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林跃早上贪睡，连早饭也懒得起来吃；时间到了，他骑摩托去上班，艳艳给他买了早点，林跃吃得津津有味，和艳艳也谈得热火朝天；老转进了林跃的房间，发现了女孩子的服装，悄悄对林有山说了她的疑虑。夜晚，林跃和岳芬相会，岳芬一经打扮，古朴典雅之美和具有现代风格的神韵在她身上尽现；林跃纳闷，当他把白天赞美艳艳的话语用到岳芬身上的时候，岳芬竟也知道；在和岳芬的幽会中，岳芬唉声叹气，其原因是她认为这种幸福的宁静将会被打破，因为林有山认为林跃身上有魔，父母将去找大仙前来驱邪。大仙见了花瓶另有所图，果然第二天，林有山就鼓动老转去请赵婆来驱魔，怎么办？
　　90、
　　早上，天明，林有山在扫院子，老转把早饭端到了餐桌上。
　　老转对着楼上喊：“跃跃，快起来吃饭了，是你最爱吃的酸菜炒豆腐，煮鸡蛋和油烙饼。”
　　林跃翻了个身，懵懵懂懂地对母亲说：“妈，我想多眯一会儿，你们吃吧。”
　　母亲无奈地说：“不吃饭怎样去干活儿，想当神仙？”
　　林有山放下扫帚：“昨晚上他起来烧水喝，可能没睡好觉，他自己的情况他心里有数，他也老大不小了，咱能跟他一辈子？他不起来吃，咱吃！”
　　老转：“我儿子以前不是这样，你抡起棍子劈头盖脑地打他，把他打得迷迷瞪瞪的，现在饥一顿饱一顿，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哩。”
　　林有山两眼圆瞪：“惯吧，你就好好惯他吧！”
　　林跃又贪睡了一会儿，迷糊着眼打开手机一看，时间不早了，才伸了伸懒腰，鼓足勇气起床了。
　　他关上门要走，又返身把门打开，自言自语：“一旦晚上失手拉亮灯可怎么办？”
　　林跃关掉楼上总电源后又四下看，然后撬开电线盒，用剪刀剪断了他房间里的电线。
　　91、
　　到了管道场，艳艳正在大门口张望，见他来了，笑着说：“林跃，我还以为你被狐狸精缠住了，今天不来了呢。”
　　林跃：“没晚吧艳艳？”
　　艳艳：“你看看啥时间了还说没晚？”
　　林跃：“郑监管没来统计？”
　　艳艳：“怪了，郑建贵这两天像做错事儿的孩子一样，整天耷拉个头，看人从不多看一眼，管得也没有原来严了。”
　　林跃：“可能是挨了张场长的训，情绪不高。”
　　艳艳：“活该，这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林跃：“他没多说什么？”
　　艳艳：“他能说什么，我编谎说你买焊条去了，他扭身就走了，也没给你打叉。”
　　林跃：“那你在大门口张望什么？”
　　艳艳：“等你啊，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买了两份儿呢。”
　　林跃：“谢谢，走时没胃口，现在肚子有点儿不争气了。”
　　林跃和艳艳一前一后进了艳艳的仓管室。
　　艳艳端出了早饭，是林跃最爱吃的酸菜炒豆腐，煮鸡蛋和油烙饼，林跃一看艳艳端出的东西，惊讶道：“这么巧？今儿早，我妈也是做的酸菜炒豆腐，煮鸡蛋和油烙饼，我最爱吃了。”
　　艳艳：“真的吗？那你就多吃一点儿。”
　　林跃：“那我不就成了酒囊饭袋了？”
　　林跃和艳艳面对面坐了下来。
　　林跃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说：“同样的东西在家里吃着没味儿，和你一起吃，胃口特别大。”
　　艳艳多情地盯着林跃：“骗人！”
　　林跃：“骗你是小狗。”
　　艳艳：“要是小狗就好了，小狗忠诚，能逗人开心，能保护主人，多么可爱呀！”
　　林跃笑着看艳艳。
　　艳艳：“你笑什么？”
　　林跃：“我笑你只顾让我当酒囊饭袋，你自己不吃要当仙子。”
　　艳艳：“别的没看出什么来吗？”
　　林跃：“没看出来什么呀！”
　　艳艳嗔怒道：“没劲儿！我今天特意换了装束，等着你美言两句，谁知道你可真是酒囊饭袋。”
　　林跃抬起脸，大胆地看了艳艳的穿戴，笑道：“今天没喝酒，只吃饭，所以，你表达不准确，只能算作饭袋，不能算作酒囊。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只是在女孩子面前不敢放肆。”
　　艳艳仰起脸：“评头品足穿衣打扮能算放肆吗？没听说过这样的荒谬理论。”
