轻地抚了抚欣美红通通的脸庞，想说的，总算是说了出来。
　　“我们现在如果不是兄妹，那到底是什么啊？等你走了之后，那又是什么啊？”欣美的睫毛上开始挂上了泪珠，犹如珍珠般清丽，那泪珠仿佛留念洁白的肌肤，迟迟没有落下。
　　是啊！到底是什么呢？看着欣美那期待的眼神，子鸿一直在想，却没有想出最适合的定义。是恋人吗？似乎所憧憬的恋爱还未开始，而自己却即将离去。
　　“是恋人！就是恋人！”子鸿内心一股莫名的坚定。
　　忽然感觉自己又是如此的矛盾：“你还在复读，绝对不能给你扣上早恋的罪名。”真的不想欣美再受到伤害，如若因为恋人的关系而让欣美遭受更多非议，子鸿宁愿把对欣美的那份情感一直埋藏在心底。
　　“你愿意等我八年吗？毕竟我马上就要出去读书了。如若你愿意等我八年，我们之间是什么就不重要了，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擦拭了下欣美的泪眼，子鸿微笑着问道。
　　“为什么是八年啊？”欣美渐渐舒缓了下来，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马上读本科四年，本科后研究生三年，出来工作一年，不工作一年肯定没有钱娶老婆嘛！这不就是八年吗？”子鸿轻笑着回答道。
　　“还要上研究生啊？”八年的时间的确很久远，有多远？其实欣美并没有多想，随即问道。
　　“说不定我是个读书的人才呢！那你愿意等我吗？”子鸿故作一本正经不依不挠的样子，话刚说出口，又是一副调侃的神情。
　　“那我要是等了会怎么样？”
　　“我娶你啊！你就是我陈子鸿唯一的女人啊！”
　　子鸿的调侃似乎都透着真诚，欣美噗嗤一声笑了：“谁答应嫁给你啊！”
　　欣美挂满笑容的脸上有些稚气，更是溢着一份少女的纯情。她把玩着发梢，发丝在手指之间显得那么分明、那么活泼，宛若是她身上最美丽的部分。
　　“你妈不是说想把你嫁给我吗？”子鸿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副腆着脸的样子。
　　“我妈讲的话也能听啊！”想起曾在信中把母亲说的话告诉了子鸿，不禁脸上一阵发热，这热渐渐弥漫到身后颈间，让自己不得不带着一脸的红晕温柔地低下了头。
　　“难怪你读不好书，原来你不听你妈的话啊！”真是说话不过脑子，欣美好不容易从那复读的忧愁中走了出来，偏偏自己竟又提起。
　　子鸿仔细地看着欣美，两人的目光接触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子鸿还是发现了欣美眼神里异样的光。只见欣美深深地吸了口气，眉毛微蹙，似乎已经镇静下去了，莞尔一笑，带了些许羞愧的味道。
　　“你会娶一个读不好书的女人吗？会不会觉得我配不上你啊？”欣美有些试探地问道。
　　也许这便是欣美曾几何时的恐惧，其实子鸿早已理解：“我不在乎，都等我八年了，还在乎那读书的破事？”子鸿信誓旦旦地答道。
　　莫名的欣慰，子鸿竟真的能接受连自己都失望的自己，欣美的内心一下子有如被小鹿撞了一下，两颊透着绯红，就像两片石榴花瓣突然贴到了她的腮上似的。
　　“如果我等你，你说的算是对我的承诺吗？”
　　“嗯！这八年便是我对你一辈子的承诺！”子鸿温情地答道。
　　“我不想做你的妹妹，我愿意等你！”欣美的身体忍不住前倾，就和不受控制一样，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子鸿，这份等待似是那么美好。
　　很喜欢和欣美相拥的感觉，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静静地拥抱，久久不分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会和欣美的心灵融为一体的真实感。
　　也许是欣美那柔软的发丝在嘴角的挑逗，忽然很想去吻欣美，子鸿从未吻过欣美，一股热切的冲动便涌了上来。
　　也许是寒风作祟，欣美把子鸿抱得更紧，尽管隔着厚厚的冬衣，子鸿还是明显感觉到了欣美乳房的柔软。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不理智，这份不理智甚至掩盖了刚才的冲动，双手甚至有些无所适从。
　　“想什么呢！”子鸿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真的不敢任由脑海里的画面继续蔓延。已是寒冬，脑海里竟想的是夏日和欣美一起戏水的场景，那时的自己便窥视过欣美乳房的娇嫩。
　　欣美这一抱，便再也舍不得放开，宛若时光飞逝，八年之后是如此的真实。一直闭着眼睛，感受着子鸿身上的温度，只觉很温暖，八年的承诺，犹如是自己最美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