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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欣美的期末

作品名称:青涩年华      作者:陈越隆      发布时间:2020-03-19 15:56:19      字数:4978

  有如子鸿所梦,听到王珊带来的消息,欣美一直难掩住那份欣喜,哪有心情上什么课,只觉得上午的课是有史以来最漫长的。
  姑父总是唠叨个不停,就和叮嘱着孩子一般,不胜其烦。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难得今天周末下午半天休息,他也不打算放过似的。
  姑父把欣美留了下来,可以想象到的一顿“政治大餐”。“美姐,我先走了啊!你马上好吃好喝的,我还得爬几段山路才能到家呢!”王珊离去时那戏谑的眼神,惹得欣美简直连想死的心都有。
  “这些日子各科老师都说你没有什么起色,你觉得这样能对得起谁!”
  “你表姐大学寒假快回来了,这个寒假我让她好好给你再补补。”
  “好好考,考不好的话,你爸妈让你来复读,你觉得他们新年能过得好吗?”
  “有些话,我都不该说,你还小,要是心思花在那上面,以后有你后悔的!”
  这顿“政治大餐”宛若年终总结似的,面面俱到。难道是吃人的嘴短,短得自己只能唯唯诺诺地“嗯”这么一声,偶尔把声调稍稍拉长些。
  姑父说的话,欣美着实没有心情搭理,长辈惯有的“淫威”。不过似乎也没有任何理由去反驳,哪敢反驳?若真是顶嘴了,恐怕他会发动全家人的力量“灭了”自己。
  至于姑父那“不该说的话”,欣美懂得,越是懂得,越觉得姑父没有必要再说下去。都说了是“不该说的话”,却没有想到姑父还是一直说个不停。吃完饭后,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慢的连数落自己的姑妈都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再好的心情也经不住如此折腾,回到家中已是下午四时多,欣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想到了子鸿,不知道下午子鸿有没有来找过自己?没有找到自己,不知道子鸿会不会失望?
  也许是这一下午的“政治大餐”让自己丢失了那份勇气,瘫坐在椅子上,狼狈不堪的样子,这份狼狈随着天色的微暗让自己产生了一丝胆怯:“这个时候肯定不能去子鸿家了,还不知道爸妈回来看不到我又是什么说道呢!”
  “吃了晚饭后看会书,明天考试了晚上早点睡!”这是母亲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父亲依然一副忙碌的样子,吃饭时都没闲着,端着饭碗四处翻找着。
  难得没有人叨扰,就连妹妹欣培都变得知趣起来,竟缠上了爷爷,硬是惹得爷爷吹胡子瞪眼,她咧着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欣美很早就上了床,好想做一个和子鸿在一起的美梦,若是真能睡着就好了,似乎这个梦总是被牵扯得断断续续。“再不睡觉就麻烦了!”拉了下被子埋住了头,辗转了下身子,欣美有些不安地嘀咕着。
  昨夜真的是没有睡好,一早起来欣美的脸色有些苍白,整个眼圈都深陷了下去。一天都是在考试,考得浑浑噩噩,尤其是最后一场落笔时更是忐忑不安。
  如果昨夜没有睡好也能算是个理由,恐怕没有人能够接受,甚至自己都有些接受不了,甩了下有些泛酸的手,一副茫然的样子。
  看着方红和王珊的谈笑风生,没心没肺似的,而自己却有如万般委屈,也许很多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正如让方红和王珊爱上学习比登天还难。总觉得自己已经付出了很多,可是为什么总是这不尽如人意的结果?
  也许自己的付出也只是相较于她倆而言,姑父问到考得怎么样时,欣美不敢抬头,似乎再多的“政治大餐”也无法改变这预知的结果。
  自己没有做好,一直无法做好,也许这便是现实!
  对现实的失望,也许就是所有人对自己的失望,只觉得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我该怎么面对你呢?”欣美狠狠地把笔插在了桌子上,突然拿起来扎了下自己的手背。也许自己真的有些懦弱,只觉得很疼,竟然这时自己还能知道疼!
  疼痛便伴随着这份耻辱,也许自己从未感受过何为坚强,坚强的人应该是不会感觉到疼的。“也许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压根不是读书的料。”这句话有如刻在了欣美的心里直让她喘不过气来。
  姑父此时正在讲台上宣讲着寒假的安排,欣美只觉得这个寒假的到来比已过去的暑假更为可怕,毕竟又是半年过去了,似乎自己还陷在这泥潭里无法自拔。
  “子鸿一定可以考上!”欣美握紧了双手,似乎这句祝福已是自己唯一的安慰。如若子鸿又没有考上,她真的不敢深想,过去的日子再去重演一遍该是怎样的一种伤害!
  也许曾经的自己也和方红、王珊一般没心没肺,不知道为什么再次提笔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也许不是我该怎么面对你,而是我有没有资格值得你去面对。子鸿一定会考上的,会不会对我失望呢?”
  大哥:
  听王珊说你从县城回来了,我真的很开心!