　　林跃：“那我就无所顾忌地实话实说了？”
　　艳艳：“说吧，说好了奖你一个煮鸡蛋。”
　　林跃：“咦，真实版的你可比身份证上的你的图像美多了。”
　　艳艳抢过话头：“词不达意，现在的艳艳和身份证上的艳艳都是真实版的，不是盗版。”
　　林跃：“那我应该怎么说？”
　　艳艳：“你应该说是现实版的，继续，继续……”
　　林跃：“继续什么呀？”
　　艳艳：“明知故问，继续评头品足现实版的。”
　　林跃：“你真是天上一片云，亚洲一朵花啊，真难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倾国倾城倾四海倾五湖倾高山倾流水的绝伦美女。”
　　艳艳笑得很妩媚：“你从哪个垃圾篓里捡的这样赞美人的垃圾语言？不知道你是在奚落我还是在奉承我？”
　　林跃：“真的，不骗你，你这身打扮比明星差不了多少！我还想买……”
　　艳艳追问：“你想什么？”
　　林跃赶紧改口：“我想坐飞机到相机城买个傻瓜相机，给你拍一些不傻瓜的图片，寄给你那位不傻瓜的男兵。”
　　艳艳避开林跃那火辣辣的眼神，低下头说：“讨厌，你怎么也学会傻瓜式的幽默了？来，奖你一个煮鸡蛋。”
　　艳艳把一个剥好的鸡蛋放到林跃面前的盘子里，继续说：“木木跃，你真有眼光，这双鞋子穿上舒适、美观，谢谢你。”
　　林跃：“你知道吗？这双鞋子还有特异功能。”
　　艳艳笑起来特别动听：“呵呵呵呵——给你点儿阳光你就灿烂，给你点儿火星你就冒烟，鞋子有什么特异功能？”
　　林跃：“不是说鞋子有什么特异功能，关键是我这个人有特异功能的眼光，不信了你看，鼠辈们从此以后不敢光顾你的闺房了。”
　　艳艳惊讶起来：“为什么？”
　　林跃：“我是火眼金睛，专找天猫系列产品买。”
　　艳艳：“天猫系列产品？”
　　林跃：“老鼠最怕什么？你有天猫护身，它们来找死啊。”
　　艳艳笑得合不拢嘴：“你这是什么逻辑啊，不过，我喜欢你这种牵强附会的创新思维。”
　　林跃：“我也谢谢你委婉的讽刺。”
　　艳艳：“木木跃，你有女朋友了吗？”
　　林跃故弄玄虚：“有啊。”
　　艳艳显出既漫不经心却又很在意的表情：“谁呀？”
　　林跃：“姓魏，叫志淑，合在一起叫未知数。你的那位兵哥叫什么？”
　　艳艳：“姓吴，叫立书，合在一起叫无理数。”
　　林跃：“你心照不宣。”
　　艳艳：“你言不由衷。木木跃，昨晚你和魏志淑一起看月全食了吗？”
　　林跃：“看了，全亏的时候，四周全黑了，你看了吗？”
　　艳艳：“谁能等到那个时间？那个时候早已梦周公了。”
　　林跃：“难道就没对你的无理数想入非非？”
　　艳艳急忙岔开话题：“看你的衬衫领子都黑了，一会儿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91、
　　电铃响起，场房的喇叭里响起了《再见吧，朋友》歌曲。
　　各职能口的工人们纷纷收拾东西，陆陆续续走出了工场大门。
　　林跃推出摩托准备回家，路过仓管室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朝仓管室里看了一眼。
　　艳艳正在仓管室里翻箱倒柜。书、大大小小的包、衣服、鞋子扔了一地，林跃把摩托放到一边，身不由己地走了进去。
　　林跃：“抄家呀？怎么把屋里弄得这么乱？”
　　艳艳拢了拢额头上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显得有些焦躁：“身份证不知放哪里了，人家等着用呢，急死人了。”
　　林跃一怔：“你能找到……”
　　艳艳抢过话头：“要是找到了我还翻腾这屋子干什么？”
　　林跃：“你的身……”
　　林跃刚说到这里，艳艳的手机响了，艳艳急忙接听。
　　艳艳：“是干妈啊，是的，我现在在场里。”
　　张场长：“你快点儿把‘大数据专干信息表’填好，然后拍照发给我，建委要建档备案。”
　　艳艳：“好的，可是我……”
　　张场长：“别可是可是的，我最烦拖泥带水，该办的事儿要雷厉风行，速战速决，不然就会一事无成。”
　　艳艳：“我……我……”
　　林跃想插话：“你的身……”
　　话没说完，张场长的声音又传来：“我现在在建委，我等着你！”
　　张场长挂了电话，艳艳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开始哭起来：“前几天我还在用，怎么一下子就找不到了。”
　　林跃：“张场长不是让你填什么信息表吗？”
　　艳艳抽搐：“信息表……信息表上要身份证正、反两面，我的身份证忘了放哪里了，急死人了。”
　　林跃笑了，从裤子的后口袋里掏出一个身份证，说：“你看这是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酒囊饭袋为你提供全方位服务。”
　　艳艳一跃而起，从林跃手里一把抓过，急切地问：“我的身份证怎么在你手里？”
　　林跃：“你忘了那件沾有老鼠血的上衣了？我处理它之前摸了摸你的……摸了摸衣服的口袋，发现你把身份证装在里面。”
　　艳艳一边拿着身份证复印，一边说：“我的妈呀，你咋不早点儿告诉我呀？”
　　林跃开始帮艳艳整理地上的书籍，接口道：“早晨在你这里吃早饭时就想把身份证给你，可是说着说着就忘了，今儿个一天没见你个人影。”
　　艳艳：“张场长突然抽调我去参加大数据专干培训，回来后我就急着填表，人家都快急疯了。”
　　林跃：“我多次想插话，你给我机会了吗？”
　　艳艳：“谢谢你，我还以为又是老鼠作的案。”
　　林跃：“你该不是把我和老鼠拉到一条板凳上了吧？”
　　艳艳：“我魂儿都掉了，现在心里还扑腾扑腾跳得厉害，还有心和你开玩笑？林跃，你是怎样处理我那衣服和鞋子的？”
　　林跃：“我带到岳芬……”
　　艳艳警觉：“岳芬？岳芬是谁？”
　　林跃大惊失色，急忙改口：“是……是……怎么向你说呢？我是说我怕别人看见说不清楚，就在月光下把你的衣服和鞋子带到丹江河道里焚烧了，幸亏烧之前翻了翻口袋。”
　　艳艳追问：“那岳芬？”
　　林跃：“我说得太急促，你没听清，月光下焚烧衣服，你想想。”
　　此时林跃已是一头汗水。
　　艳艳一边填表，一边看了忙忙碌碌的林跃一眼：“管你‘日芬’还是‘月焚’，你该回家了，地下的东西我一会儿收拾。”
　　林跃：“不急，我帮你整理好再走吧。”
　　艳艳：“剩下的都是女孩子的东西，你知道怎样收拾？”
　　林跃：“也好，你慢慢来，别性子急。”
　　林跃骑上摩托，路遇王永，二人都减速。
　　林跃：“是王哥啊，早就下班了，你咋现在才回家？”
　　王永：“别提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逃学去上网吧，被老师叫去教育了一顿。林跃，今儿个咋要走这条道呢？”
　　林跃：“我想去一下超市。”
　　王永：“超市到处都是，你咋要舍近求远呢？”
　　林跃：“想去见见大世面。”
　　王永：“你是想去‘女性大世界’给女朋友买好东西吧？兄弟，助女为乐，成女之美，是人生的坐标，奋斗的方向。”
　　林跃：“哥啊，你开我玩笑了。”
　　王永：“兄弟，哥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如何？”
　　林跃：“机会？什么机会？”
　　王永：“兄弟，你能助女为乐，今儿个晚上也助哥为乐如何？”
　　林跃：“那是助人为乐，你这样说多绕口。什么事儿？”
　　王永：“帮帮哥值班，如何？”
　　林跃：“你不刚值过班吗？”
　　王永：“上一次我和张杰新调班，他替我了一回，今儿个晚上他说他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要我抵他。唉，我还要在家教训儿子呢。”
　　林跃：“你再找别人换换，实在对不起，我晚上有事儿。”
　　王永：“约会？那就算了，一会儿我打电话给郑建贵打个招呼，只要不让母老虎抓住现行，一般没事儿。”
　　92、
　　傍晚，林跃家，老转在家里忙忙碌碌，林有山在归顺院内爬上墙头的一棵丝瓜秧。
　　林跃洗了澡，穿着短衣、短裤和拖鞋坐在香樟树下的睡椅上，手指在翻看手机上艳艳那一张张表情各异的照片，时不时露出一丝傻笑。
　　林跃耳朵里插着耳机，耳机里的音乐轻响：“端起清冷的酒杯
　　烛光里，我与我相陪
　　情人节左手送右手玫瑰
　　光棍节里魂魄与影子同去同归……”
　　林跃打了个呵欠，睡着了，手机落到了睡椅上。
　　老转走过来悄悄地朝他身上盖了件上衣。
　　在餐馆的一个雅间，房间布置得温馨、柔和有情调。
　　背景音乐《真的好想你》，声音不大也不小，更给人想入非非的氛围。
　　桌上铺着红桌布，红桌布上面是一个大的心形盘子，盘子里面摆着一个由白萝卜、胡萝卜、芹菜、鸡蛋等雕砌成的“鸳鸯戏水”图案。盘子旁边是一束鲜艳艳水灵灵的红玫瑰，桌边放着两个高脚杯子和一瓶红酒。