  真的让你失望了!我真的不想复读了,读不好!王小二过年似的,今天的期末考试便是如此。
  当初复读的时候,我就有很大的压力,只是可惜这份压力没有化作动力。也许现在说这一切有些晚了,父母抱有那么大的希望,似乎所有人都会感到痛苦。
  真的,有时我很矛盾,矛盾到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什么是付出。为什么总是让关心我的人失望,是不是让你失望了?我想是的!
  以前我是讨厌读书,今天突然感觉到了这是一种恐惧,伴随着所有人失望的恐惧,尤其是你的——
  好像这一段日子总是让你失望,你会不会很烦?其实我也很无奈!好想哭!
  复读的日子,看到你写给我的文字,总是会给我一种莫名的安慰,不知道以后你还会不会写信给我,我真的不敢再想。
  我是一个失败者,我希望你不会和我一样,我相信这次你一定可以考上的,是不是?
  妹:情儿
  “美姐,想什么呢?明天放假了,管它考得好不好呢!放学走人啦!”方红还是一如既往的洒脱,好与不好和她无关似的。
  “你俩回去路过我哥家门口时,帮我把这封信带给他。”方红和王珊来到了身边,那份笔触再也无法描述,便就此搁笔。心情就和这笔迹一样乱,都没在意到姑父早已离开了教室。
  “也真是的!你们大村离他家又不远,人都回来了,还写什么信啊?”方红有些不解地问道。
  “文字传情嘛!你这种没文化的人是体会不了的。”王珊一把抢了过去,对方红嗤之以鼻的姿态,又朝欣美谄媚地笑了一下,扭了下腰段,故作风情的样子。
  看着王珊那微胖的身姿,方红硬是捂着嘴偷笑,算是“没文化”的自知之明。欣美的嘴唇翕动了下,想笑却始终没有笑出来。
  落日的余晖催人一般,三人分别时,已是夕阳西下,阳光就像是被风吹散了似的。欣美静静地看着方红和王珊离去,眼前渐渐黯淡了下来,只觉得眼睛好难受,一直忍着,终究忍不住两行泪水。
  
  当方红和王珊路过门前时,子鸿早已是左右顾盼,朝她倆微微笑了笑,还是不放心地朝厨房里的父母瞄了一眼。
  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上,溢着说不出的惊喜,就在刚才她俩还在讨论着若是子鸿不在门口该怎么把欣美的信带到。
  方红从书包里拿出了那封信,走到了子鸿的身边,眼睛不时地望向子鸿家的厨房,也许是和子鸿一样的担心,担心子鸿的父亲冷不丁地又跑了出来。
  看着父亲在厨房的门口来回走动,蠢蠢欲动似的,未敢过多寒暄,又如不舍似的目送着她倆离去。子鸿知道信是欣美写给自己的,虽有些意外,未及多想,便撒腿就跑,只怕又被父亲“威严”地截去。
  未看到这封信之前,子鸿一直都在想着今晚到欣美的家中该是怎样的一种轻松,毕竟都考完试了,也该轻松下了,也许这种轻松只是子鸿一个人的心情。
  “为什么又没有考好,你真的让我——”子鸿没有说出口,看完这封信,也许已经不再是失望,突然感觉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责怪欣美,也许自己只是个幸运儿罢了。
  即将脱离复读这无趣的日子,更是懂得在那无趣中的欣美。也许这种无趣欣美能够承受,她所不能承受的是子鸿对她的失望。“我何曾对你失望?我怎么可能会失望于连我自己都不感兴趣的东西呢?”