　　林跃衣着考究，很帅气地坐在一边儿，另一边儿在空着，他在焦急地等人。
　　不一会儿，一位长发飘飘的美女走了进来，娇滴滴地对林跃说：“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林跃一看是杜娟，急忙起身，很绅士地让座：“欢迎欢迎，等的就是你！”
　　林跃拿起红玫瑰，绕过桌子，亲自递给了杜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杜娟多情地说：“我不是喜欢，是喜爱。”
　　林跃：“请坐下，我们碰一杯如何？”
　　杜娟：“好啊，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早就盼着能和你分享这份温馨的浪漫。”
　　林跃倒酒，为杜娟端起酒杯，杜娟接过酒，笑声像银铃一般，说：“木木跃，你不够意思。你说你带我游丹江，你说你送我柴鸡鸡蛋，一样没办成一样，我以为这朵玫瑰花是送给我的，原来你是送给杜娟的。”
　　林跃一惊，抬头看杜娟，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艳艳？艳艳一手拿着玫瑰，一手端着酒杯，多情地说：“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早就巴着能和你分享这份温馨的浪漫。”
　　林跃：“艳艳，是你？”
　　艳艳：“不是我是谁？你不认识我了？来，碰杯。”
　　林跃刚端起酒，一阵风儿起，吹得艳艳头上的秀发乱动。艳艳放下手中的玫瑰，用手理了理秀发，散发变成了发髻，室内柔和的光变得有些异样，林跃怔怔看了艳艳一眼，怎么一转眼艳艳又变成了岳芬。岳芬拿起桌上的玫瑰，对林跃说：“这是送给我的吧？难得眼前的良辰美景，你端杯，我端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等不及能和你分享这份温馨的浪漫了。”
　　林跃揉了揉眼睛，机械地端起杯，正要和岳芬碰杯，“咯咯咯”一阵笑声起，笑声中岳芬变成了绿裙女。
　　林跃摇摇晃晃坐到了座位上。
　　【林跃脑海镜头变幻：杜娟——艳艳——岳芬——绿裙女。
　　林跃喃喃：“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是怎么回事儿？”
　　绿裙女在林跃对面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跃。
　　林跃：“香樟仙子，我迷糊了，我觉得我成了一个个黑森森的枪口下的猎物了。”
　　绿裙女：“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得正视自己。”
　　林跃：“正视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
　　绿裙女：“自古至今，圣洁的爱情最怕蒙上尘垢，你们人类最反感的就是那些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的薄情郎。”
　　林跃：“可是到现在为止，我身边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刚结识一个艳艳，还被你千阻万挠，让我望梅止渴，我怎样算得了薄情郎呢？充其量也只是个小儿郎。”
　　绿裙女：“我说过，我给你一份儿缘，我兑现了我的诺言，可你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潜意识里还在念念不忘杜娟，还在对艳艳抱有非分之想，真要这样，你和艳艳的结局早晚是曲终人散。”
　　林跃大叫：“我冤啊，比窦娥还冤。我和杜娟早已风流云散，和艳艳也只是短短的相遇，你咋咬住这些事儿不放呢？”
　　绿裙女：“得了吧？别自圆其说了。同样是酸菜炒豆腐，煮鸡蛋和油烙饼，你母亲做的你一口也不尝，艳艳买的你却胃口大开，这怎么解释？刚才让杜娟、艳艳、岳芬纷纷登场，你一个个要送人家玫瑰，要和人家碰杯，这又作何解释？”
　　林跃：“我……我……香樟仙子，我说不过你，我服了你了。不过，我感谢你送了一份缘给我，我敬你一杯。”
　　香樟仙子一声冷笑，把手中的红葡萄酒泼到了林跃脸上，然后扬长而去。
　　一声鸟叫之后，落下一坨鸟粪，正好打在林跃脸上。林跃梦醒了，使劲儿擦脸上的鸟粪，然后走向水池处打开水龙头洗，流水哗哗哗……
　　93、
　　屋里老转站在门口，现出慌张焦灼的神色，冲着林有山的背影喊：“老林——”
　　林有山扭身张望。
　　老转一边看着正躬身洗脸的林跃，一边朝林有山招手：“过来搭把手。”
　　林有山走到门口，老转一把把他拉了进去。
　　老转神神秘秘地对林有山说：“老林，刚才我去跃跃的房间里收拾东西，发现他买了女孩儿的衣服和高跟鞋。”
　　林有山一怔：“女孩儿的衣服和高跟鞋？”
　　老转：“我一看购物小票，还是今天的，我就没敢动。”
　　林有山：“不能动，千万动不得，这是好事儿，你要多留意一些，也许是到时候了。我觉得这一段时间这小子诡异得很。”
　　老转：“我也觉得他诡异，还不是你给打的……晚点儿说，他来了。”
　　94、
　　林跃上楼，回到了房间，习惯性地拉灯，抬头看，灯不亮，去开电视，也打不开。
　　林跃烦躁地翻看手机，热汗淋漓，拿起空调遥控板后又失望地放下，林跃在床上辗转反侧，直打哈欠。
　　黑咕隆咚的房间里，林跃不停地开手机看时间，风声和知了的叫声更增添了夜色的静怡。
　　95、
　　林跃坐起，抱起了放在床头的花瓶。
　　花瓶开口：“林跃，快放下，千万别胡来。”
　　林跃把花瓶又放回：“你现在还不能出来吗？”
　　岳芬的声音：“还不能，不过快了。”
　　林跃：“你让我等到什么时间？”
　　岳芬的声音：“怎么，等得不耐烦了？”
　　林跃：“等得都成八旬老翁了。”
　　岳芬的声音：“那么严重？我也等不及了，可是月儿还有余光。”
　　林跃：“真急人啊！”
　　岳芬的声音：“这样和你说话不一样吗？”
　　林跃：“不一样，这是抽象中的抽象，找不到一点儿感觉。”
　　岳芬的声音：“香樟叶子还没发信号呢。”
　　林跃：“叶子发信号？”
　　岳芬的声音：“香樟姑娘在关注着呢，你要是听到树叶响，我就能出来了。”
　　95、
　　一阵风儿吹过，叶子哗啦哗啦直响。
　　林跃从床上跳起，摸索着抱起了花瓶，打开了瓶盖。
　　幽幽的绿光照亮了房间，一眨眼，岳芬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林跃光着脚抱起岳芬在房间里转了又转。
　　岳芬：“快放开我，你也不怕累。”
　　林跃：“我感到你没有一点重量。”
　　岳芬：“那是，我还没有形体。”
　　林跃：“没有形体？那我抱的是……”
　　岳芬：“你抱的是我的幻影。”
　　林跃：“幻影？我不明白。”
　　岳芬：“比如说吧，你在大千世界走来走去，你的影子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想过没有你的影子有多重？”
　　林跃：“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影子还能有重量？”
　　岳芬：“我现在的状况就是你说的不可能，等我有了形体以后，这种不可能就变成可能的了。”
　　林跃从床上拿起衣服和鞋子盒子：“你猜，这是什么？”
　　岳芬：“你给我买的衣服和鞋子。”
　　林跃：“你怎么猜得那么准？”
　　岳芬：“你母亲已经来过了。”
　　林跃惊得瞪大了眼睛：“你又没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岳芬笑起来：“窗外的香樟姑娘是我的眼睛啊。”
　　林跃：“我妈咋要多此一举呢？算了，赶紧到卫生间里包装包装自己。”
　　岳芬：“林跃，你真好。”
　　林跃：“你快点儿。”
　　岳芬高兴得手舞足蹈，温柔地说：“小声点儿，隔墙有耳。”
　　岳芬说完，拿着那本服装杂志，进卫生间换装束去了。
　　林跃朝卫生间走走停停，停停又转身，翻来覆去好几次。
　　外面老转把耳朵贴在门上。
　　96、
　　卫生间的门开了，岳芬笑容满面地出来了。
　　林跃上下审视，惊讶得眼都直了：发髻变成了一缕黑发披在腰间，紧身的连衣裙让线条的弯曲达到了极值，性感的高跟鞋衬托了她的温文尔雅，温柔、可爱、清纯、优雅、妩媚、浪漫、热情、气质、内涵、性感等等古朴典雅之美和具有现代风格的神韵在她身上尽现。