  如若没有那俗世的压力,能不能读书、读好书,谁又会在乎呢!欣美的恐惧到底是什么?子鸿还不是很清楚,也许自己的离去便是欣美最大的恐惧。
  欣美在信上画了一条小狗,复读的无趣也许便如这小狗一般,小狗的脸上画了两行泪水,子鸿知道那便是欣美流下的。
  有些美梦总是过于短暂,再也没有了白天时的心境。吃完晚饭后,去不去欣美的家?就像一条躁动的小虫子使劲地往脑海里钻,直叫人头皮都发麻。
  子鸿还是去了,他能想象得出欣美的心情,面对家人的指责,她该需要多大的勇气。改变不了的现实,只希望自己的出现能够给她带来一丝安慰。
  子鸿很清楚,此时冠冕堂皇地出现无异于火上浇油,来到欣美家的门口,一直未走进去,只是侧着耳朵朝里探听着。屋子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很静,静得让人无法分辨是暴风雨的前奏还是过后的一片狼藉。
  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敢走进去,偶尔传来欣美爷爷的咳嗽声,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触。子鸿绕着屋子走了半圈,来到了欣美房间的窗口,隔着窗花的玻璃看不甚真,模糊着一道身影静静地坐在那里。
  子鸿一直不敢去敲打玻璃,着实不确定那是否就是欣美。不过子鸿并未离去,因为他确定的是,晚些时候,也只有欣美会出现在这个房间。外面有些冷,窗前踱着步子,哈了口气搓了搓手,不禁浑身一哆嗦。
  该是敲打的时候了,这是一种逻辑的推理,因为那身影一直未动,压根不是欣美她妈和欣培的个性。敲了三下,子鸿发觉那身影动了,再敲三下,便是等待。
  真的是把欣美吓了一跳,不知道刚才是不是在忏悔,反正挺投入的。站了起来走到窗前,还真有点不敢打开,未及思考这敲打声的由来,见又敲,便拔了插销微微开启了一点。
  真有点恶作剧的味道,子鸿的猛然抬头倒是没有吓到欣美,毕竟子鸿的面庞她再也熟悉不过。欣美难掩内心的激动,还是回头看了眼自己的身后,随即一股难言的伤又上了面庞。
  “又考得不好啊!”子鸿故作安慰的口吻。
  “你冷不冷啊?”欣美只顾怜惜地问道。
  “你爸妈有没有骂你啊?”子鸿还是有点担心,也担心着欣美自己折磨自己。
  “都忙着呢!哪有你大晚上躲在人家窗前这么闲啊!”也许是不想再提及,也许是回答这个问题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成绩单还没下来,说不定会有奇迹呢!”也许最没有意义的便是这种安慰,子鸿自己都不禁摇了摇头。
  “你出现在我的窗前已经是奇迹了!”欣美苦笑了下,微微抿了下嘴唇,伤心人别有怀抱一般,这样的方式遇到子鸿本就是个奇迹。
  刺骨的寒风带着夜的沉重吹进了房间,脸庞上阵阵冰冷的感觉,子鸿每说完一句话,玻璃上便泛起一层隐隐的薄雾似的。
  “你怎么不到家里来呢?”
  “哪敢啊!你爷爷和你爸还不掐死我。”子鸿开着玩笑说道。
  “哪敢掐死你啊,倒是快要掐死我了。今晚还算好的,到了周五领成绩单,估计不要他们掐,我自己掐死我自己算了。”
  “谁让你不考好点呢!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啊!”子鸿朝手心里呵了口气,埋怨又似安慰地说道,有意透着点事不关己的口吻。
  “怎么没有呢?”
  “要真有的话,不如我先掐死你吧!”子鸿一把抓住了欣美的胳膊,故意往窗外拽,欣美虽有些挣扎,不过还是把头探出了窗外。“我哪舍得掐死你啊!”子鸿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会对我失望吗?你春招应该考得还好吧!”欣美怯怯地问道,也许是风大了点吧,眼角依稀着泪光。
  “还好!你觉得我会失望吗?你是我的妹妹,最好的妹妹!”子鸿抚了抚欣美耳边的发丝,静静地看着欣美,轻轻地问道。双手捧起了欣美的脸庞,如若不是隔着一道铁窗,子鸿真的很想把她捧入心怀。
  子鸿的手有些冰冷,欣美的脖子紧缩了下,想要去说些什么,却没有说出口。真的很怕子鸿失望,更怕自己对自己失望,也许也有些害羞,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着子鸿。
  “还没听你叫声我‘哥哥’呢!”子鸿轻轻地捏了下欣美的鼻子。
  “哥?”平时称呼惯了“子鸿”,欣美的脑海里瞬间疑惑,随即想起每次写信时都称呼子鸿为大哥,正准备张口,突然听到房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立即回过了头,硬是退了好几步。
  本打算好好享受下欣美叫“哥哥”的感觉,却发现欣培走进了房间,“要是被这丫头看到,恐怕要被掐死的就不止你一个了。”来不及叹息,赶忙缩到了墙角。
  劝说、挣扎、怒火、僵持,房间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小丫头就是不愿意离开。“真揍你一顿,我还真是没事找事了。”欣美一脸无奈。
  庆幸的是,小丫头最终还是离开了,被欣美的母亲叫去洗脸了。不过子鸿缩在墙角足有一刻钟,一身的冰凉,一脸的扫兴,再见到欣美,唯有涩涩地笑了。
  “你赶紧回去吧!外面这么冷。小培过会肯定还会来的。”
  “明天有事吗?”
  “没什么事,和以前一样,上午忙活,下午就闲了。”
  “那我们去水库!”
  “嗯!”欣美点了点头,便催着子鸿早点回去,外面着实太冷了。
  很多话想说,却没有说。有些话说出来了,隔了一道窗,意犹未尽,总觉得有些言不由衷。欣美目送着子鸿离去,子鸿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再有不舍,却是耐不住夜的凝重。
  对于子鸿来说,复读的日子渐远,更多的是对将来的一份憧憬。对于欣美来说,不知道复读这条路何时才是尽头,尽头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哥!有些梦我真的担心很快就会破碎,我真的有些怕,怕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会变得越来越奢侈,奢侈到各自遗忘了对方。是你先忘却了我?还是我选择了放弃?”站在窗前,有些水雾的凉意直浸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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