　　岳芬一边捏着裙子审视自己，一边娇声娇气：“林跃，林跃……”
　　林跃无动于衷。
　　岳芬：“怎么，不好看？”
　　林跃缓过气来：“太美了，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
　　岳芬：“骗人！”
　　林跃：“骗你是小狗。”
　　岳芬：“要是小狗就好了，小狗忠诚，能逗人开心，能保护主人，多么可爱呀！这话……”
　　林跃：“我从来也没见过像你这样标致的女孩。”
　　岳芬：“艳艳在你面前尽献妩媚，摇曳风姿，我与艳艳相比，我差多少？”
　　林跃又是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见林跃纳闷，岳芬笑着问：“傍晚时，你在香樟树下胡思乱想什么，香樟姑娘能不知道吗？香樟姑娘最反感婚恋中那些朝三暮四的伪君子。”
　　林跃：“我是伪君子？”
　　岳芬笑盈盈地：“难道你不知道香樟仙子泼到你脸上的不是一杯红酒，而是一坨鸟粪？”
　　林跃：“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没礼貌？”
　　岳芬：“难道你不知道那是对你胡思乱想的惩罚吗？”
　　林跃：“看来，我每走一步，每一个非分的想法，香樟姑娘都在监视着。”
　　岳芬：“不是监视，是关注！”
　　林跃：“好，好，算我用词不当，岳芬，凭你的眼光看，我和艳艳有发展的可能吗？”
　　岳芬严肃地说：“现在你俩都有一种朴素的想法，可都是情感世界里擦肩而过的过客。不久以后，艳艳会遇到她的男朋友，弄不好你们还会在一起干事儿，这是香樟姑娘亲口对我说的。请你不要自作多情，让圣洁的爱情蒙上物以类聚的阴影。”
　　林跃实话实说：“可是，在我认识的女孩中，和艳艳呆在一起，我总觉得开心。”
　　岳芬噘起了小嘴：“那和我呆在一起就不开心了？”
　　林跃：“当然更开心。可是，你不是人。”
　　岳芬：“我现在不是人，但很快就是人了，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孩了，到那时你还会胡思乱想吗？”
　　林跃脱口而出：“等到那时再找感觉吧！如果你真如现在这个样子，我会不顾一切喜欢你上的。”
　　岳芬一边自我欣赏，一边问：“林跃，别再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题伤脑筋了，回到眼前的温馨中来吧。你真的认为我穿这些衣服好看吗？”
　　林跃：“我像在做梦，你现在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让我感到新奇，你的这身打扮对我来说就是天上一片云，亚洲一朵花，真难想象世界上……”
　　岳芬：“我替你说，真难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倾国倾城倾四海倾五湖倾高山倾流水的绝伦美女。”
　　林跃：“你怎么知道我要这样说？”
　　岳芬：“这话你前一天晚上对我说过，白天你对艳艳也说过。”
　　林跃：“你连这也知道？”
　　岳芬：“我还知道你妈做的饭你不吃，却对艳艳给你买的饭赞不绝口。”
　　林跃：“我惨了。”
　　岳芬：“你没惨，以后我按你的意图包装自己，包你满意。”
　　林跃激动得忘乎所以：“太好了，知我者，岳芬岳大美女也。”
　　岳芬：“别大声嚷嚷。”
　　林跃：“我不嚷，我想唱。”
　　岳芬表情黯然下来：“唉，咱在这里谈天说地，香樟姑娘却在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
　　林跃：“赌注？怎么回事儿？”
　　岳芬：“往年的这个月的这一天，总有一束月光要照射到你的床前，香樟姑娘怕我委屈，把身子变成扫帚去扫月光。”
　　林跃：“云遮月？”
　　岳芬：“不是云遮月，而是用身子随风摇摆，把成束的月光扫成碎片。”
　　林跃：“我们天天夜里幽会，香樟仙子天天要这样做吗？”
　　岳芬：“你可真是木木跃，木得可爱，月圆月缺隔一晚上就不一样了，下一个夜晚就没有这束月光了。”
　　林跃：“木木跃？你也会猜字？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岳芬笑笑：“兴艳艳给你拆就不许我给你拆？清白不了糊涂了。木木跃，先不说这个了，你答应过教我的，咱们现在能开始吗？”
　　林跃：“那我先考试考试你。”
　　岳芬：“你还要端架子呀？”
　　林跃：“那是，在你面前端端架子是一种享受。”
　　岳芬：“好啊，考官，你考吧。”
　　林跃：“把昨天晚上我给你说的东西你再复述一遍。”
　　岳芬一边指一边说：“你说那个是电棒，点灯用的；这个是电视机，看戏用的；这个叫电脑，能看电视剧、能看电影、能玩游戏、能卖物购物、能看病，能写信，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得不到的。你还说遇到那些拿东西不付钱的贼，监控录像一看一个准。这个叫手机，有了这个东西，拿上它就能和远处的人说话，想说啥就说啥；还有，现代女孩时兴穿高跟鞋，穿上这种鞋子，能让女孩保持好身形，美化走路姿态，走起路来会发出哒、哒的声音，听起来很优美。女孩穿上有动感、有韵感，显得有气质、有修养、有情调……”
　　林跃鼓掌：“你很有天赋，你晋级现代人指日可待，祝贺你！”
　　岳芬热泪盈眶：“谢谢，谢谢你，林老师。”
　　林跃：“老师？把我当做老师？我太荣幸了。”
　　岳芬走到电脑桌边，拿起键盘问：“这个算盘怎么使啊？”
　　林跃：“这不是算盘，不是用来算数的，这是键盘，是用来打字用的。”
　　岳芬：“打字？字只能写，还能打吗？”
　　林跃：“打字和写字基本上是一个道理，将来你对光线适应了，我教你。”
　　岳芬：“我能学得会吗？”
　　林跃：“你有那么好的记忆力，怎样能学不会？只要你真心拜我为师，我什么都教你，我真是太幸运了，真是太幸福了。”
　　岳芬说完，叹息了一声：“可惜这种幸运和幸福不永恒。”
　　林跃大惊：“什么意思？”
　　岳芬：“咱们的交往让你母亲知道了，麻烦也很快就会来了。”
　　林跃现出纳闷的神色，说：“你瞎猜，咱们的事我从来就没有告诉过她。”
　　岳芬：“你没给她说，难道她就没发现你买回来的衣服？”
　　林跃一拍脑袋：“怪我粗心，大意失荆州啊。”
　　林跃：“你知道吗，你妈现在还在外面偷听呢。”
　　岳芬：“不可能，她早就睡着了。”
　　林跃：“林跃，有些事你看不到，但我在这个瓶子里凝神定气了成百上千年，两眼的穿透力是你所难以想象的，我的直觉不会骗我。木木跃，不但咱俩交往的事你母亲知道了，她还要告诉你父亲，更麻烦的是他们会认为你中邪了，要去找大仙来驱邪。那个大仙来你房间后会鼓动你父母把这个花瓶扔到大潭里去，真要这样，咱们后面就没戏了。”
　　林跃：“那我把就花瓶藏起来。”
　　岳芬：“藏到哪里？藏了今天还能藏明天？躲是躲不开的，只有沉着地去应对，才是万全之策。”
　　林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就不信哪个大仙会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她能算得那么准？”
　　岳芬：“俗话说‘病急乱投医’，你父母现在心里有病，大仙就趁机信口雌黄，故弄玄虚。用一套玄幻术去欺骗你父母的。”
　　林跃：“那她咋知道你藏在花瓶里？”
　　岳芬：“给你说实话吧，她是懵的，懵你无知，懵你父母愚昧。”
　　林跃：“你说她是瞎掰的？她那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岳芬：“因为她另有所图。”
　　林跃：“另有所图？图什么？”
　　岳芬：“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林跃瞪着迷茫的眼睛问：“那该怎么办？”
　　岳芬镇定地说：“林跃，你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事。”
　　林跃：“按你说的去做？说说你的高招儿。”
　　岳芬：“你能弄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假花瓶吗？”
　　林跃：“这个容易。我工作地点的附近就有很多摊点卖各种各样古玩的，那里花瓶多的是。”
　　岳芬：“这就好办了。”
　　林跃：“你别吊我胃口好不好，你说该怎么办？”
　　岳芬：“虽然你父母的做法可笑，但你要机械地配合，不能太顺从，也不能太执拗。太顺从了容易让他们看出反常，太执拗了，就违背了父母的一片苦心。”
　　林跃：“你说具体点。”
　　岳芬：“具体点就是半推半就。唉，只可惜咱没事了，你母亲怕要中邪了。”
　　林跃问：“你是让我和我父母闹翻？”
　　岳芬：“你千万不能和他们闹翻，你父母还不是真心为你好，你能忍心再去伤害他们吗？”
　　林跃：“那我母亲怎样会中邪？会中什么邪？”
　　岳芬：“她要误入邪门旁道，她是要上人家的当。”
　　林跃：“既然你知道了，就不能想个办法让她避避？”
　　岳芬：“当她死心塌地的时候，谁有力量能让她回心转意？只有事到临头了，见机行事才能让她心服口服，回心转意。”
　　林跃：“可是，可是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岳芬：“走一步说一步，只要你别乱了方寸，一切事都没关系的。”
　　岳芬贴着林跃的耳朵说出了对策，说得林跃连连点头。
　　97、
　　早晨，林有山摘豆荚回来，大黄跟在后面摇头摆尾。
　　老转把早饭端到了桌子上，看了林有山一眼，说：“快去洗，我上楼喊跃跃去。”
　　林跃急急穿上衣下楼，对他母亲说：“你不用上来，我起来了。”
　　三人围在一起吃饭。
　　林跃偷觑父母的脸色，同样，林有山也在暗暗打量林跃。
　　老转：“跃跃，妈把鸡蛋给你剥了，你快点吃，要不然一会儿就晚了。”
　　林跃：“今儿个轮到我们歇班了。家里有啥活儿没有？”
　　老转：“家里的活儿不让你插手，有我和你爸呢，让你弄你也弄不好。你就在家歇着，我和你爸去把菜地的草薅薅就回来。”
　　林跃：“你们吃，我吃饱了，我上楼去了。”
　　98、
　　楼梯的挡体处站着林跃，朝下看。
　　桌边坐着林有山，老转站在楼梯口朝上张望。
　　林跃回房间推窗盯着密密层层的香樟叶子呆呆出神。
　　大门响，林跃低头看，林有山和老转一前一后出门了。
　　99、
　　林有山扛着锄头走在前，老转挎着篮子跟在后，一路上见了熟人不停地打招呼。
　　熟人走过，二人走着嘀咕着。
　　林有山唉声叹气说：“你真的听到有个女人在他的房间里说话？”
　　老转：“我听得真真的，说得可亲热呢！”
　　林有山：“那你看见那个女的了？”
　　老转：“里面黑洞洞的，谁看得见？”
　　林有山：“他偷偷朝家里领过女孩儿？”
　　老转：“没有，绝对没有。我天天在家，留心着他呢。”
　　林有山：“那会是谁呢？难道出鬼了？”
　　老转：“世上哪儿有鬼？我看是你心里有鬼。现在年轻人用电脑能说悄悄话，用微信也能说悄悄话，也许是人家通过手机在聊天呢。我看是个好事儿，才对你说，可是你却疑神疑鬼。”
　　林有山：“你没看白天他总是魂不守舍，我总担心他有什么毛病。唉，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让咱遇到这么个孽子。这可怎么办？他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咱还有什么盼头？”
　　老转：“老林，不是我说你，他现在就这么大了，做啥事儿有他自己的想法，咱不能把他约束得太紧了，约束紧了就会让他放不开手脚。”
　　林有山：“他白天跟没魂儿似的，目光呆滞，我都不敢正眼看他，他该不是精神上出现问题了吧？”
　　老转：“还不是你，那天没头没脑几棍子把他打得晕头转向。”
　　林有山：“你还提那茬儿事儿？不行，得找个大仙来，让大仙做做法，驱驱魔。”
　　老转：“祸是你闯的，要找你去找，我可不去！”
　　林有山：“咱就这一个儿子，不能让他这样闹腾下去，这事不敢拖，人们都说赵婆会降妖驱魔，灵验的很，你去请，越快越好。”
　　老转噘着嘴：“我去也行，你要再动不动就打我儿子，训我儿子，我可和你没玩！”
　　林有山：“我不是也后悔了嘛！”
　　100、
　　二楼上的林跃把花瓶抱起来放下，放下又抱起来，低声说：“岳芬，白天不能见你，说说话也不行么？”
　　花瓶：“尽量别说话。”
　　林跃：“为什么？”
　　岳芬：“香樟姑娘说白天说的话多了就会伤元气。”
　　林跃：“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套套儿？”
　　岳芬：“别吱声，你父母马上就回来了，你快到楼下大厅里的那个大墙后面藏起来。”
　　林跃：“为什么要藏起来？”
　　岳芬：“他们看不到你，你却能看到真相。”